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城,這座古老而繁華的都城,此刻被一層無形的陰霾所籠罩。
毒娘子洛煙蝶雖然已斃命於眾人之手,但她所釋放的花燼散之毒,卻如同瘟疫一般,在天啟城的各個角落悄然蔓延。
蘇暮雨、蘇昌河等一眾暗河高手,在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後,悄然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隻留下一抹神秘的背影。
而蘇喆則被留了下來,隨同謝宣左右,聽其調(diào)遣,算是為阻攔國師而賠罪。
一同離去的還有洛青陽,他要去尋自己的師父易卜。
見障礙已除,國師齊天塵便毫不猶豫地直奔皇宮而去,那裏有他需要守護的至關(guān)重要之人。
而謝宣,則帶領著藥王辛百草與白鶴淮,在這龐大的天啟城中穿梭。
他們的目標,不僅僅是尋找那神秘的蠱主,更是要追蹤到毒娘子洛煙蝶最後的蹤跡,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解救那些無辜受難的人們。
辛百草手中的解藥,雖然珍貴,卻也有限,無法顧及所有人。
一旦朝廷百官在這一天中遭遇不測,即便是這場災禍最終得以平息,後續(xù)的政治動蕩與社會影響,也足以讓蕭若風頭疼。
“藥王前輩,既然花燼散之毒已經(jīng)肆虐開來,那蕭若風他們又該如何是好?”謝宣望著辛百草,眼中滿是憂慮與不解。
提議出來搜尋蠱主和毒娘子的,並非謝宣,也非辛百草,而是走在隊伍最前方的白鶴淮。
她的步伐突然加快,仿佛感應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謝宣見狀,心中疑惑更甚,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謝公子請放心,我們在前往千金臺之前,已經(jīng)去過禦史臺了。”辛百草低聲笑道。
“我這位小師叔雖然無法直接解去花燼散之毒,但她的毒術(shù)卻是卻是少有人及,以毒製毒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言了吧。”
“毒術(shù)?”謝宣聞言,眉頭緊鎖,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前方那道疾行的身影。
“嗯?”白鶴淮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謝宣,那淩厲的眼神讓謝宣一個側(cè)頭,連忙移開了目光。
然而,緊接著,白鶴淮的腳步再次加快,伴隨著一聲驚詫的唿喊:“你們快來!”
謝宣與辛百草心中猛地一驚,眼神迅速交匯,彼此間無需多言便已明了對方的驚愕。
他們來不及招唿那個吊在後麵,亦步亦趨緊跟著的蘇喆,便迅速跟在神色匆忙的白鶴淮身後,一頭紮進了一個狹窄而昏暗的小巷中。
小巷內(nèi),石板路因年久失修而顯得凹凸不平,每一步都伴隨著輕微的響動。
蘇喆的眉頭狠狠皺了皺,他雖始終慢了謝宣和辛百草兩步,但憑借著驚人的身法與輕功,速度竟在不經(jīng)意間超越了兩人,隻是他刻意保持著距離,沒有顯露出來。
等謝宣與辛百草終於趕到白鶴淮停下的位置,站定身形時,發(fā)現(xiàn)蘇喆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們的身旁,仿佛他一直都在那裏,未曾離開過。
謝宣微微側(cè)頭,目光在蘇喆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便移開了。
他的注意力此刻完全被地上躺著的那道身影所吸引,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她死了。”
這一點,無需辛百草和白鶴淮進一步判斷。
地上的女子身體已經(jīng)冰冷,傷口處流淌出的血液早已幹涸,下手之人顯然極其狠辣,根本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活路。
蘇喆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銳利地掃過地上的屍體,緩緩開口。
“能把暗器用到這個份上的高手並不多,再加上能不受這花燼散影響,出手之人必然是唐門中人。”
聽到蘇喆這標準的官話,謝宣側(cè)頭又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移開了目光,繼續(xù)專注於眼前的局麵。
“唐門老太爺,那可是位不怎麼安分的主。”謝宣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與憂慮。
“是啊,所以他才會派來了自己門下最出色的徒弟。”蘇喆接話道。
他的語氣平靜,但眼中卻閃爍著不容小覷的光芒,仿佛已經(jīng)看穿了這背後的陰謀與算計。
“最出色的徒弟?是唐靈皇?可他要殺人的話,下毒不是更方便嗎?畢竟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戲。”
白鶴淮的臉上寫滿了詫異,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解和疑惑。
雖說世人皆道,唐靈皇在毒術(shù)與暗器上的造詣非同小可,然而,他對毒藥的執(zhí)念,才是真的可稱為是魔障了。
他最為偏愛的,便是那些能夠迅速奪人性命的劇毒,其毒性之烈,斃命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他曾經(jīng)說過,任何不能直接毒死對手的毒,都不配稱之為毒。
謝宣輕輕搖了搖頭,突然接過話茬:“不,如今唐門最出色的,可不是唐門副門主唐靈皇。”
他已經(jīng)知道是誰來了。
謝宣的話語讓白鶴淮更加困惑了。
她這兩年一直都待在柴桑城,因為百裏筠秋的關(guān)係,得到了顧家的庇護,生活得安逸而平靜。
她幾乎與世隔絕,除了偶爾為百姓診脈,幾乎未曾踏出過藥坊一步,對於江湖上的風起雲(yún)湧更是一無所知。
然而,她曾經(jīng)去過唐門,還是和自己的舅舅溫壺酒一起。
當時,溫壺酒曾對她說過,唐門年輕一輩中,無論暗器還是用毒,唐靈皇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卻是沒想到……
“如今唐門的‘毒暗雙絕’,可不是唐靈皇,而是他的小師弟,唐憐月。”蘇喆的聲音幽幽地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
“唐憐月?是那個看起來有些木楞的小子?”白鶴淮的腦海中迅速浮現(xiàn)出了一張清秀卻略顯木訥的臉龐。
畢竟,當時百裏東君和唐憐月之間還發(fā)生了一段讓人記憶猶新的小插曲。
謝宣點了點頭,肯定了白鶴淮的迴憶:“沒錯,就是他。他應該是來幫我們的,不過,我們得找到他,和他說明情況才行。”
他的語氣堅定而果斷,仿佛已經(jīng)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guān)鍵。
於是,四人迅速做出了決定,分頭行動。
謝宣與蘇喆各自帶領一人,他們心中隻有一個目標——尋到唐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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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深處,那間莊嚴而神秘的禦書房內(nèi),燭光搖曳,映照出一片古樸而寧靜的氛圍。
太安帝身著龍袍,身形挺拔,宛如山嶽般屹立於桌案之後。他手中緊握著一支精致的毛筆,筆尖輕觸於宣紙之上。
隨著他手腕的靈活轉(zhuǎn)動,墨汁在宣紙上流淌,宛如龍飛鳳舞,氣勢恢宏。
他所書之字,雖僅寥寥二字——“北離”,卻如山河壯麗,盡顯帝王之氣,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力量。
“侄孫女,來來來,且看看孤這兩個字寫得如何?”
太安帝放下筆,臉上洋溢著得意與期待,轉(zhuǎn)頭看向自始至終靜坐於窗邊,目光穿透夜幕,似乎在尋覓著什麼的百裏筠秋。
她的身影在燭光下拉長,更添了幾分清冷與高潔。
百裏筠秋聞言,輕輕起身,步伐輕盈,仿佛踏雲(yún)而來,站定在太安帝身旁。
她的目光落在宣紙之上,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隨後淡淡地點了點頭,聲音清冷如泉。
“確實不錯,隻是,比起我?guī)煾傅氖止P,仍顯遜色。”
太安帝聞言,不禁朗聲大笑,笑聲中滿是豁達與自嘲。
“李先生是天上的仙人,我區(qū)區(qū)凡人,豈敢與之相比?你能將我與他相提並論,已是我之榮幸。”
言罷,他自嘲地搖了搖頭,心情顯得格外愉悅,連自稱也由“孤”自然而然地轉(zhuǎn)變?yōu)榱烁鼮橛H切的“我”。
仿佛在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個渴望理解與共鳴的普通人。
然而,百裏筠秋的話語卻突然變得尖銳:“可你曾幾何時,卻想要這位天上的仙人,命喪於您這凡塵俗世的皇宮之中。”
太安帝聞言,神色一黯,幽幽歎道:“誰讓孤是這天下之主呢?試問哪位帝王,能容忍身邊有如此超凡脫俗之人?”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與悲哀。
“但人,終究是無法與仙相抗衡的。”百裏筠秋輕輕搖頭,目光越發(fā)深邃。
“是啊,人鬥不過仙。”太安帝深有同感地點頭,隨即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深邃地看向百裏筠秋,“可如今,想要取孤性命的,卻是那些同樣身為凡人的存在,而非仙。”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然而不待百裏筠秋開口,他忽而話鋒再轉(zhuǎn):“不過,孤總覺得,此刻站在孤麵前的,已不再是孤那位侄孫女了。”
百裏筠秋對於太安帝的這番話,卻是不做任何反應,隻是不置可否地迴應:“或許吧。”
禦書房內(nèi)再次恢複了寧靜,隻有燭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不知何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如同銀龍般在天際遊走,瞬間照亮了這座被黑暗籠罩的天啟城。
“你在等什麼?”百裏筠秋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的目光銳利如劍,直指太安帝內(nèi)心深處,“總不會是在等濁清,此刻,他應該已經(jīng)離開了天啟城。”
太安帝並未否認這一點。
“不錯,孤的皇宮,還不足以困住他那樣的絕世高手,可笑孤當年竟懷揣著稚嫩的妄想,試圖以一宮之限,留住那天下第一。”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曆經(jīng)滄桑後的釋然與灑脫,仿佛那些年的雄心壯誌與挫敗遺憾,都已被歲月的洪流衝刷得淡如薄霧,隻留下一抹淺淺的痕跡。
可他這份看似平淡無奇的態(tài)度,卻讓一旁靜觀的百裏筠秋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寒意。
她敏銳地察覺到,太安帝的眼神深處藏著不為人知的深邃,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她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些至關(guān)重要的細節(jié)。
那些能夠牽動全局的線索,此刻卻如迷霧中的螢火,若隱若現(xiàn),怎麼也尋不見那令人心慌的源頭。
這一連串的大動作,難道這位高高在上、看似超然物外的皇帝,真的就一無所知?
他所掌控的,難道真的僅僅局限於區(qū)區(qū)一個影宗?
不!
百裏筠秋心中忽而閃過一道明悟,她仿佛看穿了這一切迷霧背後的真相。
邊境局勢的動蕩不安,城內(nèi)風雲(yún)的變幻莫測,這一切都與太安帝的暗中放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係。
“如今城中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由你一手主導?”她目光如冰,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匣中的長劍也隨之發(fā)出陣陣清脆而急促的顫鳴,似乎在為主人的憤怒而共鳴。
“孤倒要問問,這一切難道不是你在暗中推動的結(jié)果?”太安帝不答反問,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
他伸手輕輕翻過桌上那張已經(jīng)落墨的宣紙,再次提起筆,繼續(xù)書寫。
百裏筠秋的神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波動,她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猛地一掌拍在桌上。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整張由金絲楠木精心雕琢而成的桌案,竟在瞬間化作了一堆廢木屑。
內(nèi)力從桌麵激蕩而出,如同狂風驟雨般席卷四周,連太安帝筆下的宣紙也被這股力量撕得粉碎。
上麵剛剛寫出的一個“蕭”字,更是瞬間消弭於無形。
然而,這一切卻仿佛被無形的屏障所隔絕,並未波及到兩人腳下的地板,甚至連毛筆上的一根毫毛都未曾震落。
太安帝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倒退兩步,重新坐在椅子上,輕輕一歎:“唉,年輕人還是太過暴躁了些。”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百裏筠秋眉頭緊鎖,語氣中充滿了迫切與憤怒。
“孤想要做的,與你心中所想並無二致。”太安帝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深意又帶著幾分玩味。
“說實話,在你來之前,孤還真擔心你會像濁清那老家夥說的一樣,太上忘情,無悲無喜。”
“可當你真正站在孤的麵前時,孤便明白了,忘情,並非無情。”
太安帝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仿佛穿透了時間的迷霧,看到了不為人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