鼇拜每天吃著馬肉，等待糧草輜重的到來。
五萬大軍已經損失三千五百人，傷者不計其數。
糧草車隊走得慢，這五天中，至少需要殺掉五百匹馬。
這可都是作戰的夥伴啊，心疼啊！
即便撤迴北古口，也不過少了一天時間，不如在這裏等。
轉眼已經過去四天，終於，不用再殺馬了。
明日車隊抵達，不僅有糧草，還有重炮和開花彈。
當初攻打北古口的時候，為了加快行軍，根本沒有攜帶重火器。
隻要大炮運過來，我管你北京城牆有多厚，必須給你轟開！
然而，晌午時分，從北京城來了一名客人。
此人自稱東宮詹事府李明睿，奉了皇太子的懿旨，前來下戰書，說是明日午時，在城外決戰。
鼇拜忍不住問道：“為何是皇太子？崇禎呢？”
李明睿說道：“陛下並未在京中。”
“你說什麼？”
鼇拜聞言，幾乎要跳起來。
打了這麼久，損失如此慘重，結果你告訴我，對麵的指揮是皇太子朱慈烺？
我堂堂大清一等子爵，竟然敗在一個毛頭小子手裏！
李明睿說道：“戰書已經送到，告辭！”
“等一下！”
鼇拜看了一眼戰書，然後說道：“你們敢下戰書，我大清自然求之不得，但是咱們說好了，既是出城決戰，便不能縮在城中，更不能使用城防火炮！”
李明睿點點頭，說道：“你方向前十裏，我軍出城十裏，擺開陣型打一場！”
“好！那就說定了，誰不去誰是烏龜王八蛋！”
“誰不去誰是烏龜王八蛋，希望鼇統領不要食言！”
李明睿說完話，轉身離去。
大帳中人影一閃，李春走了出來。
“鼇大人，此事蹊蹺，需得謹慎。”
鼇拜不滿道：“你是擔心明軍提前設下埋伏？”
李春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明軍選的位置是開闊地，我軍有探馬偵查，他們必然無法動手腳，可是，卑職始終認為，明軍的做法透著古怪，他們守城占盡便宜，為何要出城決戰？”
“你也是漢人，你想想看，這件事背後有什麼問題？”
李春聞言，思索許久，然後說道：“唯一的可能，就是明軍算盡我方糧草告罄，認為我軍戰鬥力大減，通常情況下，沒有糧草便會撤軍，或許這是明軍的緩兵之計，故意拖住我們？”
鼇拜點點頭：“你的分析不無道理，不過，我們的糧草明天就到了，更何況，他們不知道我軍以戰馬為口糧，依然保持著戰鬥力。”
李春麵露難色，說道：“卑職隱隱覺得，此事可能沒這麼簡單，卻又想不出哪裏不對……”
“想不出就算了，既然明軍求死，那就成全他們！那個什麼皇太子，毛都沒長齊，他會打仗？”
“是了！”
李春聞言，突然一拍手，把鼇拜嚇了一跳。
“你有事就說事，一驚一乍的做什麼？”
李春趕忙躬身道：“卑職唐突了，隻是鼇大人剛剛的話，提醒了卑職。”
鼇拜疑惑道：“我的話？什麼話？”
“鼇大人提到大明太子朱慈烺，剛剛那個李明睿也說了，這段時間都是朱慈烺在指揮，那麼崇禎去哪了？”
“你管他去哪裏？隻要打下北京城，崇禎就是喪家之犬，哪怕他逃到南京，也撐不了多久。”
“可是，萬一崇禎手裏還有兵馬，待我軍決戰之時，突然殺出，豈不是……”
“崇禎手裏哪還有兵馬？”
“聽說他收服了李自成麾下紅娘子的三萬兵馬，不容小覷。”
“崇禎連女反賊都收？哈哈，我看他是真的餓了！”
李春隻好陪著笑，說道：“卑職不是這個意思，紅娘子作戰經驗豐富，如果突然殺出來，卑職擔心……”
鼇拜擺擺手：“若是別人還倒罷了，一個女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提到女人，他突然心念一動，又說道：“對了，那天站崗的小子去哪了，今晚讓他來值守！”
李春有些不明所以，胡亂答應道：“卑職這就去安排。”
鼇拜又吩咐道：“還有，將留守在北古口的甲喇調過來，準備決戰！”
在滿洲人的編製中，每三百人為一牛錄，五個牛錄為一甲喇，五個甲喇設一固山，固山也就是最早的旗主。
李春趕忙阻攔道：“大人不可啊，若北古口被明軍奪迴去，後果不堪設想……”
“明軍主力都龜縮在北京城，決戰在即，還留什麼後手，立即去調！”
“喳！”
李春眼見勸阻無效，隻得答應。
當天晚上，建奴的探馬密切關注明軍動向。
然而，明軍根本沒有任何動作，直至清晨時分，英國公張世澤親率大軍出城，向著約定地點進發。
鼇拜當即下令，大軍開拔，與明軍決戰！
建奴大軍剛剛開始動身，身後一匹快馬踏著煙塵，疾馳而來。
“報——”
馬上的騎士累的氣喘籲籲，終於追上鼇拜。
“稟鼇大人，攝政王有令，命你部立即撤兵！”
鼇拜眉頭緊皺，問道：“為何要撤兵？”
“崇禎皇帝已經抵達山海關，吳三桂率三萬關寧軍進攻寧遠，攝政王已經率主力前往支援！”
鼇拜愣了愣，又說道：“吳三桂不過三萬兵馬，分一路兵馬去防守就是了，再說了，寧遠城豈是那麼好打的？”
“攝政王確實隻分了一路兵馬過去增援，還將蒙古八旗派往大同和宣府。”
“什麼亂七八糟的？大同和宣府又怎麼了？”
探馬迴道：“大同和宣府反出李自成，投降我大清，李自成已經放棄攻打居庸關，轉而進攻大同和宣府！”
鼇拜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崇禎皇帝在山海關，吳三桂進攻寧遠，李自成轉而攻打大同和宣府，整個北方都亂成了一鍋粥！
“即便分出蒙古八旗，依然還有十幾萬兵力，為何不繼續攻打北京城？”
“攝政王吩咐，戰局變化太快，已經錯過進攻北京城的最好時機，若強行進攻，勝負尚未可知，因此召鼇大人即刻迴師！”
鼇拜突然得到這麼多消息，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得暫停行軍，召集諸位將領前來議事。
眾人商議過後，一致同意撤兵。
因為這支兵馬終歸隻是先鋒，若沒有主力的支援，根本無法攻城。
可是，鼇拜想到昨日的約定，總感覺心裏憋屈。
“倘若不去應戰，豈不是成了烏龜王八蛋？”
李春勸道：“鼇大人莫要中了漢人的激將法，倘若居庸關的明軍和崇禎皇帝突然殺迴來，再加上北京城的守軍，我軍必敗！”
鼇拜隻是莽撞，並不是傻，聽完李春的分析，立刻明白了明軍真正的意圖。
所謂的戰書，隻是為了拖住自己，等明軍主力迴援，再一口吃掉。
既然想通這其中的關節，自然不能上當。
說什麼烏龜王八蛋，就當放屁好了。
“傳我命令，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