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棲殘摘下人皮麵具，陰狠地看著絕頂。


    既然對方是曾經的手下敗將，絕頂就不怵頭了。他開始大意，開始低估對方的功力。


    尚棲殘看上去很坦然：“沒錯，我就是素知心。我在華山假裝跳崖，而後偷來一具女屍，放在懸崖下的山穀裏。那女人生前很男子氣，胸也很平，不仔細看，看不出是女人。我賭吳畫佛等人急於將屍首送到皇宮請賞。不料，吳畫佛居然黯然悔過，洗手不幹。不幹了，我也不能饒了他。我後來還是殺了他。”


    絕頂憤怒填胸。楚王夢也義憤火起。考慮到絕頂曾經擊敗過尚棲殘，因此，道鏡和尚立場堅定，站在了正義的一方。


    素知心冷笑：“淩小郎君，你也沒有神斷此案啊。查屍檢骨，是那個小姑娘所為。你隻編造了阮瞻的謠言。這算不得推理。”


    絕頂理直氣壯：“我又不做狄仁傑，我神斷幹什麼？我的理想，是‘立功絕域擒可汗，紅鸞天喜娶仙女。’推理不是我的夢。”


    不過，裝那啥是男人的一大愛好。絕頂還是擺出了自己很出色的一個推理。


    他說：“尚老郎君，你要推理，我就給你一個。初次與你相識的那一天，我就發現，你有個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舉動。在惡戰中，你寧願傷筋斷骨，也不願意在身體上劃破……哪怕是一個極小的傷口。”


    素知心的眉毛跳了幾跳，沒有反駁，很顯然，默認了絕頂的發現。


    絕頂得到了驗證，信心大增：“在麵對勁敵時，你明明能隻受輕輕一刀，留個輕微的傷口，但是，你故意冒險挺進一步，避開刀鋒，讓對方有機會弄斷你的筋骨。”


    這一點，作為尚棲殘手下大將的楚王夢，還真沒注意過。楚王夢不解地看看絕頂，又看看尚棲殘。


    絕頂微微一笑：“我在南詔，遇到煩惱醫王，向他提起此事。煩惱醫王曾為你診病。他術擅岐黃，醫道高妙，但對你的這個反常行為，也說不出個豆兒來。”


    絕頂迴憶起他在長安的時候，偶然從幾個大秦國（東羅馬帝國）的武士手中，救下來自英格蘭威塞克斯國的王子。


    眾人判斷：這家夥又開始跑題兒了。


    那個英格蘭王子，對絕頂感激不盡，恨不能拜為義父。絕頂婉拒。


    義父拜不成，英格蘭王子請絕頂吃英國菜。


    絕頂的人生樂趣，第一個是造假文物，戲弄權貴富豪，第二個是吃遍天下美食。


    他欣欣然赴約，結果吃了幾筷子，就生無可戀了。英國菜真沒啥意思。


    英格蘭的威塞克斯國王子很過意不去，特意跑到街上，揍了一個法蘭克國的親王，搶了他的惡感。


    絕頂對鵝肝頗能接受。他不知道，這塊兒鵝肝，引發了英格蘭與法蘭西一千五百年宿仇。


    法蘭克親王路易，咽不下這口氣，咽不下就死不了，於是成了植物人。


    他的兄弟，揚鐵芯，勃然大怒，帶著自己的小媳婦，來揍英格蘭的威塞克斯國王子。王子挨了揍，卻贏得了揚鐵芯小媳婦的芳心。揚鐵芯的小媳婦名叫苞惜弱。苞惜弱跟英格蘭王子私奔了。


    苞惜弱是猶太女子。揚鐵芯從此恨透了猶太人。揚鐵芯的後人，成立了德國。德國人恨猶太人恨了一千多年，其中最著名的，當屬一個落榜美術生。


    尚棲殘失去了耐心：“淩絕頂，你不覺得你離題萬裏了嗎？”


    絕頂一笑：“你耐心地聽啊。有一種病，叫血友癥……”


    此言一出，尚棲殘臉色一變，後退兩步。


    絕頂說：“這種病，在猶太人的法典裏，最早記載。法典上說，一母生三子。如果大兒子和兒子在行割禮的時候，死掉了。則第三子是不必行割禮的。因為，很有可能，這個母親有血友病，傳給了三個孩子。”


    這種血友病，一般由女人攜帶，靠血脈流傳。但是，女人隻攜帶，不會有致命的癥狀。她的兒子們就慘了，從出生就有癥狀，稍微受傷就流血不止，不能凝結。


    血友病人往往受傷後，流血而死。


    猶太姑娘苞惜弱將血友病，帶到了英格蘭的威塞克斯國。這姑娘生了幾個公主。這些公主又成了攜帶者，把血友病傳給下一代。


    到了後世的維多利亞時代，維多利亞生了一大堆女兒，這些公主嫁到了歐洲各王國。於是，血友病在歐洲遍地開花。血友病從此被稱為“國王病”。


    這一次，尚棲殘沒有質疑，沒有批駁。他沉默了良久，才歎了口氣：“小郎君，你是說……我得的是血友病？”


    絕頂很肯定：“你很早就發現自己血液的問題。你每次受傷，都止不住血，每次都差點兒搭上多半條命。因此，每次惡戰，你寧可骨斷筋折，也不劃傷身體。”


    尚棲殘不置可否。不置可否，就是一種認可。


    絕頂緊了緊腰帶：“人無夜草不肥。我老是在晚上找不到吃的，一直瘦得可憐。”


    尚棲殘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絕頂繼續他囉囉嗦嗦不斷跑題兒的推理：“我懷疑你有血友癥。我特意跟在長安的歐洲人大夫，學了兩個月，吃透了血友病。在和你惡戰時，有一次，我用蒼穹神劍掌刺向你時，忽然收迴劍氣，在刀背上劃出一道凹槽。”


    素知心想起來了，是有這麼迴事。


    絕頂很得意：“我舍棄了長距離攻擊的蒼穹神劍劍氣，改用短短的匕首。你認為我腦子抽筋了。其實，我自有深意。短匕首刺入你的肌膚，再抽出來時，鮮血存在了凹槽裏。”


    尚棲殘質問：是不是拿著血，做了什麼巫術。


    絕頂一笑：“巫術？我做那個幹啥？我拿了你的血，找到法蘭克的藍眼睛大夫。他一測，一拍大腿，說恭喜啦，是血友病！這是國王病！隻有血統最高貴的歐洲王室，才有這種病。”


    尚棲殘憤怒：“高貴？隨時會流血而死的血液會高貴？用血液來定高貴還是低賤，這不是太可笑了嗎？自認為高貴的國王，卻因為血液，隨時會死掉。這血液，高貴在哪裏？”


    尚棲殘淒慘大笑：“我祖上，代代人品好，卻代代窮困潦倒。那些貴族，為貴不仁，為富不仁，卻一代代錦衣玉食。結果，祖輩窮了一代又一代，卻一代又一代傳承著血友病！天道不公！天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