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憶有些羨慕的恭維,燕赤眉斜了他一眼,麵上的得意不加掩飾。
“小子,飛翼梯雲縱的心法我可是給你和少主講過的,這門功夫你們能領會多少,練到什麼程度,全看你們的造化。你可別打烈焰掌的主意,縱使宮內會的人不少,但這門功夫不適合你們。”
“不錯,練功一道,貴在精不在多,少主修習翩若淩風掌,秦小子練的是翻雲刀法,你們將自己的功夫練到家,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也能躋身江湖超一流高手之列。
你們還年輕,須知來日方長的道理。宮主在世時常說,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又開始了,一說教起來就沒完沒了。
秦憶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大護法,您說的我和少主都明白。大護法的諄諄教誨,我和少主銘記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嗯”了一聲,夏侯奇又看向江懷。
江懷一言不發,隻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好像已經找到了與靈隱宮眾人相處的方法,能不說話的時候就不說話,冷冷的,酷酷的,該點頭的時候點個頭即可。
他如此作為,所有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看來,原主江懷也並不是多話之人啊。
趁著江懷與秦憶不備,夏侯奇突然對江懷出手。
隻見他左掌翻起,衝著江懷肩頭斜劈下去。
來不及思索,剛猛的掌風已經襲來,江懷下意識地舉起右臂運足功力架開,可身子忍不住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大護法,你做什麼?”
秦憶驚吼道,這個時候跟江懷動手,不是在消耗他嗎。
秦憶作勢要衝進戰圈,可燕赤眉伸手攔住了他,“稍安勿躁,老不羞知道分寸,不會傷了少主的”。
眼見夏侯奇第二招又到,江懷屏氣凝神,隻沉著冷靜,憑著本能應對,不敢有絲毫懈怠。
夏侯奇連變十餘種拳法,招招詭譎,江懷手上的翩若淩風掌隨著夏侯奇招式的變化,也開始變幻多姿起來。
而且江懷整個人的身形也跟著飄忽起來,整個人像是化作了一陣風,腳下的步法快到令人看不清。
見江懷如此,夏侯奇出手倒慢了下來。
一連拆了幾十招後,江懷感覺到胸腔傳來熟悉的痛楚,他的額上也慢慢滲出了冷汗。
他此時心中叫苦不迭。
雖然感覺到傷勢已好多了,但真的動起手來,還是免不了吃虧。而且,他實在疑惑,這具身體原主練習的掌法他一無所知,卻能憑著感覺出招。
這難道就是幼時父親教導自己時常說的“身體記憶”:當一個人對一件事無比熟悉的時候,什麼都不必想,就能做出相應的動作。
看來,自己隻是沒有原主的記憶,卻有原主的能力。
秦憶在看到江懷麵露痛苦之色時,再也忍不住了,就要上前來。
燕赤眉哪會如他所願,二人也動起手來。
秦憶將整個右臂當作翻雲刀,一邊頻頻出刀,一邊用左臂抵擋燕赤眉。
夏侯奇也感覺到了江懷似是力有不逮,他突然集中精力,氣勢猛增。
本就處於下風的江懷隻感到唿吸急促,有些口幹舌燥,似有一座大山重重壓向他來。
江懷整個人都處在夏侯奇營造的攻勢圈中,無處閃躲,他隻好硬起頭皮準備拚盡全力接下這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夏侯奇突然攤開了雙手。
兩手猛地抓住江懷的手,一副血肉之軀硬生生地接住了來自江懷的蓄力。
預料之中的攻擊並沒有襲來,江懷卻感覺到了一股熱流順著雙手走過雙臂,又很快地遊走全身。
丹田之中的那股子生機好像也興致勃勃起來,一股綿柔卻悠長的勁力又緩緩地流進了丹田之中。
江懷整個人都跟著有些飄飄然,胸腔的那點子痛楚倒可以忽略不計了。
意識到夏侯奇正在做什麼,秦憶與燕赤眉同時撒手。
二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夏侯奇與江懷,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過了好一會兒,夏侯奇緩緩撤手,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下,落到他白色的衣衫上,像是繡上了點點紅梅。
“老不羞,怎麼樣了?”
燕赤眉有些焦急。
看得出來,二人吵吵鬧鬧,卻是真的互相關懷。
夏侯奇緩緩搖了搖頭,“無事”。
他複又看向江懷,眼神中似欣慰、似釋然,終究慨歎一聲:
“少主,宮主如你這般大小時,不及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願如此。燕赤眉,你如何了?剛才跟老三鬥了一場,這秦小子也不弱,他擔心少主,情急之下要跟你拚命的”。
燕赤眉笑道:“無事,有少主和秦小子在,咱們靈隱宮後繼有人。”
“敢問少主,前兩日為何會去後山,還被人抬迴?剛才本座出手試探,少主有傷在身,秦小子之前不是說無大礙嗎?”
夏侯奇問道。
燕赤眉也豎起耳朵傾聽。
江懷默然不語,秦憶也一反常態,不言不語。
夏侯奇和燕赤眉見狀,無奈地在心底歎了一聲,不再多問,二人轉身離去。
見他們走遠,秦憶抓起江懷的手臂,一陣凝神秉氣,直感覺到江懷脈象穩健、有力,秦憶方才長出了口氣。
迴到江懷的住處,秦憶命手下嚴防死守,不準任何人進來。
“大護法是不是輸了內力給你?感覺如何?”
“很好,覺得身子比之前輕盈了不少。”江懷坦誠道。
聽到江懷此言,秦憶輕輕點了點頭。
“若身子有任何不適,一定要及時告知於我。
江懷,那日後山蒼墨林的一切,所有的痕跡我都處理掉了。
四位護法,大護法為人嚴厲,最守規矩,處罰人的手段也有些嚴酷。
二護法為人慷慨豪邁,對咱們很不錯,對其他人也不錯。
三護法看著怪異,全是練功所致,他姓甚名誰從來不提,隻說自己是老三,平日裏嘻嘻哈哈。
四護法向來跟著三護法,諸事不理,從不多說一句。
這四人,我誰也不敢輕信。
不止他們四人,除我之外,還有五位堂主,亦是一個也不相信。
靈隱宮一定要順順當當地交到你的手裏才行。”
秦憶像是在跟江懷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江懷心中有個怪異的感覺,秦憶好像在一點一滴地告訴他想知道的事情。
可眼下,他自己還是要不動聲色,才更穩妥些。
在二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夏侯奇和燕赤眉來到了後山的那片密林附近。
眼前烏壓壓的密林散發著一種迷離又令人驚恐的氣息。
燕赤眉說道:“老不羞,秦小子掌管聽風堂,打探消息、毀屍滅跡是好手,那兩個臭小子看著乖覺,其實並不信任我們。
少主練功時受阻,好端端的是不會來這裏的,一定是有人引他來的。究竟是誰,跑不出那幾個人。少主若沒了繼位的資格,不是還有幾位堂主呢。”
夏侯奇擺擺手,“信不信隨他們去吧,這件事由得他們自己折騰。若連靈隱宮都搞不定,還指望著他們縱橫江湖嗎?
咱們隻記得祖訓即可,靈隱宮是時候踏入江湖了。少主性子傲,又極倔強,還是要再曆練一番。秦小子自幼與少主一同長大,情分非比尋常,會是少主的好幫手”。
“首次闖關,你覺得少主有多大把握?”燕赤眉問道。
“少主必勝。”
夏侯奇十分有把握。
“聽雲堂的那兩個武癡可不是花拳繡腿,一個少主都夠嗆,還兩個一起,這不是玩命兒嗎?”
“就是搏命,磨煉的就是少主不屈的意誌,不管多麼艱難,都要麵對,一往無前,絕不後退。放心吧,少主性子夠硬,他不會被打趴下的。而且,今日我傳了十年的內力給他,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見夏侯奇十分篤定,燕赤眉也不再多言。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們已經老了,如今老驥伏櫪,也隻是為了靈隱宮的祖訓罷了。
夜深了。
躺在床榻上,江懷一邊聽著秦憶均勻的唿吸聲,一邊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出白日裏的打鬥畫麵。
有燕赤眉與“大冬瓜”分毫不讓的激烈搏鬥,也有夏侯奇對著自己使出的一招一式,還有他無意間瞥到的秦憶行雲流水般的翻雲刀法。
靈隱宮果然是臥虎藏龍的地方,今日出手的這幾個人,個個厲害得很。
雖然林四方並未動手,但料想他也是絕頂高手。
除了秦憶,還有另外五位堂主。
秦憶既然與他們同為堂主,那五位也應該是不俗之輩。
他曾聽父親談起江湖各大世家與門派,自己也曾見識過不少,像靈隱宮這樣的,還真是少見。
等等。
六月十三夜的黑衣人,神秘的黑衣人,會不會也與靈隱宮有什麼關聯?
這個想法讓江懷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唿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意識到秦憶還在跟前,江懷又狠狠地將心裏的想法壓了下去。
冷靜,一定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