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陣陣，李自成站在城樓上，眺望遠方。


    從居庸關撤迴西安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凝視遠方了。


    城下的街道上，百姓們行色匆匆，不時有巡邏的士兵列隊而過。


    “陛下，天寒了。”


    高桂英拿著一件風衣，給李自成披上。


    李自成看著猩紅的披風，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那幾個補丁非常顯眼，是高皇後親自縫補。


    隻因這件披風跟隨自己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


    他捏了捏高桂英的手臂，說道：“你的手是涼的，你也多穿點衣服。”


    高桂英突然款款下拜，淚如雨下，哽咽道：“陛下，臣妾有罪！一功他背叛大順，臣妾事先完全不知，今日願以死謝罪！”


    “你這是做什麼？高一功自己豬油蒙了心，跟你有什麼關係？快起來！”


    李自成眉頭緊鎖，伸手扶起高桂英。


    高桂英卻不肯起身，繼續哭訴道：“陛下，您是因為信任他，才讓他去鎮守榆林，沒想到他竟會背叛大順，臣妾心中實在難安……”


    李自成用力一拉，將她拽起來，語氣中帶著一絲煩躁，說道：“行了行了，這件事你別再想了！一會兒有人要來，別讓人看見你哭哭啼啼的樣子，趕緊迴去吧！”


    高桂英見李自成神色不悅，不敢再多言，隻得擦了擦眼淚，然後說道：“臣妾告退，陛下保重龍體。”


    說完，她緩緩起身，低著頭退了出去。


    李自成看著高桂英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高一功的背叛，確實讓大順損失慘重，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要怪隻能怪自己識人不淑……


    “二叔！”


    李過匆匆登上城樓，說道：“劉良臣已經到了！”


    “讓他上來吧！”


    李自成深吸一口氣，收迴思緒，順手整理了一下衣冠，臉上恢複威嚴之色。


    “是！”


    李過應聲而去，片刻之後，帶著一人走上城樓。


    “大清欽使劉良臣，叩見大順皇帝陛下！”


    李自成上下打量，隻見劉良臣穿著一身青色長袍，腰間係著玉帶，看起來倒像是個尋常商人，理應是路上為了掩人耳目，特意這樣裝扮。


    當初在居庸關的時候，此人就曾前來覲見，並提出合作的打算。


    今時不同往日，大順和大明攻守易型，倒要看看多爾袞有什麼心思。


    “劉先生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幹？”


    劉良臣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上：“大清攝政王殿下給您帶來一封親筆信，還請過目。”


    李過將信遞過去，李自成接到手中，緩緩展開。


    信中的內容讓他眉頭越皺越緊，冷笑道：“多爾袞這是要朕與虎謀皮？”


    “陛下此言差矣。”


    劉良臣微微一笑，說道：“如今崇禎皇帝改革新軍，兵鋒正盛。若我等各自為戰，隻怕難逃覆滅之禍。不如聯合起來，共抗大明。”


    李自成冷笑：“朕憑什麼與多爾袞聯手？”


    “陛下可知……”


    劉良臣上前一步，神秘地笑了笑，繼續說道：“臣來西安之前，已經去過川蜀，張獻忠已經同意了。若聯手覆滅大明，再瓜分天下，豈不美哉？”


    “哦？”李自成瞇起眼睛，“怎麼個分法？”


    “自居庸關和紫荊關、潼關以西，全部歸大順，川蜀雲貴歸大西王，江南和福建、兩廣歸鄭芝鳳。”


    李自成聽到這裏，突然打斷：“等等，怎麼還有鄭芝鳳的事？他不是逃到日本去了嗎？”


    劉良臣搖了搖頭，解釋道：“鄭芝龍死後，鄭芝鳳逃往日本不假，但鄭家依然掌控著海外走私船隊。這次聯合抗明，就是鄭家的提議。明軍正在攻打朝鮮，朝鮮國王李倧前往日本求援，日本幕府將軍和鄭芝鳳形成聯盟，準備出兵朝鮮。鄭芝鳳找到攝政王多爾袞，希望聯合對抗大明。多爾袞認為崇禎皇帝失德，已經引起公憤，當聯合各路兵馬，共同討伐。”


    李自成沉默不語，手指輕輕敲擊城牆的青磚。


    “陛下，”劉良臣壓低聲音，“機不可失啊。若是讓明軍各個擊破，到時候……”


    李自成突然擺了擺手，吩咐道：“來人，帶劉先生去休息。”


    劉良臣還想勸進，卻被李過攔住。


    “劉先生，請吧！”


    “請！”


    劉良臣無奈，隻能跟隨李過走下城牆。


    李自成崇禎身後的護衛招了招手：“去把宋獻策叫來，朕有事與他商議。”


    不多時，宋獻策匆匆趕來，行禮道：“臣宋獻策叩見陛下。”


    “免禮！”


    李自成擺手示意，然後將劉良臣的來意詳細說明，最後問道：“此事你怎麼看？”


    宋獻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緩緩說道：“陛下，此乃天賜良機！倘若西南的張獻忠、東北的多爾袞，再加上朝鮮、日本及南洋諸藩國，便可對大明形成合圍之勢，各路大軍同時進攻，崇禎必然分兵應對。到那時，我們便可趁勢反攻，扭轉乾坤！”


    李自成眉頭緊鎖，搖頭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多爾袞狼子野心，豈會誠心與我們合作？朕擔心，到頭來不過是與虎謀皮，反受其害。”


    宋獻策勸道：“陛下所擔憂不無道理，然明軍兵鋒正盛，若我等各自為戰，遲早會被逐個擊破。聯合抗明，雖是與虎謀皮，卻也是唯一的生機。而且……在居庸關時，陛下也曾答應與多爾袞合作，今日為何又生顧慮？”


    李自成說道：“居庸關之時，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更何況，那時候朕尚有退路，如今大順隻剩關中一隅，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朕不得不謹慎行事。”


    宋獻策想了想，繼續說道：“眼下局勢危急，倘若陛下還是猶豫不決，隻怕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臣以為，不妨先答應多爾袞的提議，待聯軍擊潰大明，定會進入天下爭霸的局麵，到那時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李自成沉默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這件事交給你了，剩下的事你去辦！”


    宋獻策拱手道：“臣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