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晨星細微，晨氣清朗，晨物清亮。


    嚴莊不喜歡這種細微和清亮。他渴望血肉橫飛，渴望舉國上下伏屍遍野。他希望能看到人吃人的慘況，希望能在天下大亂中，施展翻雲覆雨手。


    嚴莊在開元寺前的一個小吃攤前坐下，要了份羊湯，慢慢地吃著。他在心裏合計著，如何把河北俠少年的各個組織，忽悠地響應安祿山的叛亂。


    這時，一個清秀的書生慢悠悠走過來：“先生可是漁陽節度使安祿山的謀士，嚴莊嚴先生？”


    嚴莊掃了書生一眼，心想：“人都說，仗義每多，屠狗之輩，負心多是，讀書之人。這家夥是讀書人，肯定不仗義，肯定向安祿山賣身求榮。”


    嚴莊點頭稱是。


    書生顏色更變，抄起羊湯就要往嚴莊腦袋上扣。店家一把攔住：“秀才是外地來的？本地人打架，拆凳子腿兒打。”


    店家三兩下，把一個凳子拆了，把凳子腿兒遞給書生。


    嚴莊都蒙了：店家還負責指導怎麼在店裏鬥毆……


    書生掄起凳子腿兒，把嚴莊腦袋開了一個口子。嚴莊感到自己頭上：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響，走過了腦門、趟過了耳朵，來到嘴旁邊。


    店家在一旁解說：“秀才公，你看，羊湯是食物，民以食為天。你不能把天倒了，這是浪費。浪費糧食浪費肉，上天怪罪。你用凳子腿兒，多好！打完奸賊，還能劈柴燒火。”


    書生對著嚴莊大喊：“記住了，打你的人，是河北人巨野！打完你，我就離開河北。你不要找別人的麻煩！”


    巨野還想再打幾下，忽然看到不遠處走過來兩個大肚子女子。他趕緊逃了。這兩個女子，正是千裏尋夫的雪點寒梅素仙子，和哥舒翰女兒，這個怨婦二人組。


    嚴莊用袖子，擦擦腦袋上的血的泉水。他腦袋劇痛，站立不穩。


    兩個大肚子女子來到近前：“你這個禿子，可是安祿山的謀士嚴莊？”嚴莊腦子被打得不靈光，傻乎乎地點點頭。


    兩個大肚子女子，抄起桌上的羊湯。店家趕緊友情提示：“別浪費吃食，用凳子腿兒！”


    兩個孕婦一人抄一個凳子腿兒，左右開弓，把嚴莊揍了幾下。


    嚴莊的護衛，匆匆趕來。大肚子孕婦罵罵咧咧走了。嚴莊命護衛把孕婦抓起來。


    這一句話激怒了開元寺前的所有百姓。百姓們唿啦啦都抽出了刀劍。


    滄州一帶，自古就是民風彪悍，連耕田的農民，城裏的小販兒，都隨身帶刀。所以，漢代才有了龔遂賣刀買犢的美談。


    可惜龔遂這種聖人，幾千年才出一兩個。因此，滄州百姓，買刀的時候，遠遠多於買牛犢。


    燕趙悲歌之地，慷慨仗義之人，老百姓見不得欺負人。


    有人斷喝：“那個禿子！幹嗎要欺負大肚子孕婦？連孕婦都想打，你還是人嗎？”


    嚴莊這個氣啊：“合著孕婦就能打人？”


    眾怒難犯，嚴莊隻好忍了，帶著護衛溜了，去涿州了。


    半個時辰後，南桃杏，北桃杏和冷飯店等人，來到開元寺前。狐貍墓告訴南桃杏：“南姐，昨天跟嚴莊約好了，在此地相見。”


    北桃杏狐疑：“按說這奸賊該來了。咋還不來？”


    她忽然腹痛難忍，汗如雨下：“吃壞肚子了。得跑肚。”


    她左右為難：“可是得留下來揍嚴莊。”


    南桃杏一臉的嫌棄：“姐，你快去方便吧。萬一，待會兒嚴莊一來，你躥稀了。你就把咱河北的臉都丟光了。安祿山還以為河北人嚇得竄稀呢。揍嚴莊，我一人足矣。”


    為了不給河北人丟臉，北桃杏上廁所去了。


    這時，巨野慢悠悠趕來，見到南桃杏，低聲問：“姑娘，你可知盤古盟的小英雄們在哪裏？”


    南桃杏一看：書生，滿眼對成名的渴望。南桃杏心想：“嚴莊，沒走了。就揍他了。”


    認識嚴莊的北桃杏，去五穀輪迴了。不認識嚴莊的南桃杏，打算把巨野打得恨不能去輪迴。


    紙房頭看看四周：“南姐，人來得夠多了。開場吧。”


    南桃杏一個漂亮的雲裏翻，翻到半空中，而後一個掛畫，像一幅畫一樣，身子緊貼開元寺的牆壁，掛在那裏。


    眾人鼓掌喝彩。


    狐貍墓做事周到，臨開打之前，先驗明正身：“先生是從三鎮來的？”


    巨野的確剛從三鎮過來，不過，他不是從漁陽來，他從河東來。他補充：“不過，我和安祿山……”他想說我和安祿山不是一路人。


    紙房頭莽撞地說：“我們都知道了。”他的意思是：你跟安祿山穿一條褲子。


    巨野以為紙房頭明白了。紙房頭也認為自己很明白。


    狐貍墓又問：“先生要遊說河北英雄？”


    巨野一笑：“我剛麵見了顏真卿……”


    南桃杏毛躁脾氣：“哪有工夫跟他廢話？”南桃杏用脆生生的聲音斷喝：“本姑娘今天要講的話本，是《開元寺忠臣打叛賊》！”


    巨野武功不行，但腦子很靈。他猛然覺得這裏麵可能有誤會，趕緊解釋：“嚴莊從漁陽來……”


    南桃杏性子急，不給巨野機會。她掛在空中，麵向百姓：“此人就是安祿山的謀士嚴莊！這人是大奸賊！他想拉咱河北人下水，想讓咱們投靠安祿山那個壞蛋！本姑娘替河北人迴答：妄想！”


    這一下，群情激奮。


    南桃杏一個跟頭翻落在地，從女靴裏抽出凳子腿兒，對著巨野腦袋就打。她打算對巨野進行外科手術式打擊，先開了瓢兒再說。


    巨野自恃會些武功，想製服南桃杏。他出手如龍探爪，避過南桃杏的凳子腿兒，一個小擒拿，來捉南桃杏的手腕。


    南桃杏轉身躲過。兩人交手十來個迴合。巨野占了上風，一把擒住南桃杏的手。


    有個老頭眼神兒不好，怕小姑娘吃虧。老頭兒問旁邊的人：“這個奸賊，沒趁機吃小姑娘的豆腐吧？可不能讓小姑娘吃虧啊。”


    旁邊的人耳朵不好，聽成了小姑娘被奸賊吃了豆腐。這人正義感爆棚，嗷的一嗓子，把前麵的人推開，擠了進來。


    這人大喝：“這奸賊，占咱們河北小姑娘的便宜！他摸人家小姑娘的手！還摸人家的胸！咱不能讓小姑娘受氣！”


    這一句話，引燃了熊熊烈火！


    在場的百姓，各抽刀劍：“把這個淫賊碎屍萬段！”


    紙房頭等人還想攔阻百姓，攔不住了。群情激奮的百姓，一擁而上，將巨野掀翻在地。巨野想解釋明白。可惜他的聲音被蓋住了。


    眼看巨野就要被砍成爛泥，這時，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我是大國小妹李星眸！我請你們住手！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