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閑話。
除了秦昱,其他幾人都在暗暗算著時辰。
兩個時辰,不就是彈指一揮間的光景嗎?
很快,兩個時辰就到了。
幾人正巧到了一處小河邊。
秦憶並不催促秦昱,而是慢悠悠地取水、休憩,硬生生地又在河邊歇了近半個時辰,才麵帶幾分笑意地看著秦昱。
秦昱認命似的歎了口氣,心中默念:父王,您可別跟兒子計較啊,都是些陳年往事了。誰還沒個過去呢,說上幾句應該也不打緊的。
“咳咳”兩聲,秦昱清了清嗓子。
江懷適時地遞給他一盞清水,大有一副讓他潤潤嗓子再細細說的意思。
伸頭也是一刀,後退也是一刀,況且,大丈夫就該言而有信。父王若是知道了,也必定要自己信守承諾。
秦昱又是一番心理建設,總算說服了自己。
“八荒客棧,這名字聽著霸氣十足。最開始的八荒客棧就在西陲之地的青山城,說是城,其實也就是一個不大的鎮子。我瞞著父王偷偷跑出,也是想去看看青山城的八荒客棧。那裏是我父王傷心地。”
“父王曾帶著一個人前往九幽穀,想找萬老前輩救她一命。奈何,那人與我父王走到八荒客棧時竟不辭而別。除了萬老前輩,誰也救不了她,她這樣子走了,就是死路一條。我父王發了瘋地找,隻找到孤墳一座。”
“我父王在墳前站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一番悲愴之下,他體內的毒素更難清除了,所以每年他毒發時,都會不良於行。再後來,我父王迴了華京,就將昭王府改名八荒客棧了,這是為了紀念。”
秦昱說完了,一時間,周圍幾人都沉靜了下來。
為了紀念?
也許是吧。
但開遍北秦的八荒客棧,不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哪裏有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昭王的耳目。
過了好一會兒,秦憶率先開口問道:“昭王要紀念的那人是男是女?”
秦昱苦笑:“是個女子。”
秦憶亦笑了:“老子早就猜到了,一定是個女子。沒想到,昭王還是個情種呢。在華京的幾日,曾聽人說,昭王自王妃離去後一直孑然一身,我還以為昭王是對王妃念念不忘。誰知,竟另有其人!”
“秦堂主,請慎言。我父王也是一個有血有肉之人,他情有獨鍾並不是錯。這麼多年,他身邊再無他人,也是因為始終對……母妃心中有愧。父王說,母妃是最溫柔和善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這最後一句話令江懷心中一動,“父王說”這幾個字讓他格外留意。
自己的母妃還用得著聽父王說嗎?
昭王妃離世的時候,秦昱已經五六歲了,這在華京可是無人不知。
“感情這迴事,的確沒有道理可言。隻是,昭王每日住在八荒客棧裏,不是日日都在重複這種悲痛嗎?再說,其他地方的八荒客棧也就罷了,昭王府也改成這個名字,這對故去的昭王妃不公平。”
在聽到秦昱的敘說後,楚令文心中很不平靜。
想了又想,她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萬靈兒亦是同樣的態度。
“可不是,若昭王妃泉下有知,豈不是要傷心了,那可是她住過的地方。再怎麼好的人,心中也不會毫無芥蒂吧。”
女子的心總是柔軟和細膩的,兩位姑娘的話,一時間讓秦昱吶吶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徐徐說道:
“母妃……母妃在時,她並未住在王府裏,她喜歡溪山別院,多數時候她都在那裏。至今為止,溪山別院還是母妃在時的樣子。父王無事時,也會去那裏閑坐,緬懷母妃。父王說,母妃是他的好朋友。”
聽到秦昱的解釋,楚令文與萬靈兒麵麵相覷。
她們二人還都是年輕的姑娘,對感情一事有些懵懂,隻覺得昭王的情感真是複雜,對故去的昭王妃好像既無情又有情。
倒是江懷的話令她們明白了幾分。
“若是昭王沒有遇到故人,他與昭王妃應該也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眷侶。縱然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戀,也是相濡以沫的陪伴。隻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終究是造化弄人。”
秦昱對江懷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江懷的話真是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裏。
他的父王絕不是始亂終棄的無情無義之人,隻是造化弄人啊!
“我歇夠了,你們呢?若是不累的話,就繼續趕路吧。”
秦憶當先站了起來。
幾人又向著西南行進,不知怎的,秦憶的情緒不太好,話也比平日裏少了許多。
萬靈兒是最關注秦憶的,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異樣。
“秦憶哥哥,你怎麼了?”
秦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萬靈兒叫他,才迴過神來。
“無事,我在想天色不早了,咱們今夜到哪裏投宿?最好找個舒服一點的地方,能大吃一頓,再好好睡一覺。”
“金閣寺離此不遠,不若咱們去金閣寺吧。”秦昱熱情提議道,“咱們到那裏休憩一番,明天一早再趕路不遲”。
幾人略一思索,金閣寺也是北秦知名的寺院,去那裏也不錯。
說走就走。
快馬加鞭之下,很快幾人就到了金閣寺外。
眼下已是天寒地凍的時節,再加上天色已晚,往日香火旺盛的金閣寺,在幽微夕陽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神秘與寂然。
不過,渾厚的鍾磬之音一聲又一聲地敲打在心頭上,倒是讓幾人的心平靜了下來。
進了金閣寺,幾人被一個小沙彌引到了後山的院落,那是專門用來接待投宿的香客的。
安頓好之後,江懷和秦憶出了院落,慢慢地往山上走去。
二人明顯有話要說,其他幾人也極有眼色地沒有跟著。
“信送出去了嗎?”
“送出去了,不出兩日,就到連雲山了。江懷,連雲山的第一個新年,真的不迴去嗎?”
“咱們不是要去九幽穀嗎?哪有時間迴去。況且,大護法他們未必有閑情逸致過年,靈隱宮的路還很長。”
這倒是,聽風堂傳迴的消息,身在連雲山的夏侯奇與燕赤眉可是忙得很,忙著為靈隱宮掙下好名聲呢。
江懷心中還記掛著一件事,就是第二次闖關。
第二關是玲瓏棋局,定在了來年的三月。
到時需要迴蒼墨高原。
“秦憶,第三關會是什麼?你知道嗎?”
第三關會在他闖過第二關的時候公布。
誰知道,夏侯奇會說出什麼“虎狼之詞”呢。
過了好一會兒,江懷才聽到秦憶低聲嘟囔:“你還問我,你自己猜不到嗎?”
嗬嗬……
猜不到嗎?
江懷自嘲地笑道:“我怕猜錯了,你說那幾個老家夥不會把成為武林盟主列為第三關吧。”
依照秦憶對夏侯奇等人的了解,這怕是極有可能的。
江懷又笑道:“我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你呢?信不信我?”
“自然信,這是你必須要走的路。”
秦憶還要再說什麼,江懷抬手製止了他。
遠遠地,有“咯吱咯吱”的聲響。
有人來了。
二人立刻悄無聲息地隱匿起來。
“咯吱咯吱”聲越來越近了,還隱約聽到了來人說話。
“石大哥……哥倆……相識一場,你就那麼去了,兄弟……長明燈,放心好了,兄弟點了一盞最大的……山莊裏的人都能享受到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