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絕頂的脫口而出,提醒了衣裙上插著山茶花的胖金妹。
女孩子們當即催馬上前,護住胖金妹。
胖金妹竟然臉色不變,平靜如水。她淡淡地說:“兩軍交戰,事關生死,各施英雄手段,分個輸贏勝敗。這也是各守其責。我父王一時不察,輸給這位漢家哥哥。父王今日提起哥哥,讚不絕口,認為年雖小,人英雄。”
“鮮於仲通那些庸才,給哥哥提鞋都不夠格。可惜哥哥在大唐人微言輕,難成大將。如果哥哥不嫌棄,小妹願為引薦,哥哥在南詔,必定才華得以施展,抱負得以實現。”
這個瘦巖巖的少女,麵對生死悍敵,不但不懼怕,反倒從容對答,甚至還替老爹引進人才……
淩絕頂刮目相看。
這時,四小吃帶著幾十號人追了過來。
胖金妹等小姑娘,本來就柔弱,如今在人數上又少得可憐。但是,胖金妹仍然熱情歡快。
她還在關注怎麼幫絕頂找心上人。
淩絕頂肅然起敬,讚歎:“姑娘真是女中君子。君子成人之美,姑娘善良美麗……”
大樹後麵傳來葉護的聲音:“你把這話收迴,讓我來說。”
絕頂心中一個咯噔:怕啥來啥,一出現大姐姐,葉護這個戀姐狂魔就冒出來。
葉護一身南詔獨錦蠻人的打扮,一臉對大姐姐的花癡表情,從大樹後麵轉過來。
葉護對胖金妹唱起了雲南情歌:“櫻桃好吃樹難栽,心愛姐姐口難開。黑真真的頭發白靈靈的牙……”
說來也怪,同樣的歌,別人唱了,沒啥反響,葉護唱了,三言兩語就把女孩子的心攪亂了,弄得女孩子愛情的小花萌芽了。
胖金妹當即麵紅過耳,羞澀,盡量矜持,心裏癢癢的……
絕頂歎了口氣:一個迴合都不到……好好的一個大姐姐,淪陷了……
葉護還是那一套,借口大姐姐手上有劃傷,跑到近前看,然後給人家看手相,最後就說人家手冷,抓起人家的手,占便宜地揉了又揉。
這套辦法太low了。但就是管用。葉護每次出手,都能得手。
很明顯,一向眼光過高成了剩女的胖金妹,轉眼就被葉護俘虜了。
葉護揉著人家的纖纖玉手,讚歎:“姐姐名叫胖金妹。胖金妹是千金難買的好名字!”
胖金妹這麼low的名字,居然千金難買?葉護真是為了泡妞,毫無底線啊。
葉護誇讚:“我聽說,胖金妹這個高貴的名字,不是凡俗女子能當得起的。我聽說,胖金妹這個詞,在南詔語裏,含義是帶著先天佛胎的童貞少女。這是最優雅的公主,才能擔得起的名字。”
“胖金妹這個詞,還有一個含義,是“溪水畔的月光仙女。溪水,月光,美貌的仙子……這隻有姐姐你才擔得起啊。”
葉護的這段話,完全是發揮他厚臉皮的精神,現編的。
對這種朦朧詩一般的解釋……雲南的納西族和白族,他們自己都沒聽說過。
這位南詔公主,隻知道胖金妹含義是沒結婚的姑娘。葉護瞎編的“先天佛胎的童貞少女”“溪水畔的月光仙女”,讓公主頓時覺得自己高大上起來。
其實,南詔的王子公主,他們名字的含義都不咋地,比起來一千年後,大清那些“野豬皮”“獾”“爛眼邊”的名字,席篾上麵,席篾下麵,差不多。
胖金妹一臉崇拜地看著葉護。她滿心滿眼都是:原來你比我自己都懂我。
葉護歎息:“胖金妹這個詞,翻譯得太失敗。原本是仙女氣息,卻翻譯成肥狗石榴胖丫頭。”
他意不平,仰天長歎:“我要是翻譯,絕不會翻譯成這糟糕模樣。姐姐,我想翻譯成‘屏錦梅’,你看如何?”
南詔公主拚命地點頭:這名字好,這名字好。
從此,胖金妹改名為屏錦梅。
這時,有個大唐小兵多嘴多舌,來了一句:“這個公主就是綠帽王閣羅鳳的女兒啊?聽說閣羅鳳的媳婦和女兒,跟張虔陀私通幽會……”
幾十道異樣的目光,交織在屏錦梅的身上。
就算是高貴的公主,受到侮辱,也會崩潰的。
屏錦梅剛才麵對數倍的強敵,仍能保持女中君子的風度。此刻卻痛哭。
屏錦梅哭著說:“你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母後和姐姐不檢點,跟張虔陀私通。你們可以指著我母後和姐姐。你們指責她們,我認。她們的確有錯。可是,我父王是受害者,父王沒做錯什麼。你們嘲笑他,辱罵他。這樣做,沒道理。”
這姑娘的坦誠,引來的,是嘲笑的眼光。
淩絕頂等人沒有感到這姑娘的可憐。大家都是破鼓萬人捶的幸災樂禍心態。
葉護袒護屏錦梅。這次不是因為戀愛腦。他是真的看不慣破鼓萬人捶這種惡劣行為。
葉護挺身而出:“誰若嘲笑受害者,誰就不是我的同路人。我就和他畫地絕交。”
葉護舉出他經曆過的一個慘痛的例子:我在迴紇的一個叔父,為人仁厚,與人為善。叔父在路上遇到貧苦牧民,從不盛氣淩人。叔父見窮人就周濟,見病人就贈錢。”
“可是,有一天,他的王妃與別人私通了。此事大白天下後,我叔父不論走到哪裏,都被指著後脊梁骨嘲笑。叔父很快就憂鬱了。他沒做錯過任何事,他與人為善……他落了個被天下人輕視侮辱的下場!他想不通,最終年輕輕自殺身亡!”
葉護哭了。他至今為叔父難受。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淩絕頂聽了,被觸動靈魂。他命令眾人不要再胡嚼。
屏錦梅剛止住淚,聽了葉護的陳述,又哭了。
屏錦梅抽泣著說:“我一直想不通,人們為什麼要嘲笑受傷害的無辜者。有人家裏窮,穿得破,這算什麼錯?卻被嘲笑,被辱罵,真是笑貧不笑娼。有的人,得了病,瘋瘋癲癲,這已經很不幸,卻被活得幸福的人嘲笑戲弄。有的女子,單純善良,卻被壞人強暴失身,很可憐,卻被同鄉的人侮辱嘲笑。”
屏錦梅麵向眾人:“受傷害的無辜者,不是作惡的人,為什麼要被侮辱?為什麼要被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