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惡戰後,多了兩副擔架,多了兩個重傷員。
暴雨還在肆虐。邯鄲一家人帶著絕頂,昂然上路。
遠遠地,冠苦寒凝立在孤獨的黑暗裏,沒有蓑衣,沒有鬥笠,沒有人為他撐傘。
絕頂還想對兩個小姑娘,解釋自己的身份,但冷雨冷風讓他的高燒又犯了。他沉沉地睡去。
河北的眾人與江南的絕頂下了山,忽然聽到山腰傳來雲南人的悲涼歌聲。唱歌的冠苦寒中氣十足,暴躁的大雨也遮不住他的不平之音。
冠苦寒唱道:“孤兒生,孤子遇生,命獨當苦。父母在時,乘堅車,駕駟馬。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賈。南到九江,東到齊與魯。臘月來歸,不敢自言苦。”
邯鄲眾人駐足而聽,聽不懂歌中的苦。他們兄妹之間兄友弟恭慣了,認為這世界上不會有兄弟不睦的。
冠苦寒唱道:“手為錯,足下無菲。愴愴履霜,中多蒺藜。拔斷蒺藜腸肉中,愴欲悲。淚下渫渫,清涕累累。冬無複襦,夏無單衣。
居生不樂,不如早去,下從地下黃泉。”
學步嬌一臉的迷惑:“沒有冬衣,跟哥哥要啊。沒有單衣,哥哥會買啊。他為什麼會覺得不如早死,覺得地下黃泉更幸福?”
冠苦寒的歌聲漸行漸遠?磥硭^山去,從另一條路走。
他唱道:“三月蠶桑,六月收瓜。將是瓜車,來到還家。瓜車反覆。助我者少,啖瓜者多……”
羅敷女聽得酸楚,哭了:“他唱得很淒慘,他好像活得很艱難。希望有人能疼他……”
暴雨還在鋪天蓋地地下。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
貴州的一條山間小路上,十幾匹戰馬正在冒雨趕路。
為首的馬上,是娃娃臉娃娃音的阿意思
她正在跟身後的孕婦尋夫四人組說話。
怎麼是四人組呢?原本不是素仙子和姑蘇婉約二人組嗎?對啊。在河北,不是又遇到了兩個倒黴蛋嗎?眉彎和眉畫又加入進來了。
那一天在開元寺前,阿意思假冒星眸,拯救被誤認為是大奸賊嚴莊的巨野?墒牵⒁馑奸L得太孩兒氣,聲音也稚嫩。眾人不信她會是女戰神李星眸。
阿意思信心不足,不過,作為忽悠大師金絲凱亞的好同伴,多多少少也悟到了一些騙人的真諦。
她奓著膽子開始了自己的忽悠事業。她自稱:“我是李星眸,我身體在嶺南,靈魂飄過萬裏,附在這個小姑娘身上。”
原來是魂靈附體啊。這就合理了。大家相信了。
阿意思深受感動:“淳樸的老百姓真好騙啊……”
她繼續忽悠:“大家可以看看開元寺前,那個觀音菩薩騎鎮海吼塑像……觀音菩薩流淚了!觀音菩薩流淚了!”
眾人側目去看……菩薩的眼中,的確有淚水在流淌!
眾人震驚:“菩薩顯靈!菩薩顯靈!”齊齊跪倒,大禮參拜。
阿意思信心更足了:“淳樸真是好品德啊。說啥信啥啊。連我都能忽悠他們!”
塑像流淚是一個古老的騙術。在此不贅述。
這時,心有靈犀的素仙子,搶了阿意思的臺詞:“菩薩這是為大國小妹在哭!忠臣蒙難。∩穹鸨瘧懓。
這一句話,說得阿意思繃不住了……她大聲號啕地哭了起來。
在場的人們,也都感同身受,哭聲一片。
姑蘇婉約畢竟是將門之女,臨大事能鎮靜。她猜到阿意思的意圖,想幫她完成。
姑蘇婉約大聲說:“但不知菩薩顯靈,要我們為大國小妹做些什麼?”
這句話提醒了阿意思。對啊,別光哭啊。得幹正事啊。
她抹抹眼淚:“大國小妹忠君愛國,卻被流放嶺南,這是千古奇冤!菩薩慈悲為懷,不願忠臣蒙難。菩薩認為河北之人,正直善良,毫無邪念……”
這句彩虹屁誇得眾人熱血沸騰。眾人頓時覺得久被忽略的自己,窮困不如意的自己,的確是品格高尚的人。為了菩薩的這句誇獎,眾人願意前赴後繼生死以之。
阿意思說道:“菩薩希望河北的善男子善女子,去嶺南救李星眸。劫囚車,砸爛枷鎖,殺貪官……”
巨野聽了,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大聲高唿,蓋住了阿意思後麵的話。他喊道:“菩薩讓民間義士去嶺南保護忠臣李星眸,防止奸賊冒充刺客,劫囚車殺害李星眸!你我誠遵菩薩教導,去嶺南,鬥刺客,護忠臣,維護大國小妹!”
素仙子以為巨野聽錯了,想糾正一下。名將之女姑蘇婉約,在後麵擰了素仙子一下。素仙子雖未領悟,但明白姑蘇婉約必定比自己處理得更好,就沒站出來。
姑蘇婉約挺身而出:“河北的義士,誰能領袖群倫,組織眾人去嶺南,保護大國小妹?最好是組織好了去,不要單個人單個人地瞎撞,那樣會一事無成。”
紙房頭急性子噌地站了出來:“我們盤古盟願執牛耳!盤古盟的大姐大北桃杏願領袖群倫!”
沒錯,你沒看錯。盤古盟的大姐大,是溫柔膽小動不動就躲在妹妹懷裏哭的北桃杏,而不是戰天鬥地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南桃杏。
北桃杏當仁不讓,當即翻身躍上開元寺的臺階上,居高臨下,沉穩說道:“我盤古盟以忠君愛國為天然宗旨,今大國小妹蒙難,菩薩垂憐,盤古盟義不容辭!有願南下護衛大國小妹者,來我盤古盟總壇。盤古盟是良家子寒門的娘家!”
你看,本來是要去雲南救絕頂這種傷員的,被阿意思這一弄,改成去嶺南保護李星眸了。
這時,巨野忽然提問:“請問李星眸姑娘,人都說你的蒙難,是為了給惡家子的心上人申冤所造成。此事是否屬實?”
這一句話,把阿意思噎住了。
民間有這種說法,也因此,很多良家子對李星眸不滿。
阿意思隻是慌神兒。素仙子是咬碎銀牙,恨不上去把這個挨千刀的宰了:“你提這個幹嘛?你這是想幹啥?”
眉彎和眉畫不懂政治,但也知道大國小妹是好人。她倆相抱而哭:“咱們所托非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看來,愛上巨野這家夥,不但是“愛上一個不迴家的人”,更是愛上“不該愛的人”。正應了那首歌: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你說你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