“所恃者何？”


    “天地良知。”


    “天地是什麼？良知是什麼？”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花之芳園……”


    一個清臒少年手不釋卷，昂其首，挺其胸，侃侃而談。


    對麵的胖子是個可憐的文盲。少年背誦的光耀萬古的文章，胖子一句也沒聽懂。


    胖子好容易插上一句嘴：“桃花之芳園，這個我懂。這說的是劉關張在桃花源大結拜。”


    清臒少年嗤之以鼻。


    這時，一個比女人還嫵媚的女裝大佬，飄然走來。大佬正是好久不見的仙顏童。


    胖子為仙顏童介紹：“這位清臒少年……”


    仙顏童自從成為女裝大佬後，神經過敏，總擔心別人影射他。現在也不例外。胖子說清臒少年，仙顏童聽了個情趣少年……


    情趣？胖子是不是指桑罵槐？


    胖子說：“這位清臒少年，名叫飛羽殤，跟咱們三鎮節度使一樣，都是西域昭武九姓的康國人。”


    密林中，十幾名少女拿刀動斧，靜謐無聲，等著砍人。


    為首的兩個，都戴著冪籬。冪籬的紅紗很長，遮蓋了整個身體。外人看不出她們的身材，更看不出容貌。無法判斷她們是誰。


    不過，開了上帝視覺的讀者，知道這是雪點寒梅素仙子，和大國小妹星眸。


    素仙子本性清冷，不求人，不幫人。這一次主動來找星眸，幫她解決人生中最難的問題，是有交換任務的。


    星眸解決了最大的難題，就該幫素仙子解決最大的難題了：上次，巨野跑了，素仙子走遍陝西山西江西廣西，上天入地求之遍，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素仙子找不到，是因為單打獨鬥沒資源。星眸則不同。她的情報網很發達。


    結果，星眸打臉了：這麼密布的情報網，居然找不到巨野這個溫柔書生。


    星眸刮目相看了：這個巨野還真是野啊，能逃過受降城的百度搜索，是個潛伏的好手啊。


    平常顯不出邪門歪道的用處，等正道沒轍了，邪門歪道就顯神威了。


    星眸情報網裏，有兩個邊緣人物。


    第一個，名叫柳如煙。這位小姐姐，從沒引起過星眸的注意，但是，小姐姐在江湖中聲名赫赫，號稱千古第一渣女。


    有人說，平生識得柳如煙，萬古渣女皆惘然。


    據不完全統計，柳如煙年僅十九歲，卻已經有了將近六千個舔狗，三千四百個備胎，九千七百個青梅竹馬。


    截至目前，柳如煙累計拋棄新婚丈夫五千零四次，搶別人男朋友六千次。


    數據還在持續更新中。


    柳如煙有強大的渣男數據庫。她有信心從自己的數據庫裏找到巨野，或找到換了名字的他。可惜，她失敗了。


    很明顯，巨野不渣。


    柳如煙很為難，找渣男，她在行。找好男人，難死她了。


    第二個邊緣人物登場了。這個邊緣人物叫莊純甄。這位姐姐擅長找好男人。


    莊純甄有一個很玄妙的法寶，名叫“指男針”。隻要把要找的好男人的名字寫在上麵，然後轉動羅盤，片刻後就能找到這男人藏身的郡縣，哪怕這男人改了名字，照樣能用原來的名字找到。


    果不其然，幾秒鍾就找到了：巨野在郭子儀朔方節度使駐洛陽的別館裏。


    範圍縮得這麼小，人就好找了。再縮小為少年男子，就更好找了。


    星眸想啟動龐大的情報網，滲透到郭子儀的別館裏去。素仙子認為範圍縮小到這程度了，她一個人就成了。


    素仙子為了找負心漢，也不顧潔癖了，打扮成醃臢的賣菜女人，混進朔方別館，找了三天……沒找到。


    巨野，一個文弱書生，居然藏得這麼深，餘則成自歎不如啊。


    素仙子都快放棄了，巨野自己冒出來了。


    原來，前些日子，他躲素仙子，躲到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控製下的靈武城內。因才華出眾，被慧眼識珠的郭子儀發掘，擔任舉足輕重的記室參軍一職。


    巨野怕素仙子怕得要死，改名換姓叫飛羽殤。


    兩年前，名帥哥舒翰在洗澡的時候突然中風，成了漸凍人。哥舒翰被送到洛陽城醫治。


    洛陽的大小名醫，都拿哥舒翰練了手，都束手無策。


    哥舒翰的女兒姑蘇婉約，向天寶眾名帥寄了哀哀哭求的信，就連跟哥舒翰不睦的名帥，也給寄了。


    郭子儀見信，心中惻然。老郭本來就是跟誰都處得不錯的老好人，心地也善良無瑕，更兼同為名帥，同病相憐……


    你還別說，還真是同病。老郭也曾洗澡時中風，漸凍了。多虧記室參軍巨野擅長岐黃之術，紮了幾針。老郭竟然好了。


    因此，老郭派小巨到洛陽給哥舒翰看病。巨野一想迴中原，萬一遇到素仙子……打死也不迴來。


    老郭不能曉之以理，隻好動之以情。


    是真的動之以情：娶好看姑娘當老婆的情，愛情。


    老郭說：“你看哥舒翰女兒寫的信，文采多好！你看這字兒，多秀氣！這是才女啊！不娶來當老婆，不是太可惜了嗎？”


    巨野直搖頭：“哥舒翰長得那德行，閨女能好看得了嗎？”


    郭子儀很有耐心：“我長得也很難看啊，閨女還不是很好看：”


    郭子儀年輕時俊朗英毅，年老後慈祥和善，一直從年輕帥到年老。但為了圈著巨野去洛陽，隻好瞪著眼說瞎話了。


    郭老爺子見這話沒有說服力，就換了策略，把哥舒翰的閨女誇上了天。


    巨野心動了。這姑娘最吸引他的地方，是溫柔守禮，從不強勢，乖巧聽話，甘做男人背後的女人。


    再想一想這姑娘的名字：姑蘇婉約……一想就是婉約女子，不是素仙子那種骨子裏的強勢女。


    巨野小心翼翼，低調低調再低調地來到洛陽，唯恐走漏了風聲，被認出來。到了洛陽，治好了哥舒翰，趕緊見姑蘇婉約。


    哥舒翰不是姓歌舒嗎？怎麼女兒姓姑蘇？


    原來，歌舒是突騎施國的姓氏，音譯過來，也可以是姑蘇。


    相處幾天，發現姑蘇婉約，果然是三從四德聽男人話的女子。巨野大喜過望。


    但是，這時，他發現素仙子出現在洛陽。巨野害怕了。素仙子一混進朔方別館，巨野便認出來了。


    巨野慌亂之間，聽了姑蘇婉約的話，梳了墮馬髻，穿了石榴裙，男扮女裝了。他也成女裝大佬了。


    素仙子隻注意男人，沒注意女人……在眼皮子底下，愣沒找到。


    這時，一個天大的任務，落到巨野身上。他不得不冒險換迴男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