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中,朱由檢看著宋之繩整理的卷宗,眉頭微微皺起。
宋應星聽完宋之繩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奈何專業不對口,無法評判,便呈送到禦前。
朱由檢也犯了愁,作為穿越者,雖然知道延安一帶盛產油田,卻不知道具體位置,也就無法判斷這份資料的準確程度。
不過看到低窪之處,大概就沒錯了。
石油這玩意,肯定產在盆地當中,總不能去山上找吧?
“宣宋之繩!”
宋之繩奉詔前來,叩拜行禮。
朱由檢上下打量起來,這位榜眼和楊廷鑒年紀相仿,三十歲出頭,儀表堂堂,隻不過眼中略顯疲憊。
“這些卷宗,朕都看過了,你尋找石脂水的思路理應沒有問題,難就難在,前人沒有係統性去研究,可借鑒的資料太少了,你的推測是否準確,隻能去實地驗證。”
宋之繩趕忙道:“微臣願意前往延州堪輿地形,為陛下找到石脂水!”
朱由檢點點頭,又說道:“若能找到石脂水的礦脈,對於大明而言,當真是一件幸事。你有此誌,朕心甚慰。”
\"微臣謹遵陛下聖旨!\"
宋之繩滿心歡喜,剛要再拜,卻被朱由檢抬手止住。
\"你可知這石脂水有何用?\"
宋之繩略一沉吟,然後說道:\"遼東邊軍奏報中,此物遇火即燃,雖遇水亦不滅,曾焚毀建奴千餘名輕騎兵。若將其裝入陶罐製成火雷……\"
\"那不過是末節。\"
朱由檢擺了擺手,說道:\"此物經分餾煉化,可得火油替代燈油,尋常百姓夜讀紡紗便不用再省燈芯。至於真正的妙用——\"
說到此處,他望著窗外掠過宮牆的雁群,聲音忽然變得飄渺:\"怕是要等百年後,方有能工巧匠造出與之相配的機關。\"
宋之繩愕然:\"微臣愚鈍……\"
\"好了,先不說這些!\"
朱由檢再次擺了擺手,將頭轉迴來,繼續說道:\"你隻需記住,每煉出一壇火油,大明的夜晚會更明亮。\"
“你現在幫朕草擬三份聖旨!”
宋之繩也做過待詔翰林,草擬聖旨也算是輕車熟路,當即鋪開紙墨,準備落筆。
朱由檢略加沉吟,開始說道:\"擢唐王朱聿鍵率部出潼關,沿洛水北上,直抵延州;擢紅娘子率部出居庸關,向宣府大同施壓;擢高傑部進攻太原。三路並進卻不強攻,每占一城便深溝高壘,步步為營!\"
說到此處,朱由檢嘴角露出微笑:\"李自成若想保全三晉糧倉,就不得不把精兵撒在千裏防線上,屆時你帶人在延州窪地豎起井架,便是地動山搖又有誰顧得上?\"
暮鼓聲自鼓樓傳來,宋之繩躬身退出,迴到翰林院。
\"宋修編當真好大的威風!\"
尖細嗓音自門邊炸響,李光春斜倚著雕花門框,兩條眉毛挑著,說道:\"昨日申時才來點卯,今日未時又不見人影,真當這翰林院是你家菜園子?\"
宋之繩沒有理會,隻是將桌上的《延州地貌考》手劄塞進青布包袱,銅紐扣撞在檀木筆架上叮當作響。
李光春忽然劈手奪過包袱,說道:“你是聾了嗎,我跟你說話呢?”
\"李修撰慎言。\"
宋之繩抓著包裹,說道:\"下官奉旨辦差,出入皆有宮門記檔。\"
\"聖旨?\"
李光春嗤笑著抖開包袱,羊皮輿圖嘩啦展開。
\"就憑這些鬼畫符?\"
他指尖戳著延州地脈標注,繼續說道:\"上月讓你謄錄《洪武寶訓》,你說要校勘《武備誌》,前日讓你整理先帝實錄,你倒跑去工部鼓搗什麼鑽井木模!\"
宋之繩實在不願意搭理他,收拾好包裹,轉身就走。
李光春更加囂張,攔在宋之繩麵前,說道:“包裹裏裝的什麼?讓我檢查檢查!”
宋之繩忍不住說道:“我包裹裏有什麼,關你什麼事?”
“你……我先不跟你計較,讓你謄寫的《洪武寶訓》文稿呢?說好了今日交稿,你若交不上,今日就別走了!”
宋之繩眉頭一皺,拍了拍桌上已經謄寫工整的文稿,平靜地說道:“都在這了。”
李光春一把奪過文稿,掃了一眼,卻冷笑道:“這才一卷,說好的三卷呢?”
宋之繩麵色不變,淡淡說道:“我隻負責第一卷,二卷和三卷歸你負責,你找我要什麼?”
李光春聞言,頓時火冒三丈,指著宋之繩的鼻子罵道:“明明把任務都交給你了,你沒寫,還反咬一口!”
宋之繩一直隱忍的情緒終於爆發,他怒視著李光春,一字一頓地說道:“李修撰,請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宋之繩行事光明磊落,從未做過這等偷奸耍滑之事!”
李光春卻不依不饒,繼續挑釁道:“哼,你若沒做,為何不敢讓我檢查你的包袱?我知道了,你在翰林院當值,卻在學習科學院那些奇技淫巧,剛才那些鬼畫符就是證據!”
宋之繩被氣得渾身發抖,他再也忍不住,雙眼冒出火來。
李光春卻迎了上去,說道:“你要做什麼?莫非你還想打人不成?”
宋之繩努力壓抑住內心的火氣,說道:“我還有要緊事要做,不跟你一般見識!”
李光春卻不依不饒,說道:“你別走,今天你必須跟我去管大人麵前說個清楚!”
宋之繩猛地轉身,一拳揮向李光春,正中其眼眶!
砰!
李光春猝不及防,被打得一個趔趄,手中的文稿也散落一地。
他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眶,尖叫著喊道:“宋之繩,你竟敢打我!我,我……我要到管大人那裏去告你的狀!”
宋之繩卻不再理會他,隻是冷冷地說道:“你若想告,便去告吧。我宋之繩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顛倒黑白!”
說完,他便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翰林院,隻留下李光春一人在原地哀嚎。
“反了,反了!”
李光春騰地爬起來,踉踉蹌蹌走進翰林學士管邵寧的公房。
“李大人,您要為學生做主啊!”
李光春捂著流血的眼眶,哭哭啼啼,將剛剛所發生之事,添油加醋敘述一番。
沒想到,管邵寧聽完後,隻是淡淡說了一句:“老夫知道了!”
李光春不解,說道:“管大人啊,那宋之繩目無尊長,不但對學生大打出手,還對您出言不遜,說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