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第一次來到清泉行宮是隱在人群中,這一次,江懷和秦憶就坐在屬於靈隱宮的看臺上。
還算寬敞的位置上,隻有他們二人,好不愜意!
正中的演武場擂臺上,柳旭已經(jīng)上去了。
一身蒼勁的黑色武士服,襯得柳旭整個人越發(fā)挺拔和高傲。
他抱著劍靜靜地立在臺上,麵上全是誌得意滿。
看樣子,柳旭對這一戰(zhàn)極有信心。
另一邊,嶽清池還在屬於天門的看臺上,正恭敬地站在楚牧身側(cè),低頭聆聽來自師父的殷切教誨。
江懷看得懂唇語。
楚牧是在告訴嶽清池,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切磋而已,不用太在意,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安危來得重要。
這樣的殷切囑托,令江懷覺得無比熟悉。
曾幾何時,他的父親也是這樣叮囑他的,讓他不必在意得失。任何時候,在父親這裏他都是最重要的。
隻是,父親在閉眼前的絕望,他永遠也忘不掉。
父親該有多痛心啊,他最愛的兒子,要一個人麵對那些魑魅魍魎,最後,還葬身在長風(fēng)劍下。
同是父親,可父親跟父親又是不同的。
江懷的目光又落到了不遠處的武陵派看臺上。
柳震與柳旭不愧是兩父子,他們臉上的誌得意滿之情如出一轍。
“楚兄,時間差不多了,該讓嶽賢侄上場了,不過切磋而已,楚兄不必掛懷。”
柳震含笑說道。
他對柳旭極有信心。
嶽清池號稱“一丈錦繡”,身手自然不弱,可他的旭兒更在嶽清池之上。
之前的比試旭兒已經(jīng)摸清了嶽清池的打法。這一次,他們武陵必然戰(zhàn)勝天門。
想到長久以來,天門的聲勢都穩(wěn)穩(wěn)地壓了武陵一頭,柳震已忍不住心中的激蕩之情,恨不得嶽清池立刻上臺被柳旭打個落花流水。
“柳掌門著什麼急?沒看到楚大俠還未說完話嗎。真是的,這一次論劍怎麼隻有門下弟子參加,依我說,一派掌門、門主之類的也要參加才好,那樣精彩嘛。”
“你這妖女,豈輪得到你在此說三道四?楚兄,你為人謙和,將這小輩都當(dāng)作子侄,請恕柳某不能認(rèn)同,這妖女祖孫倆禍害令文賢侄女,實在欺人太甚。江湖中能人輩出,未必找不到能解子母蠱之人,楚兄何必受這姓萬的祖孫牽製。”
柳震此言一出,看臺上的眾人議論紛紛。
這些人當(dāng)日也在天門堂中,知道子母蠱一事的來龍去脈,不由地對萬毒老祖還有萬靈兒惡言相向。
楚令文將萬靈兒拉到自己身後,示意她閉嘴,這個時候,說多錯多。
“柳掌門,子母蠱一事,令文早已經(jīng)原原本本地稟報給義父了,此中內(nèi)情,令文在此不再贅言。還請各位大俠得知,令文與這位萬姑娘情同姐妹。她隻是心直口快,並不是妖女,請諸位明鑒。”
朗聲說完,楚令文恭敬地朝著眾人行了一禮,立刻帶著萬靈兒退後。
當(dāng)事人都如此表態(tài),其他人也就慢慢地消停了下來。
柳震冷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不再多言。
楚牧輕歎了口氣,對嶽清池點點頭。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秦憶忍不住罵道:
“這個臭丫頭,不分場合,大唿小叫。這一次論劍可是有朝廷給的彩頭的,若是一派之主也上臺爭個不休,還要風(fēng)度與臉麵不要了。
小輩們上去比試一番也就罷了,誰家的小輩厲害,誰就更有麵兒啊。柳震個老狐貍,三言兩語就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真不是個玩意兒,毒老怪與靈兒再如何,也輪不到他姓柳的說三道四。”
這個梁子,他們和柳震算是結(jié)下來了。
看臺上的一切似乎都沒有影響到始終傲然的柳旭。
見嶽清池到了擂臺上,柳旭隻淡淡的一句“嶽兄請”,就拉開了比試的序幕。
在江懷看來,秦憶之前的描述實在再恰當(dāng)不過。
一身黑色武士服的柳旭動起手來,整個人的氣勢就像是一頭下山覓食的饑餓猛虎,招招式式狠厲又決絕,想將嶽清池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可與他針鋒相對的一身白衣勝雪的嶽清池並不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小白兔。
縱然柳旭步步緊逼,可嶽清池麵上不見絲毫驚慌之色。
他隻不停地?fù)]舞著手中的長劍,一朵又一朵瑰麗無比的劍花在他手下噴湧而出。
看臺上的人連連驚歎,這天門派的散花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在眾人都被臺上的比試深深吸引時,楚令文拉著萬靈兒到了靈隱宮的看臺上。
“江兄、秦兄,那邊人太多了,還是你們這邊寬敞些。”
萬靈兒私心裏是不願意過來的。
她知道剛才的一幕一定被江懷和秦憶看個正著,依照秦憶的脾氣,又該教訓(xùn)她了。
果不其然,秦憶十分嚴(yán)厲地瞪了她一眼。萬靈兒縮著脖子不敢多言,一雙眼睛隻盯著看臺,絲毫不敢與秦憶對視。
“不好,嶽清池被姓柳的逼到看臺一角了,不會掉下來吧。”
萬靈兒驚唿起來。
其他幾人一看,臺上的形勢果然變了。
原本還旗鼓相當(dāng)?shù)亩耍缃瘢駳鈩菝驮觯L(fēng)頭大盛,嶽清池似乎力有不逮。
雖說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都是極正常之事,可在江懷看來,嶽清池與柳旭的功夫和劍法都在伯仲之間,相差無幾。
按說,嶽清池不該這麼快就有如此頹勢,此中,難道另有隱情?
“令文,嶽兄近來身子可有不適?”
“江兄,師兄近來在修習(xí)一種新的劍法,遇到了瓶頸,受了些磨搓,還未好全。師兄本不想上場,可其他師兄師姐都年長柳旭不少,並不適合上臺。齊師兄倒是年齡相仿,可他才大病初愈,無奈之下,師兄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原來如此。
怪不得嶽清池上臺前楚牧一直在殷切叮囑,實在是擔(dān)憂嶽清池為了師門的榮譽不顧自身安危。
江懷看向楚牧,隻見楚牧麵上的憂色不加掩飾。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更加春風(fēng)得意的柳震。其他武陵門人早已忍不住為柳旭拍手叫好了。
江湖裏的新生力量在這些日子已經(jīng)盡數(shù)上場比試過了。按照現(xiàn)在的形勢,如無意外,這個爵位大概率是落到武陵派的頭上了。
“秦憶,你對朝廷的爵位有興趣嗎?”
江懷小聲問道。
“你可別搞我,我沒興趣,你看這柳旭好像挺猛的,我不是他對手。”
聽到秦憶的話,江懷隻笑而不語。
沒興趣是真,不是對手是假,既然無意於此,那便罷了。
臺上,嶽清池仍然在勉力支撐,柳旭突然變換了劍法,應(yīng)該是武陵一派新出的劍法。
這一招一式令江懷心中產(chǎn)生了異樣的感覺。
劍招好像似曾相識,但他確信,之前的確未見過這樣的招式,可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眼看著,柳旭的劍已經(jīng)快刺到了嶽清池身前。
嶽清池突然運足渾身氣力,雙腳來迴點動,直接躍了起來,落到了擂臺正中,單腿跪地, 撐著自己不倒下。
看樣子,嶽清池應(yīng)該是想使用輕功的,奈何,已不剩多少氣力了。
“清池,勝敗乃兵家常事,柳賢侄更勝一籌。眾人看得分明,你不可硬撐。”
看臺上,楚牧終是忍耐不住,大聲喚起了嶽清池。
眾人看到,有鮮血從嶽清池唇角緩緩流出,滴落在他身前的白色衣襟上,鮮豔的紅刺得人挪不開眼。
柳旭正要出手,突然意識到嶽清池不對勁兒,立刻收手。
他心中著實懊惱,這嶽清池明擺是帶著傷與他比試的,縱然他贏了,似乎也有些美中不足。
這幾日他大出風(fēng)頭,眼下,本就帶著傷的嶽清池令他的榮光大打折扣。
柳旭垂下頭來,一抹不耐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嶽兄,你沒事吧?這論劍本是切磋,嶽兄身子不適,怎麼還……唉……若是知道嶽兄如此,小弟說什麼也不能與嶽兄比試。”
柳旭的聲音不小,聽得萬靈兒憤憤不平:
“這姓柳的胡說八道什麼,說得好像嶽清池看重功名利祿,不管不顧非要上臺似的。之前嶽清池與其他人比試,都十分有風(fēng)度,從不讓人難堪。哪像柳旭,不管對手是誰,都一副恨不得吃了人的架勢,打量別人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嗎。”
難得從萬靈兒口中聽到稱讚嶽清池的話,楚令文為嶽清池?fù)?dān)心之餘,又覺得欣慰。
比試已經(jīng)結(jié)束,楚牧立刻飛到了擂臺上,將嶽清池扶起。
一邊安慰,一邊為他注入內(nèi)力。
柳旭也已迴到了看臺上,柳震似是氣惱,大聲地訓(xùn)斥於他:“為父平日裏是怎麼教導(dǎo)你的,不可過分關(guān)注個人得失,你在臺上若多關(guān)注一些嶽賢侄,早該發(fā)現(xiàn)他有不妥,就該登時停下來才是。”
“父親教訓(xùn)的是,孩兒記住了。”
這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麵令在場的人紛紛讚歎。
萬靈兒冷哼了一聲,撇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