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七，關之陽的靈柩移到京城西郊的隱龍寺寄存。這一天，隱藏在暗處的九門提督張忠及其手下，與常光遠等了一天也沒見著劉文蒙等人過來。


    張忠把常光遠臭罵一頓，帶人撤了迴去。他這才清楚，劉文蒙這個人是故意戲弄常光遠的，根本不會來祭奠關之陽。


    晚上，三個黑影悄悄來到隱龍寺，他們正是劉文蒙、秋蕭蕭和穆友。


    隱龍寺大門緊閉，但高牆根本擋不著三人。


    越牆而入的三人，很快來到停放靈柩的地方。但讓他們意外的是，靈柩前仍有四人在一邊坐著燒紙添燭。看見是關威、關鳳、關玫和關琪，三個人也沒有避諱，直接上前燒紙上香。


    先是劉文蒙，他點燃香火，在關之陽靈柩前躬身拜了三拜：“在下襄陽劉文蒙，生前與公公恩怨分明。無論世人如何評說，但深感公公之高義。因此特來上香，並代內人向您道謝。願您安息！”


    再是秋蕭蕭，他在靈柩前跪下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拜了三拜：“在下秋蕭蕭，雖為一介武夫，但深服公公忠義。內人關玲因身體不便，無法前來叩謝養育之恩，故秋某代為。願您千古！”


    第三個是穆友，他在靈柩前拜了三拜：“在下丐幫穆友，本是無名之輩，但公公與我兄弟有恩，我也來給你燒些紙錢。祝您靈魂早日升仙！”


    關威四人向三人磕了頭，看他們要走，關鳳急道：“劉公子和秋大俠還請慢步，爹在臨終前有事讓我告知！”


    當下，她帶兩人來到偏室，取了一個包裹給了秋蕭蕭：“爹臨終前囑我把此包裹交給玲妹妹，現在既見妹夫，就交由你轉交好了！”


    秋蕭蕭想了想，接著包裹，看關鳳似乎有話要與劉文蒙說，就走了出去。


    不一會，秋蕭蕭和穆友見劉文蒙從偏室出來，三人隨即騰身出了隱龍寺。


    新年過去，轉眼就是二月。北方的二月，春寒料峭。


    在京師通向邊關大同重鎮的官道上，常光遠帶著十數人的護衛正慢慢地走著。昨天，他辭別了張佩佩，踏上了期盼已久的征程。


    其實，他並不著急去當這個副總兵，隻是覺得京師倍感壓抑。劉文蒙出現和消失，使他寢食不安。他太了解劉文蒙的性格，之所以會現身而不向張佩佩說破事情真相，並非是不知道少林發生的事情。很可能他就隱藏在暗處，隨時準備出手一擊。他雖然很想除去劉文蒙這個隱患，但自知不是對手，因此，除到關府找了關琪兩次外，他再沒有出過張府。


    他堅信，劉文蒙絕不會來張府殺他，而一定會等他出任途中動手。


    昨天走了一天，走了三十多裏。今天眼看穿過前邊樹林，就到一處山前。常光遠騎在馬上，目光前後左右觀望，他的護衛也緊張地握緊手中的兵器。但他們麵前，官道上行人寥寥，隻有一個盲老太太，被她十歲左右的小孫女牽扯著慢慢前行。


    “難道他不來找麻煩？”


    常光遠絕對不會相信劉文蒙會對雲仙公主的死無動於衷。


    果然，就在他們穿過樹林，來到山坡前開闊的地方時，官道上背立著一個衣著全白的人。看身形，常光遠知道當是姬天媚無疑。


    周圍很空曠，遠近幾裏的情況盡收常光遠的眼底。官道上此時插了三個木牌，木牌上寫有名字，是夏衝、雲仙公主、阿龍。


    這些人均是因為他而死的，常光遠真想不到劉文蒙會挑這麼個地方，以這種方式來迎接他。常光遠手擺了一下，他的護衛迅速散開來，把白衣人和木牌圍在當中。從他們行動的速度上，顯然都是不弱的武林中人。


    常光遠的人把他包圍起來，白衣姬天媚甚至連身子也沒有轉迴來。


    所有人隻聽到竹桿敲地的聲音，原來盲人老太婆和她的孫女走過來了。


    她們兩人對眾人不理不睬，繼續走著，擦過常光遠身邊，她們來到木牌前。


    就見老太婆揚了揚竹棍，小孫女忽然趴在地上，重重地向這些木牌磕了幾個頭。然後繞過木牌繼續向前走，很快就遠離了眾人。


    這時，眾人聽見馬的嘶鳴，就見從樹林邊飛躥出三匹駿馬，馬上的人常光遠都認識，是秋蕭蕭和穆友，而另一匹馬空著。


    四個護衛迎過去，他們正是易容成護衛的關鳳、關威、關玫和關琪。


    秋蕭蕭和穆友並不管常光遠和四人怎樣警惕著他們，徑來到木牌前，跳下馬跪下磕頭。關鳳走近站起身的秋蕭蕭麵前，正要說話，卻見白衣人轉過身來。


    “好極了，該來的都來了，是該了結前仇舊恨的時候！”


    “不可能，她沒有劉文蒙高，難道……”


    聽到聲音，常光遠暗罵自己真笨，原來這個就是正主。他居然連劉文蒙擅長易容和縮骨之術都忘了。


    看清白衣人的麵容，護衛中的幾個人笑了。他們知道常光遠並沒有說謊，劉文蒙終於出場了。原來，常光遠為保著自己一命，向九門提督張忠稟告了劉文蒙要找他報仇的事情。而張忠就借機常光遠赴任之機，安排了一眾好手，準備擒拿劉文蒙。所以，在場的護衛幾乎都是邊將、禁軍、東廠和錦衣衛的好手扮裝的。


    這裏麵不僅九門提督張忠出馬了，還有他手下一等一的大將古天雷、袁仲文；甚至邊將總後江彬、副將連九龍，禁軍副統領多森也到場了。此外還有楊英、華文、白世奇、馬如飛、黃雄、陳天華、關珂等人。


    看著諸多人挺槍持刀圍著自己，劉文蒙讓想幫手的秋蕭蕭、穆友退迴幾丈。他一步步逼近常光遠，目光猶如利劍直視著他。


    常光遠被劉文蒙的目光逼視，不自覺地抽出劍來。然而，常光遠的劍還沒抽出來，劉文蒙瞬移到他麵前，揮手在他臉上他連打幾個耳光，就見他鼻中的血順臉淌下。


    常光遠腦中閃出一絲悲哀：“這怎麼可能，他身手這麼快！”


    此時，他才真正意識到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如果劉文蒙手中有劍，他的頭和身子早就分開。但就在此時，三支箭破空而來，來得恰是劉文蒙掌擊常光遠而無暇分身之時。


    三支箭都射中了目標，但眾上定睛一看，射都在劉文蒙的頭巾之上。他們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在瞬間擺頭抵頭，閃過這必殺三箭。


    不隻是常光遠認命，就是多森、楊英、華文、白世奇、馬如飛、黃雄，以及關威、關鳳、關玫、關琪這些人都吃過劉文蒙的虧，也愣愣地站著。隻有古天雷橫著大刀、袁仲文挺著鐵槍，江彬執著寶劍、連九龍舞動鐵棍向他衝來。


    四個人都是邊軍中殺出來的英豪，曾經在千軍萬馬中斬過敵將，因此絲毫不懼。劉文蒙手裏雖然沒有兵器，但依然迎著四人衝了上去。他閃身躲開古天雷的大刀，伸出左手抓著袁仲文刺來的槍頭，然後借勢躍上空中，一腳踢翻了在袁仲文身邊的連九龍。


    看看江彬的劍刺到身前，劉文蒙硬生生把沒有撒手的袁仲文拉了過來。頓時江彬的劍刺到袁仲文後背，袁仲文吃痛之下不得不鬆開手中鐵槍。劉文蒙順手用鐵槍抵著古天雷再次砍來的刀鋒，然後旋轉落地的身子，堪堪到了江彬麵前。他伸出右手，一掌把他打出一丈多。古天雷看劉文蒙到了身後，一招背後刀掃來，劉文蒙身體倒地，刀鋒走空。不容他再出招，劉文蒙伸指彈出一點白光，就製住了他的要穴。


    四人從出手到落敗，隻是短短的瞬間。接下來成了劉文蒙單方麵打鬥，他身子如飛遊走，還帶著東瀛的隱術，不一會常光遠所謂的護衛隊，除關威、關鳳、關玫、關琪外全都被他彈指封禁。


    “師父，您怎麼不出手？”遠遠坐在地上歇息的小女孩對老太婆說。


    “江湖恩怨，何時是了。何況這小子也無心殺人！我們走吧！”


    “您真不管了？”小女孩露出一絲好奇。


    “他們都大了，是是非非還分不清楚，管他們與不管他們又能如何？小瑉子，一個人隻靠別人做主，這種日子活著也沒太大的趣味！”


    “我懂了，師父！”小女孩拉著老太婆站起身，一步步向更遠的方向走去。


    ……


    劉文蒙撿起一把劍走近陳天華。


    他旁邊站著的關珂身不能動，表情甚是淒慘，眼中滿是求懇的神情。眼見劉文蒙劍舉起來，她流淚的雙目隻好閉上，不願看到男人慘死的現狀。她現在知道錯了，不該帶男人迴到京城，更不該不聽鳳姐之勸參與這場圍毆。


    劉文蒙的劍並沒落下，而是閃出兩股劍氣，解開了陳天華和關珂身上的穴道。


    “你們可以走了。念在你在汝陽救過天媚，我不殺你！”


    陳天華愣著：“你，就是她的男人？”


    “是的！當時天媚和如蘭、格桑、英子在汝陽，倘若不是你發箭相救，我也不會再有她們！從此以後，我們恩怨兩清！”


    劉文蒙走到楊英和白世奇麵前，看著他們：“我本以為況兄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可未曾想到居然為了活著，什麼節操也不要了！你說，像你這樣的人，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期望的？”


    楊英看著他道：“要殺就殺，死在你的手裏，我不冤枉！”


    “好，念在你今天沒有動手，我饒你一命！但我認為，況兄還是當一個常人最好�！闭f著，他拍了楊平一掌，雖不致命，但功力卻給廢了。


    劉文蒙走向白世奇：“當年你害我喪妻失子，我曾發誓殺了你。但現在已經沒有了這種心情。迴去告訴你的爺爺，我會去鑄劍穀找他！”


    劉文蒙同樣廢了白世奇的武功。


    他看了看其餘的人，然後轉身走向常光遠，但卻忽然把劍擲向遠處的九門提督張忠，劍從他兩腿中飛過，差點沒要了他的子孫根：“長公主自縊少林，我本要血債血償。留你一命，是讓你給那個人捎句話，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然後，劉文蒙對著形同木偶的常光遠，兩個人四目相視，心裏有著不同的想法：“對你，我怕髒了我的手！秋大哥，你來吧！”


    秋蕭蕭聞言，大踏步走過來道：“兄弟，把他穴道解了，讓他拿劍，我要光明正大替夏衝大人報仇！”


    劉文蒙聽了，順手彈了一指，常光遠頓時自由。


    秋蕭蕭叫了一聲：“拿起你的劍！”


    常光遠“撲嗵”一聲跪地：“我一念之差，做下對不起眾人之事，要殺要剮隨你們！”


    “你以為我能饒過你！”秋蕭蕭軟劍一閃，一道白光從跪地的常光遠脖子上劃過。眾人隻好扭頭，實不願看到這血腥一幕。


    “無恥小人！你怎麼不動？夏統領祭奠公主，如若不是他甘願就死，依他的修為能被你偷襲成功？你不是已得到鄭老前輩的武技嗎？有種的與我決一生死！”


    常光遠並沒有死，秋蕭蕭軟劍隻是輕輕劃破他脖子上的皮，留下一道血痕。


    “若不是看佩佩即臨臨產，小孩生來無父，我絕不會留下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秋蕭蕭收劍而退。


    劉文蒙看著倘跪在地下的常光遠道了一聲：“留常兄一命，並非我等仁慈！希望你從此報效國家，方不負人生一世！”


    看了一眼呆立的眾人，劉文蒙伸手一掃，一陣掌風而過，已經解了諸人束縛。他與秋蕭蕭、穆友跨上馬，向多森等人抱了抱拳，道聲“後會有期”就絕塵而去。


    關琪見他們走了，跑過來伸手拉起地上的常光遠，卻被他甩出好遠。


    見他站起來跨馬徑向邊關而去，關琪不由失聲痛哭。


    關鳳直到關琪麵前：“妹妹，難道你真要嫁這個人不成？”


    關琪看看已策馬走遠的常光遠，心裏一涼，竟拔出倆劍要自刎。


    但劍被過來的關鳳奪下：“琪妹，為他殉情不值！”


    關琪撲在關鳳的懷裏哭道：“姐，我，我已經與他有了那種關係……”


    此時張忠被驚嚇過度，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下大將古天雷和袁仲文走來，黯然無語。而江彬垂頭喪氣地也從地上爬起來，連招唿也不打，帶了同樣落寞的連九龍向京城去了。他們設計的圍毆劉文蒙的計劃，反被人家一人吊打，此時都是又驚又怕，因此都想離開這是非之地。


    看眾人都走了，關鳳拉著關玫和關琪的手：“爹走了，你們倆個，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關玫看了看遠方：“鳳姐，我想去孫家鎮找玲妹子！”


    “你呢，琪兒？”


    “我，我去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