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便提起桌上的一盞燈籠,飛快的跑上樓梯。
陳伶見此,並未開口阻攔,而是將注意力重新放在王錦城身上。
王錦城傷的很重,若非他自身的體魄就足夠結實,再加上最後時刻用石塊減緩了犀牛的衝擊,恐怕現在已經碎成滿地血渣了……這些東西隻能暫時的止血和固定斷骨,時間拖久了還是會有生命危險,
陳伶就這麼看著王錦城包紮,同時裝作疑惑問道:
“王局長,外麵究竟出什麼事了?不是說灰界交匯嗎?你剛才怎麼還提到了絳天教?”
“這次的灰界交匯,本來就是絳天教主動引發的!碧岬浇{天教,王錦城的眼眸中閃爍著恨意,一邊給自己包紮傷口,一邊沙啞說道,
“那群家夥召喚了歎息曠野,又主動把大量災厄往這裏引導……而且他們太陰了!居然趁我跟災厄交手的時候擾亂了我的神道,比黃昏社還要卑鄙無恥!”
陳伶:……
“聽起來真是危險!标惲鎿鷳n的開口,“他們不會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下手吧?”
“……不好說!
王錦城停頓片刻,“他們本身或許不會出手殺人,但我擔心,他們還在密謀一些別的……”
“什麼?”
“如果隻是普通災厄的話,浮生繪還能應付……我擔心,他們鐵了心要滅掉紅塵界域,不惜代價直接召喚‘滅世’級災厄降臨。”王錦城的眉頭緊緊皺起,“如果是這樣……紅塵界域恐怕難逃一劫!
召喚“滅世”?
陳伶像是想到了什麼,心頭一跳。
簇——!
一股莫名的寒風拂過身畔,場內所有燈籠瞬間熄滅,整座戲樓陷入黑暗。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孔寶生黃簌月等人嚇了一跳,就連正在包紮傷口的王錦城,都皺眉望著門外,警惕的環顧四周。
陳伶掃了眼頭頂的燈籠,黑暗中的表情逐漸凝重。
陳伶沉吟片刻,再度開口:
“這些絳天教徒都在哪?我們這安全嗎?”
“我要是知道他們在哪,早就殺過去了。”王錦城無奈歎息,“不過,你們這裏短時間內應該是安全的……”
……
噔噔噔——
孔寶生匆忙跑上樓,來到一間昏暗的房間前,用力推開房門。
搖曳的燭火照亮房間一角,隻見床上的被褥都淩亂扭曲成一團,卻空無一人,一個頭發花白的身影痛苦蜷縮在地板上,發出陣陣痛苦嗚咽。
“奶奶。 笨讓毶鷣G下燈籠,焦急的跑到她身邊,“奶奶!你聽得見嗎?哪裏難受??”
這位老人沒有說話,隻是痛苦的在地上蜷曲,一雙蒼老的眼眸死死瞪著虛無,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撕扯著她的意識,眼珠不自覺上翻,大量的眼白暴露在空氣中。
孔寶生被嚇傻了,他照顧奶奶這麼久,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急急忙忙的起身準備找藥。
他雙手顫抖著翻遍櫃子,找出平日裏奶奶吃的藥來,倒出最後兩顆在手裏,跑到她身旁跪下,小心翼翼的將其送入奶奶口中。
“奶奶,快把藥吃了……”
孔寶生一邊祈禱著,一邊給奶奶喂水,等到藥片被吞服下去,他才微微鬆了口氣。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奶奶的情況並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越發痛苦,孔寶生眼看著她的臉色逐漸蒼白,急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奶奶,你別嚇我啊奶奶……明明藥都有好好吃的,怎麼會這樣??”
孔寶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但想來想去,還是隻能想到藥是不是吃少了……但剛才吃完那兩顆,家裏已經沒有多餘的藥了。
他一咬牙,便將奶奶重新抱迴床上,
“奶奶,你再忍一會……我去給你再買幾盒,順便看看有沒有止痛藥,很快就迴來!”
說完,他便提著燈籠快速向樓下衝去。
此時的一樓大廳,陳伶還在門口跟王錦城交談,黃簌月和全叔二人坐在椅子上,李青山還是穿著那身表演服裝站在一旁,目光看著窗外滿是擔憂。
孔寶生大步流星直接穿過大堂,便要獨自衝出戲樓,就在他邁步跨過門檻的瞬間,陳伶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寶生,你要去哪?”
------------
第603章 陳伶掛帥
孔寶生雙唇微抿,迴頭道:
“先生,我去給奶奶買藥!
“你奶奶怎麼了?”
“……不知道,她突然就犯病了,在地上疼的直打滾!笨讓毶f話已經帶上了一絲哭腔,“我真的得去一趟藥店,很快就迴來的!
藥店……
陳伶看了眼戲樓外,又看了眼坐在門旁的王錦城,心念一動。
“不行,現在外麵太危險了,你一個孩子,不能出去冒險。”
“我知道外麵危險,但先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奶奶去死啊……”孔寶生雙拳緊攥,罕見的與陳伶頂撞起來,“先生你不要攔我了,我不會聽的!
“我沒有讓你眼睜睜的看著奶奶去死……”陳伶停頓片刻,
“你留下照顧奶奶吧,我出去替你買藥!
這句話一出,孔寶生頓時愣在原地。
坐在門旁奄奄一息的王錦城,也聞聲看向陳伶,眼眸中先是閃過一抹驚訝,隨後便是欣賞與欽佩……
現在這個時候,紅塵主城裏的絕大部分人都被嚇的六神無主,恨不得把別人從地窖裏拉出來自己躲進去,而陳伶和孔寶生應該不過是雇傭關係,卻願意替這孩子出去冒險,這膽量與魄力,確實罕見。
這驚鴻樓的林老板,是位真君子啊……
“不,那怎麼行??”孔寶生迴過神來,匆忙拒絕,“您對我和奶奶已經恩重如山,怎麼能讓先生您再去冒險……”
“不必多說了!
陳伶搖了搖頭,“現在時間緊迫,不要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爭論上麵……你奶奶現在發病,正需要人照顧,你留下吧,感謝的話以後再說。”
說完,陳伶便頭也不迴的越過王錦城,往戲樓外走去。
“林兄!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李青山見此,毫不猶豫的跟上陳伶,“外麵太危險了,我們兩個人一起去,也能有個照應……我總能幫上一些的!
陳伶看著李青山認真的目光,略作猶豫後,便點點頭:
“好,那我們一起去,王局長就先在這裏休養吧……如果可以的話,再幫我照顧一下黃小姐他們!
說完,兩人便徑直往戲樓外走去。
王錦城:……
王錦城自己也沒想到,他隻是就近來戲樓止個血,莫名其妙就成了保姆,而且還是黃昏社據點的保姆……不過他的傷確實無法讓他外出移動,留在這裏守一下災厄什麼的,倒也問題不大。
孔寶生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那一青一紅兩道戲袍走出大門,在歎息的狂風中逐漸遠去,眼圈頓時就紅了。
父母早亡,奶奶病重,孔寶生自幼就經受了太多的苦難與酸楚,卻被他自認為強大的內心鎮壓在最深處……但隨著奶奶病情突然的惡化,他內心深處的堅強已經搖搖欲墜,說到底,他還隻是個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難免的慌亂與焦急。
但陳伶簡單的兩句話,卻輕鬆擊碎了孔寶生偽裝的堅強,曾經的苦難與酸楚泛上心頭,與之對比,他如今擁有經曆的一切,都有種不真實的溫暖……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份恩情對他而言太大了,大到孔寶生都不知該如何償還。
一滴滴淚珠從他的眼角滾落,心中的焦急與感激都蘊藏其中,他對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的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謝謝林先生,謝謝李先生……謝謝林先生,謝謝李先生……謝謝林先生,謝謝李先生……”
少年哽咽的呢喃,與額頭磕地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在戲樓內迴蕩,傳不到陳伶二人的耳中,便被周圍歎息的狂風所吞沒。
戲樓內的全叔看到這一幕,長歎一口氣。
“世人都說,娼女無情,戲子無義……現在看來,這句話未免太淺薄了。”
“那是自然。”黃簌月看著陳伶離去的背影,堅定的說道,“古時人人都鄙夷下九流,但職業本就不分貴賤,說出這些話的人,未必能比二者更重情義。”
……
戲樓外。
一紅一青兩件戲袍行走於歎息狂風中,戲袍的衣擺獵獵作響。
“林兄,你認識藥店在哪裏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條街的末尾就有一家,大概一兩公裏的距離!
“那離得不遠。”
“是啊!
“林兄,我們剛才唱戲,這衣服沒換,妝容也沒卸……走在路上,應該不會嚇到別人吧?”
“現在路上除了那些災厄,哪還有別人,不過如果能嚇到那些災厄,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哈哈哈哈,那倒是。”李青山哈哈一笑,“說起來,剛才的那場戲還沒唱完……老祖宗說過,戲已開腔,八方來聽。一方為人,三方為鬼,四方為神。雖然觀眾都跑了,但那些神鬼還在!
陳伶也聽過這個說法,真假暫且不論,對這個職業而言,唱到一半就不唱確實不該。
他目光掃過眼前空蕩的街道,又迴頭看了眼戲樓的方向,剛才《穆桂英掛帥》的演出中,仿佛有某種情緒湧上心頭,與他的狀態微微共鳴。
他下意識的開口:
“既然如此……那就把它唱完吧。”
“現在唱嗎?不會把那些災厄或者絳天教的人引過來嗎?”
“災厄來了不怕,絳天教來了正好。”陳伶微微一笑,“剛才,我唱到哪一句來著?”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誌淩雲’那段……不過,應該到最後了。”李青山迴憶了一下說道。
到最後了麼……陳伶思索了一下接下來的唱詞,突然意識到,心中那股共鳴從何而來了。
他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大紅戲袍獵獵作響,尚未摘下的玲瓏藍色與銀色頭飾在風中輕晃……妝容未卸,飾品未摘,他並未從那表演的戲臺走下,此時的他,依然是戲中的“穆桂英”!
陳伶朱唇輕啟,悠揚而鏗鏘的唱腔,瞬間迴蕩在街道之上!
“我不掛帥誰掛帥,
我不領兵誰領兵!
叫侍兒快與我把戎裝端整,
抱帥印到校場指揮三軍!!”
【觀眾期待值+3】
【當前期待值:74%】
------------
第604章 骸骨巨鷹
破舊旅館。
柳輕煙站在血泊中,目光透過昏暗的小窗,遠遠的看到兩道戲袍從戲樓中離開,沿著街道一首往某個方向走去。
“陳伶大人這是要去哪?”柳輕煙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柳輕煙剛才目睹了灰界交匯的全過程,也看到戲樓裏的觀眾全部西散奔逃……她本以為外麵如此危險,陳伶大人應該會留在戲樓裏,沒想到他竟然主動走了出來,而且看方向,還是筆首的往灰界交匯的方向靠近。
柳輕煙沒怎麼猶豫,便轉身往旅館外走去,想要遠遠的綴在陳伶身後。
但她剛一步踩上血泊,就微微一頓。
柳輕煙低頭看了眼自己渾身染血的破爛衣衫,還有混雜著血塊的淩亂頭發,眼中閃過一抹遲疑……她雖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但如果一會兒會見到那位的話,一切就不一樣了。
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見麵的可能,她也不希望以這幅模樣“久別重逢”。
柳輕煙迴頭看了眼離去的方向,一根紅色的絲線從她的心髒延伸而出,穿過虛無,一首連接到遠方……有這信仰的絲線在,無論陳伶走到哪,她都能找到。
所以,即便現在延誤一些,也不成問題。
柳輕煙快步跨過腳下的屍體,來到旅館的破舊浴室門前,輕輕脫下滿是泥濘的布鞋,赤著白色雙足踩在血泊之上。
血色的漣漪在黑暗與促狹的浴室中蕩起,
柳輕煙擰開閥門,整個噴淋器便垮成無數零件叮當掉落在地,隻剩一截破裂的水管向外噴水,洋洋灑灑的遍布每一個角落。
嘩啦啦——
柳輕煙褪去衣衫,任憑這冰涼水流衝刷掉身上的骯髒與血腥,暗紅的汙水以她為中心暈開,像是一朵正在被洗滌重生的純淨白花,無聲盛開在血色黑暗之間。
潺潺流水聲中,她朱砂般的唇角微微勾起。
……
嗡——
咚——!
劇烈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灰塵從天花板飄落,一間促狹的地下倉庫內,十幾道身影正瑟瑟發抖的擠在一起。
隨著一陣劇烈的震顫響起,他們頭頂的房屋都吱嘎作響,縮在繈褓中的嬰兒哇的哭叫出聲,卻被一隻手死死的捂住嘴巴。
“寶貝,我求求你……你現在可千萬不能哭。。 币晃恢心攴驄D臉色煞白的開口,“萬一把那些災厄引過來,我們可就死定了
周圍的昏暗中,十餘位狼狽無比的身影看著這一幕,陷入沉默。
這裏是紅塵界域中的一家餐廳,灰界交匯發生的時候,他們大部分人都還在用餐,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然而還沒他們走出店門,就看到一隻骸骨巨鷹從天而降,一爪將隔壁的賭場拔起。
這景象,就像是一隻老鷹隨意的抓起一隻地上的竹鼠,堅硬的鋼筋在它爪下就像是紙糊的一樣,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幾百個人像是餃子一樣從殘破的賭場內掉出,一個接著一個的摔死在地。
在那之後,他們所有人都傻了,隻能躲到餐廳的地下倉庫,祈禱自己不會變成同樣的肉餡餃子。
“我們……我們要在這裏躲到什麼時候?”一個男人沙啞開口。
“不知道……等這些災厄全都被趕走?”
“你瘋了,你沒看到那怪物一爪就抓碎了賭場嗎?那種怪物誰能把它趕走??”
“不是還有浮生繪的大人嗎?他們會庇護紅塵,不會坐視不理的!”
“對對對,還有浮生繪!我們還有救!”
“那他們什麼時候能來?”
“……不知道
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角落的婦人死死捂著嬰兒的嘴巴,後者隻能傳出嗚嗚聲,或許是婦人用力過大的緣故,嬰兒的臉色開始逐漸發青,似乎喘不過氣來。
婦人見此,心痛猶如刀絞,下意識的將手掌鬆開些許,下一刻孩子的啼哭聲再度響起。
眾人臉色一變,猛地轉頭看向婦人,壓低聲音道:
“你在幹什麼?他的動靜太大了,一會災厄被引過來怎麼辦??”
“我……我知道,可是……”婦人急忙又想捂住嬰兒的嘴,但還沒等她有所動作,一陣劇烈的搖晃突然從上方傳來!
咚——!!
像是牆壁坍塌,又像是驚雷自平地炸響,他們頭頂的倉庫天花板被幾根森然白骨刺破,緊接著被驟然拔起!
在眾人看來牢不可催,帶給他們強烈安全感的地下倉庫,就這麼被輕鬆的撕裂,一隻蒼白巨鷹抓著扭曲破碎的餐廳殘骸,連帶著地皮與地下倉庫的頂端,扶搖著升上高空。
遮天蔽日的骸骨雙翼在空中飛舞,席卷的狂風將街道周圍的殘骸盡數卷上雲霄,原本藏在地下倉庫的眾人此刻就光禿禿的暴露在地底,呆滯望向天空,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骸骨巨鷹的利爪稍稍用力,餐廳便破碎成無數小塊,從高空中墜落大地,將周圍的居民房砸的滿目瘡痍。
滾滾濃煙升起之際,那骸骨巨鷹略微側頭,空洞的眼眶似乎鎖定地下倉庫中的眾人,振翅在空中盤旋飛舞起來。
“它來了……它真的發現我們了!”一個男人驚恐的抱住腦袋。
“怎麼辦?!我還不想死。!”
“浮生繪怎麼還不來???”
“……”
眾人仰望著遮天蔽日的骸骨巨鷹,其中一部分己經徹底嚇傻了,僅剩一部分殘餘理智的人群,試圖從倉庫邊緣爬迴地麵,卻被空中狂壓而下的颶風逼退,狼狽的坐在地上。
就在這時,一陣悠揚的戲聲,從街道的另一邊傳來,在歎息的狂風中若隱若現。
“縱然敵陣擺得狠,你的母統雄兵顯才能;
打一陣來破一陣,七十二陣陣陣平……”
那是個青年“生角”的聲音,鏗鏘有力,雄厚悠揚,似乎正在不斷的往這裏靠近。
聽到這聲音,地下倉庫有人微微一愣,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由於他們還被困在地下倉庫,看不到地麵來人的情景,隻能看到塵煙在半空中翻滾。
“你們……有沒有聽到戲聲?”
------------
第605章 期待
“戲聲??”
眾人一愣,仔細側耳傾聽,果然有一陣戲聲往這裏靠近,而且這“生角”唱完之後,還有一個更加剔透通明的聲音在旁響起,應該是兩人才對。
“這時候了,還管他什麼戲聲??”一個男人指著頭頂俯衝而下的骸骨巨鷹,驚恐的開口,
“那東西過來了!!”
眾人猛地抬頭望去,隻見骸骨巨鷹已然再度張開雙翼,好似流星般筆直的朝眾人所在的方向墜來,颶風壓的眾人連腰都直不起來,隻能死死的被按倒在地,毫無逃脫的可能。
然而,就在它急速朝大地逼近之時,一旁街道上平靜走來的一紅一青兩道身影,吸引了它的注意。
那是兩個身披戲袍,帶著妝容的年輕人,在狂風席卷下依然穩步向這裏走來,衣擺在獵獵狂風中飛舞,與周圍一片狼藉的廢墟對比,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青衣雖然臉色微白,似乎是感受到極強的壓力,但腳步也沒有絲毫的停滯;
而他身旁的那襲紅衣,卻隻是雙眸淡淡掃了骸骨巨鷹一眼,一雙雙詭異的猩紅眼瞳在他身後的虛無中悄然睜開……
紅衣陳伶停下戲腔,短暫的安靜之後,雙唇輕啟……
“——【滾】!
在【念】字秘法的作用下,這簡單的一個字卻好似子彈,輕鬆破開歎息的狂風,迴蕩在整條街道的上空。
這一刻,骸骨巨鷹隻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它視野中的紅衣仿佛瞬間變成了某種極為可怕的怪物,僅是一個目光,就讓它渾身顫栗!
原本已經急速俯衝向街道的骸骨巨鷹,拚命的扇動龐大骨翼,在自由落體下瘋狂減速,最後身形幾乎是擦著街道強行飛起。
席卷的狂風將兩側的小樓直接掀飛,躲在地下倉庫瑟瑟發抖的眾人,親眼看著骸骨巨鷹的骨架從他們頭頂掠過,然後頭也不迴的往遠離紅衣的方向飛去。
眾人呆呆的坐在地上,後背已然被冷汗浸濕……直到此時,他們還沒從劫後餘生的茫然中緩過神來。
“誰……剛才是誰喊的那一聲?”
“不知道,好像是從街上傳過來的!
“他喊了一嗓子,那怪物就跑了??他究竟是什麼人?”
“是浮生繪的大人嗎?!請救救我們!我們在這。。
“……”
此起彼伏的唿救聲從餐廳殘骸的地下傳來,陳伶隻是隨意的往那裏瞥了一眼,就頭也不迴的繼續往前走去。
他走了兩步,發覺李青山並沒有跟上來,疑惑的迴頭望去。
“你怎麼了?”
“林……林兄,咱真的把那災厄嚇跑了?!”李青山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剛才他還在跟陳伶說,裝扮成這個模樣會不會嚇到別人,陳伶說能把災厄嚇跑最好……結果陳伶說了聲滾,就真的把災厄給嚇跑了?
“哦,你說這個!标惲娴恍Γ拔也皇钦f了嗎?來了災厄不用怕,來了絳天教就正好!
在極光界域的時候,陳伶就發現隻要自己披上這件大紅戲袍,就會莫名的對災厄產生震懾作用,極光城最終被災厄占據之時,他就是憑著這一襲紅衣,在禁忌之海的災厄中行動自如……
而如果他換掉這件大紅戲袍,災厄們就不會從他身上感覺到威懾力,與其他普通人一樣會被攻擊。
陳伶也不太清楚這其中的原理,不過他猜測,或許是披上了這件大紅戲袍,他在其他災厄眼中就會變成“嘲”?
李青山上下打量了陳伶許久,才邁開腳步跟上,忍不住感慨:
“林兄……你真是位奇人啊!
李青山見過陳伶死而複生,這次又看見陳伶一聲“滾”嚇退災厄,在他眼中陳伶的形象越發神秘,不過他並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作為朋友,刨根問底並不是一件好事。
李青山跟在陳伶身邊,聽到地下倉庫內傳來的唿救聲,再度開口,
“不過,我們不把他們救出來嗎?”
“他們自己又不是爬不出來,救他們幹嘛?救上來之後,他們多半又會求我們庇護他他們,現在我們可沒時間給人當保姆!标惲嫫届o說道,“把他們從災厄手裏救下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也是!崩钋嗌阶钺峥戳搜鄣叵聜}庫,無奈歎了口氣。
“不過李兄,你為什麼要跟過來?”
“不是說了嗎,咱們兩個人一起走,總比一個人安全些……我雖然隻有二階,但也是能幫上忙的,至少能不拖林兄你的後腿!崩钋嗌酵nD片刻,
“而且,林兄你這次出來,應該不止是為了給寶生買藥吧?我跟你一起走,就能替你把藥提前帶迴去,你也就可以盡快去忙自己的事了。”
陳伶一怔,他轉頭望去,便看到還扮著“生角”的李青山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陳伶沉默許久,無奈的笑道,
“李兄,這你都能看得出來?”
“其實還好,主要我在柳鎮就認識你了,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你為什麼要在這裏開戲樓,要留下那些‘專業團隊’。”李青山微微一笑,“而且一起唱了這麼久的戲,總會有些默契吧?”
陳伶黃昏社員的身份,李青山在柳鎮時就知道了,而且還親眼目睹了陳伶屠殺評委,反殺浮生繪……在驚鴻樓裏,他或許是最了解陳伶的人。
“那倒是……”
“不過說真的,以林兄你的性格,應該很難有朋友吧?一般人確實很難理解你在想什麼。”
“嗯!标惲嫱nD片刻,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個穿著執法官風衣的身影,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不過……還是有些例外的!
“哦?莫非還有人能猜透林兄的心思?”李青山詫異開口。
“猜透不至於,就是……陰魂不散!
“有機會倒是想見一見!
“他還被埋在極北的冰雪之下,想出來,估計沒那麼容易。”陳伶不自覺的抬頭,往虛無中的某個方向望了一眼,
“不過……我倒是還蠻期待那一天的!
------------
第606章 暴力旦角
陳伶與李青山一路前行,除了偶爾出現的災厄外,路上並沒有看到任何人。
現在這個關頭,所有紅塵界域的居民都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地縫裏,在馬路上走動無疑是自取滅亡,這條原本繁華熱鬧的街道,此刻變得荒蕪而寂寥。
途中倒是又有一兩隻災厄出現,卻被陳伶一個眼神瞪的轉身就跑,一路上完全暢通無阻。
“幸好是林兄,要是寶生自己去藥店,恐怕真是兇多吉少了。”李青山忍不住感慨。
“說起來,他奶奶這時候突然發病,也有些蹊蹺。”陳伶眉頭微皺,“我們在戲樓待了這麼久,他奶奶的病情一直很穩定,偏偏灰界交匯一開始,就突然惡化……”
“你是說……他奶奶的病跟灰界有關係?”
“灰界本身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絳天教會不會造成影響我不清楚,我隻是懷疑,這事沒這麼簡單!
“對了,寶生奶奶得的是什麼病來著?”
“好像是淋巴癌!
“淋巴癌……那跟我父親當時得的病一樣。”
“你父親也得了淋巴癌??”
“對,我八九歲的時候他就得了這病,沒過一年就去世了,後來我母親也得了器官衰竭,兩人雙雙離世!崩钋嗌降难壑虚W過一抹苦澀。
“……”陳伶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突然想起之前得了皮膚癌,半死不活的穆春生,下意識的開口,
“你們這得癌癥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多嗎?”李青山一怔,“這不是很正常嗎?人年紀大了,總會得點病的!
“不,不正常。”
陳伶在極光界域待了那麼久,就沒見過幾個得癌癥的,而在紅塵界域,但凡是上點年紀的,似乎都得沾點癌癥之類的疾病……或許,這就是紅塵界域人均壽命隻有五十歲的原因?
兩人說話之際,街道盡頭在遠處逐漸靠近,那是一座空蕩的十字路口,灰色的天穹仿佛在這裏被劃分為二,靠近陳伶二人的一側是正常的夜空,馬路的另一邊則是詭異的灰色天穹。
一紅一青兩件戲袍在十字路口的一側停下腳步。
“前麵就是灰界交匯區域了麼……”陳伶目光掃過十字路口,落在對麵街角的藥店之上。
“那裏就是灰界?”李青山也是第一次看到灰界的天空,如同鉛般沉重壓抑的雲層籠罩繁華紅塵,讓他本能的有種畏懼感。
而此時一街之隔的對麵,密集的濃煙從城市間升起,時而傳來森然恐怖的巨獸嘶吼,仿佛已經淪為人間煉獄。
驚鴻樓所在的這條街道,還沒有被灰界交匯,就已經出現了骸骨巨鷹這樣的災厄,那些已經被灰界覆蓋的地方有多少災厄,產生了多少傷亡,根本難以想象。
“藥店就在那裏,我們得快一些了!
陳伶徑直穿過無人十字路口,向破敗的藥店走去。
藥店的招牌已經熄滅,外牆上滿是焦痕與不知哪來的血跡,大門上半邊的玻璃已經全部碎裂,隻剩下剔透碎渣鋪滿地麵,即便如此,這扇門依舊緊緊鎖住。
通過上半邊碎裂的玻璃向裏望去,藥店內一片漆黑,櫃臺也沒有人,擺滿藥品的貨架歪歪扭扭的陳設在其中,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處。
“裏麵沒人……是灰界交匯的時候,店員直接逃跑了?”李青山往裏看了一眼,喃喃道。
陳伶沒有迴答,他低頭看了眼從內側鎖上的大門,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李兄,你往後退些,保護好自己!
“。颗丁
李青山點點頭,向後連退數步。
陳伶一隻手探入戲袍袖中,一柄寒芒閃爍的剔骨刀便落在掌間,在指尖翻過一朵淩厲的刀花,然後負手藏在背後。
李青山一愣,“林兄,你哪裏變出來的刀??”
“之前在廚房裏順的!
陳伶右腿後退半步,短暫的停頓後,猛地一腿用力甩出,巨力劃破空氣發出輕微嗡鳴,炮彈般撞在緊鎖的大門上!
砰——。
藥店大門瞬間扭曲,脫離門框飛了數米,撞倒一片貨架後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塵埃飛揚而起,大紅的戲袍恢複平靜,但陳伶頭上的旦角飾品還在微微搖晃,看到這一幕,身後的李青山忍不住開口,
“不是林兄……你這旦角是不是有點太生猛了?穆桂英也沒你這麼牛啊!
陳伶徑直走入藥店,店內的照明已經徹底癱瘓,再加上外麵正是黑夜,藥店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好在陳伶擁有【繪朱顏】的雙目,可以在黑暗中隱約看到一部分……
這家藥店的占地不小,目測至少有二十多隻貨架陳設其中,陳伶緩步走過靠近門的幾個貨架,大紅戲袍的衣擺自昏暗塵埃間拂過,周圍安靜地隻剩下他輕微的腳步聲。
隨著陳伶向藥店深處靠近,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他眼眸中的警惕之色越發濃鬱。
【觀眾期待值+1】
陳伶連續穿過幾隻貨架後,眼前的空間突然寬敞,十幾隻貨架像是被人刻意擺成圓弧,環繞在四麵八方,中央歪歪扭扭的血跡在地上連接成環,角落勾勒著細小怪異的符號,神秘而森然。
此時在這血色圓環的中央,一個披著紅袍的身影正跪在地上,一隻手握著短刀,刀鋒抵在左胸偏下的位置,隻刺進了大約一厘米深,潺潺鮮血正順著刀鋒滾落在地……
在他的身前,還擺著一桿小錘,一隻剪刀,還有一根鋸子,像是某種開膛破腹的刑具。
看到這一幕,陳伶的瞳孔微微收縮!
“林兄小心。!”
李青山的大喊從後方傳來,一陣唿嘯的破空聲緊隨著從陳伶耳後蕩起,陳伶毫不猶豫的向前彎腰閃避,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刀刃幾乎是擦著他的頭皮掠過!
幾乎同時,跪在血環中央的紅袍身影,也猛地抬起頭,反手掄起地上的小錘就迎著陳伶的麵門砸去!
咚——!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前後兩人的夾擊如同雷霆般勢不可擋,瞬間封死了陳伶所有的退路,隻聽一聲沉悶巨響,黑暗中陳伶的頭部被迎麵的小錘砸中,整個人沙袋般倒飛而出,連帶著一隻貨架轟然倒地!
------------
第607章 真我演繹
“林兄!”
看到這一幕,李青山心中一驚!
陳伶進入藥店之後沒多久,李青山就看到一道紅袍身影從天花板突然出現,無聲的揮刀砍向陳伶脖頸,他大吼一聲之後,便發現陳伶已經被前後夾擊,一錘砸翻在地。
其中那位手持小錘,剛才還在進行自殺儀式的紅袍身影,反手又從地上拿起了短刀,急速朝著倒地的陳伶衝去,似乎還想再補幾刀。
“住手!”
這個時候,李青山不可能坐視不理,他已經不再是柳鎮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戲子,一個箭步便從門外衝入黑暗藥店之中!
李青山抬手抓住衣領,用力一撕,身上穿戴的戲袍與飾品突然刺目起來,幾根寫有“楊”字的武將旗幟從他背後憑空勾勒,一副銀甲轉瞬間套上身軀!
隨著李青山下一步踏出,他的身軀肉眼可見的高大雄壯起來,頭頂幾乎要觸碰到藥店的天花板,戴著京劇妝容的麵孔流露出威嚴與殺氣,仿佛他原本就長成這樣!
李青山反手拔出背後的一桿“楊”字將旗,在手中挽出一朵槍花,下一刻這將旗竟然變成一桿銀色長槍,在他的唿嘯飛奔中破開空氣,發出尖銳聲響!
剛才還在與陳伶演唱《穆桂英掛帥》的李青山,在兩步之間,竟然搖身一變,直接化身為真正的武將“楊宗保”!
他身披銀甲,背扛將旗,手持一柄如龍銀槍,唿嘯間朝著兩道紅袍刺去!
戲神道,【京武】路徑——二階,真我演繹。
一桿銀槍搗碎兩側的貨架,直逼陳伶身前,槍尖蕩開那柄即將劈落的短刀,隨後李青山雙腿釘死在陳伶身前,宛若巍峨青山屹立不倒,反手一記長槍橫掃,將兩道紅袍逼退數步。
勁風拂過兩位紅袍身影麵門,他們的臉色陰沉如水。
“他死了嗎?”
“剛才那一錘砸下去,應該能把頭顱敲碎……大概率是死了,不過保險起見,最好還是再補幾刀。他身上的氣味讓我有些不適!
“幸好儀式才剛剛開始,要是等到斷骨剖肺的時候,這家夥恐怕就要壞事了!
“所以,這是哪裏來的兩個戲子?”
“不知道,浮生繪裏應該沒有戲神道才對……”
“不管了,這兩個人的階位似乎不高,先殺了再說。儀式已經開始,長時間不進行獻祭,準備工作就白幹了!
此刻,李青山也猜到了這兩人的身份,畢竟絳天教標誌性的紅袍在人類九大界域眼裏,跟黃昏社一樣都是極端危險的存在,他也沒想到自己跟陳伶隻是來一趟藥店,竟然就撞上了這兩個絳天教徒。
他右手握緊長槍,渾身的肌肉緊繃,如臨大敵的看著兩道紅袍身影……即便他已經化身武將“楊宗保”,麵對這兩個極端危險分子,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下一刻,兩道身影同時向他衝來!
李青山一槍刺出,槍尖在巨力下卷起陣陣勁風,唿嘯著刺向胸口帶傷的那位絳天教徒,可後者的身影卻輕盈無比,揮舞短刀將槍尖挑開,兩者急速摩擦綻放出刺目火花。
借助一閃而過的火光光芒,李青山終於看清了這兩人的樣貌,這是一男一女,兩者頭發都一樣的長且雜亂,披散在臉頰兩側,飛舞的紅袍下一絲不掛,將最原始的肉體暴露在空氣之中,隻有茂密的毛發與暗黃修長的指甲最為惹眼,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兩個野人。
李青山眉頭一皺,他如今的身軀比這兩人足足高了一大截,借助著體型與力量的優勢直接一步踏出,左手從背後拔下一桿將旗唿嘯橫掃!
兩位絳天教徒一左一右同時翻滾,其中一人隨後像是紅色猿猴般靈活的攀上貨架,避開這一擊,然後直接向著被壓在貨架地下的陳伶撲去;另一人則直衝李青山的腰部,他們的身形在黑暗中快到拖出殘影。
李青山見有人要直接對陳伶下手,立刻反身準備攔截,就在這時一隻手掌卻重重的拍在他的後腰。
“神道?可笑……”
砰——!
手掌與他身體接觸的瞬間,李青山體內的神道突然搖晃起來,原本覆蓋在身上的銀甲像是接觸不良的電視信號,猛地閃爍幾下後竟然憑空消失!
李青山臉色一驚,還未等他迴頭看清發生了什麼,一記重擊便從身後傳來,整個人像是炮彈般被踢飛數米,連續撞倒一片貨架後,砸在藥店的角落。
劇痛從腰後傳出,李青山卻無暇顧及,他艱難的從廢墟中坐起,便看到“真我演繹”就像是徹底失控一般,在廢墟中瘋狂閃爍著,那柄銀槍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一根爛木頭,身上的銀甲也全部消失,就連體型都縮小了一圈。
他的神道技能,失控了?
“在無上絳天救世至尊的麵前,你們的神道都毫無意義!蹦俏唤{天教徒,冷笑著走來,
“世界將重返原初,文明將歸於塵土,神道也不例外……我們絳天,乃是人類九大界域的克星,是世間一切路徑的獵手……你憑什麼與我們為敵?”
李青山感受著體內紊亂的神道,臉色越發難看。
與此同時。
藥店的另一邊,一個披著紅袍的絳天教徒,手持小錘,緩步走到貨架下的血色身影之前。
此刻的貨架之下,已經被血泊覆蓋,一具身體被壓在眾多貨架之下,在黑暗中隱約可見……絳天教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的小錘高高舉起……
“無上絳天救世至尊,將會救贖你的靈魂。”
他用力唿嘯的砸向那身影的頭顱!
砰——!
隨著一聲輕響,他手中的掃帚砸在貨架上,直接斷成了兩截。
這位絳天教徒愣在原地。
哐當……哐當……
隨著一道血色身軀在黑暗中緩緩站起,原本壓在他身上的貨架滑倒在地,那是一個頭部被砸的凹陷大半的身影,原本戴在頭上的旦角頭飾,此刻也扭曲破碎,猩紅鮮血濺灑其上,反而帶上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染血的猩紅戲袍在廢墟間站定,他的手中握著一桿小錘,手背上的肌肉與血管都像是被注入了恐怖的力量,猙獰無比……隨著扭曲詭異的頭飾緩緩抬起,一雙憤怒的眼眸鎖定了身前的絳天教徒。
“喜歡偷襲是吧?很好……”
“你的命……最好能比我更硬!
------------
第608章 力壓絳天
陳伶生氣了。
自從踏上神道,向來都是他陳伶陰別人,這次居然被別人給陰了……而且還讓人一錘子掄到臉上,差點當場暴斃。
雖然就算被一錘子砸死,他也能扣除50%期待值複生,可把複活的機會浪費在這兩個東西手裏,陳伶是絕對無法接受的……他寧可在眾人麵前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自殺表演,也絕不願意莫名其妙的死在這種地方。
黑暗中,陳伶裂開一大塊的腦殼觸目驚心,在【血衣】的作用下,他的傷勢並未嚴重到瀕死的地步,反而有滾滾力量湧入體內,
怒火自陳伶心中升起,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座即將噴湧的火山,一根根青筋盤踞在手臂與脖頸之上!
【觀眾期待值+3】
【當前期待值:78%】
他一隻手提著染血小錘,一隻手反握剔骨刀,或許是頭部受創的緣故,他緩步前行的身體在血泊中左搖右晃,但即便如此,絳天教徒還是被嚇的後退半步……
“你……你!!”
昏暗的廢墟,染血的朱紅戲袍,扭曲的頭飾,破碎的頭顱……本該死亡的人一步一晃的向自己走來,這一幕帶來的視覺衝擊簡直比驚悚鬼片還要恐怖數十倍!
絳天教徒一咬牙,長著毛發的手臂猛地握住身旁的貨架,力量湧動之下,竟然直接將其拖拽而起,借助慣性砸向陳伶麵門!
鐺——!
貨架飛到半空,便被一隻血色的手掌憑空托住。
在陳伶森然的目光中,金屬拚接而成的貨架被強行擰成麻花,左手的小錘反手錘砸而出,將整個貨架從中間破成兩截,然後一個箭步踏出,將半截貨架以更快的速度甩向絳天教徒麵門!
絳天教徒反應極快的將雙手擋在身前,攔下這一擊,但貨架上攜帶的力量實在太強,竟然將其震的撞在身後牆壁之上!
一股痛感從背後傳來,他卻來不及做其他動作,因為下一刻一柄小錘便被那紅衣戲子全力擲出,像是炮彈般劃破空氣,眨眼間便閃至眼前!
絳天教徒的瞳孔驟然收縮!
轟——!!
一桿小錘接連砸塌三道牆壁,將藥店與隔壁的兩家鋪子盡數打通,滾滾塵煙飛揚而起,三座誇張的大洞從中緩緩勾勒而出。
趴在地上躲過一劫的絳天教徒見此,毫不猶豫的開口:
“幫我!”
不等他開口,原本還在與李青山糾纏的第二位絳天教徒已然衝破濃煙,一刀劈向陳伶,就在刀鋒劃落的瞬間,一柄剔骨刀的寒光在戲袍的袖擺中挽起,精準的與之碰撞在一起!
叮!叮!叮!
兩件紅衣在昏暗中急速拚殺,刺目的火星在半空中迸濺,偶爾將昏暗藥店照亮一角。
但不過六七個迴合,握刀的絳天教徒便招架不住,被一刀劃破胸口,而且隨著時間流逝,他身上的血痕越來越多……速度與力量暫且不論,他的刀法與經曆過寧如玉數月錘煉的陳伶相比,就相差太多。
第二道身影趁亂衝出,像是猿猴般四肢著地,以極快的速度貼地掠過,指尖趁亂抓住陳伶的腳踝。
“林兄!小心他們能幹擾神道!”
李青山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肌膚相碰的瞬間,陳伶體內翻湧的【血衣】力量驟然一滯,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泯滅消失,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感受到陳伶的速度與力量銳減,連連敗退的絳天教徒頓時穩住身形,與另一位絳天教徒一起,左右夾擊陳伶。
“嗬嗬,沒了神道,你的力量也不過如此。”一道譏諷自耳畔傳來。
陳伶感知著體內的神道,心念一動,
“……是嗎?”
聽到陳伶平靜的話語,握刀的絳天教徒一怔。
下一刻,他手中揮舞的短刀突然一晃,在他眼皮底下變成半截被砸斷的掃帚,被寒芒閃爍的剔骨刀瞬間劈碎!
絳天教徒:???
還未等他迴過神來,那柄剔骨刀便順勢捅入他的體內,白刀進,紅刀出!
陳伶森然的眼眸凝視著他,毫不猶豫的趁勢連捅了三刀之後,另一位絳天教徒才來得及幫同伴解圍,徒手與陳伶搏殺在一起。
陳伶沒能將剔骨刀從被捅的絳天教徒體內拔出,便側身一腳將其踹飛數米遠,隨後與另一位絳天教徒後退拉開距離。
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的李青山,眼眸中滿是震驚。
哪怕他以前不懂絳天教的恐怖之處,這次親身交手後,也知道這群家夥有多棘手,對方對神道技能的克製太過強悍,一對一的情況下都難以占據優勢,而陳伶竟然以一敵二,還能力壓絳天教!
同樣都是穿著紅衣,但雙方的生猛程度,似乎並不是一個級別的。
被陳伶連捅三刀的絳天教徒,艱難的從貨架間爬起,那柄剔骨刀依舊森然的插在他的胸膛,潺潺鮮血不斷從嘴角滲出。
他怔怔的看著那身披大紅戲袍,頭部被破開一個大洞的陳伶,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嘔……”
他臉色一白,猛地低下頭來,大口的吐出黑色鮮血。
陳伶的那三刀,刀刀直逼要害,即便他的身體迴歸原始,強度與生命力都遠高於普通人,但此刻也很難再爬起來戰鬥。
這位絳天教徒並沒有立刻拔出插在胸口的剔骨刀,而是緊咬著牙關,目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不遠處那血色圓環之上……
他匍匐在地,艱難的往那圓環之內挪動。
與此同時,
正在與陳伶對峙的絳天教難以置信的開口,
“這怎麼可能?!明明已經擾亂了你的神道……你怎麼還能用技能??”
陳伶拂了拂衣袖的塵埃,淡淡道,“看來,你們那個什麼無上絳天救世至尊……也沒那麼神!
在絳天教徒觸碰到他的瞬間,陳伶的一大部分技能確實都無法使用了,包括【血衣】,【審判庭】,【心蟒】等等……這些從其他人身上學過來的神道技能,就像是被強行撥亂,但唯獨有四個例外。
【正義的鐵拳】,【無相】,【猩紅戲法】以及【織命】。
------------
第609章 絳天天敵
【正義的鐵拳】是普通人文仕林的技能,跟神道完全無關,能用很正常……而後麵的三個,則是來自陳宴扭曲神道的技能。
扭曲神道的技能,並沒有被絳天教的氣息所影響,包括陳伶如今用【無相】製造的虛假容貌,也依然完整的覆蓋在麵孔之上。
這一點就連陳伶自己也沒想到,按理說扭曲神道也算是神道才對……難道,是這條神道扭曲的有點過頭了?
絳天教徒的臉色難看無比,他不知道陳伶是什麼來頭,但到目前為止,他還從未聽聞有什麼神道能抵擋他們的氣息,就算是那些高階的神道擁有者,在他們的幾位大主教麵前都得吃癟。
而現在已經不是糾結原因的時候,上一個派過來在這片區域進行自殺儀式的絳天教徒已經失敗了,他們二人前來,就是為了填補這塊區域的缺口……現在陳伶就擋在他麵前,他硬著頭皮也得向前衝。
好消息是,陳伶剛才用的技能似乎不是攻擊類,隻能調換雙方的物品,現在他雙手空空,陳伶也雙手空空,他未嚐沒有勝算!
眼看著那披著紅袍的赤裸身影,以驚人的速度貼地飛掠,陳伶的眼眸微微瞇起;
【無相】,【猩紅戲法】,【織命】這三個技能,在正麵戰場中的攻擊力確實都不強,真要肉身硬碰硬,他未必是原始化的絳天教徒對手……
不過,除了扭曲神道之外,他並非沒有其他手段。
待到那絳天教徒奔襲至他身前,陳伶染血的雙唇輕啟,一個字眼如春雷般從他舌尖炸響!
“——【定】!”
這個字響起的瞬間,便像是九雷滾滾在衝來的絳天教徒耳畔嗡鳴,其中仿佛蘊含著某種魔力,他原本還掌控自如的身軀,突然在半空中停滯一瞬!
這短暫的停頓,讓他的身體徹底失去平衡,撞翻就近的一個貨架之後,跌跌撞撞的朝陳伶靠近。
與此同時,陳伶深吸一口氣,雙眸緩緩閉起……
……
恍惚中,他仿佛又迴到了戲道古藏,迴到了大師兄給他設置的浪潮試煉之間。
黑色的礁石被他踩在腳下,染血的戲袍在飛濺的浪花中拂動,遠處海與天的交匯處,一道滔天巨浪卷攜著毀天滅地之力,翻湧而來!
二師姐欒梅的話語,在他耳畔響起:
“……可惜,代入的信念感還是不夠。”
“小師弟雖然會唱,但接觸戲曲的時間還是不長,對戲本中的穆桂英了解也不多……現在這種程度,是沒法產生共鳴的。”
陳伶曾嚐試過唱出那句唱詞,拂袖破開滔天巨浪,最終卻被卷入海底,落得狼狽下場。
當時的他,確實無法從那句詞中感受到任何共鳴,但現在,陳伶覺得不一樣了……
從他踏出戲樓的那一刻,某種情感便油然而生,這一路走來,一路唱戲,這種情感在胸腔內不斷發酵,與他的靈魂交織在一起。
陳伶有預感,這次,他能行。
……
昏暗中,陳伶猛地睜開雙眼!
他左手從腰間解下戲袍的束腰,輕輕一揮,束腰瞬間替換了原本插在李青山背後的“楊”字將旗,在指尖飛速旋轉數圈後,被他用力攥在掌間!
陳伶的腰桿挺直如同鬆柏,屹立血泊之上,他握著將旗的手背在身後,空蕩的右手緩緩抬起,一襲寬鬆戲袍無風自動……
當陳伶起勢的瞬間,角落的李青山像是感知到了某種氣息,一時間怔在原地。
半空中的絳天教徒,已然從剛才的定身中迴過神來,他一腳踩在貨架邊緣借力,急速改變方向,兇悍的朝陳伶殺來!
那抹紅色在陳伶的瞳孔中逐漸靠近,他卻沒有絲毫閃避的意思,而是淡然開口:
“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屬於他人……
番王小醜何足論,
我一劍能當百萬兵!”
悠揚唱腔響起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感覺從陳伶體內翻湧而出,他下意識的抬起空蕩右手,學著當時寧如玉的模樣,向著前方隨意一揮。
寬鬆空蕩的袖擺,輕飄飄的拂過眼前……
下一刻,
狂奔而來的絳天教徒轟然爆開!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任何緩衝,陳伶隻是隨意拂袖,那人便像是破碎的海浪,在空中分崩離析,化作漫天猩紅血雨,洋洋灑灑的落滿陳伶全身。
戲道秘法——【袖手撥天】。
整個藥店陷入一片死寂。
李青山呆住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光是他,甚至那被陳伶隨意拂袖殺死的絳天教徒,死前都沒有絲毫的反抗……或者說,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會死,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絳天教的氣息可以幹擾神道,卻無法幹擾陳伶習得的戲道秘法,再加上同樣不受幹擾的扭曲神道,絳天教最核心的手段對他而言幾乎沒什麼作用……如果說紅衣絳天教是所有神道的天敵,那同樣紅衣的陳伶,就是所有絳天教的天敵。
拂袖間,強敵灰飛煙滅。
陳伶披著那襲染血戲袍,戴著扭曲頭飾,妝容也被鮮血洗刷的模糊不清……他靜靜的站在那,仿佛他才是這裏最恐怖的惡魔。
【觀眾期待值+3】
與此同時。
藥店的另一邊,
僅剩的絳天教徒,用胸膛的剔骨刀,直接剖開了左側胸膛的血肉,森然肋骨暴露在空氣之中……
他顫抖著拿起角落的小錘,咬牙砸向自己的肋骨,隨著每一下砸落,一根肋骨應聲折斷,原本連手指都無法探入的肋骨縫隙,逐漸被破開,足以容納一隻手掌探入其中。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滾落,身體都在不自覺的顫抖……他在痛苦,也在緊張。
他親眼見到了同伴被陳伶拂袖秒殺的過程,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他橫豎都是要死的,但這場自殺儀式必須要完成,如果不讓這條街道與“歎息曠野”交匯的話,其他人那邊想召喚“滅世”的難度就會直線增長。
這是一場時間的競賽,他必須在陳伶殺死他之前,獻祭掉自己的肺部,否則無上絳天救世至尊,將不會認可他的奉獻與榮耀。
好在他已經極快的敲碎了數根肋骨,留出了一個可以通過手掌的缺口,絳天教徒毫不猶豫的伸手,向自己的肺葉抓去……
------------
第610章 扭曲的儀式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昏暗中伸出,死死的將其扼住在半空。
絳天教徒身軀一震,艱難的抬頭望去,隻見一個渾身都被鮮血浸染的紅衣戲子,正無聲的站在身旁,一雙眼眸瞇起詭異的弧度,正打量著他暴露在外的肺葉。
曆史的軌跡在這一刻交匯,不久前,也是這樣的一隻手,扼住了即將完成自殺儀式的絳天教徒……而現在,命運再度重演,陳伶與柳輕煙的身形跨越時空重疊在一起。
但陳伶到底不是柳輕煙,即便在這一刻兩者的動作相同,但在大紅戲袍的身後,命運的軌跡卻被一雙雙猩紅戲謔的眼瞳強行改變,向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方向延伸……
“這就是你們召喚‘歎息曠野’的自殺儀式?”陳伶的聲音仿佛來自幽冥,平靜而深沉,他像是在很認真的思索,
“獻祭自己的肺麼……為什麼一定是肺?”
絳天教徒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的右手已經被死死抓在半空,根本無法動彈,果斷閃電般的伸出左手,抓向那塊暴露在外的肺葉!
下一刻,一抹剔骨刀的刀芒閃過,他整條左臂都齊刷刷的被斬斷,隻留下一道光滑猩紅的斷口。
絳天教徒的臉色頓時煞白。
不等他迴過神來,剔骨刀的刀芒再度劃過右臂,鮮血迸濺之下,那截被陳伶握在手中的臂膀已經徹底脫離他的身軀,隻剩下一截軀幹孤零零的跪在血泊之中。
失去雙臂的絳天教徒,再無自己完成儀式的可能,望向陳伶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絕望。
陳伶並沒有急著殺死這個絳天教徒,一隻手扼住他的咽喉,強迫他抬頭與自己對視……緊接著,一雙杏紅眼妝在臉上浮現,【繪朱顏】瞬間發動!
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湧入陳伶的腦海!
……
最先出現在陳伶眼前的,是一座龐大而恢弘的祭壇。
灰色天穹下,血色的雷鳴電閃在鉛色雲層間遊走,像是一道翻湧的漩渦,漩渦中央對應的祭壇中央,一顆兩層樓高的赤色碎片巍然佇立。
看到這枚碎片的瞬間,陳伶一怔,隨後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
“赤星碎片?!”
這樣的碎片,陳伶曾親眼見到過相似的……在時代存檔中,九君所探索的那一枚,便幾乎與它一樣,隻不過比這個更大一些,碎片周圍的輪廓也有所區別。
陳伶可以肯定,這枚碎片絕對是來自赤星。
除了大災變前九君所探索的那一枚,在這個時代,竟然還有一枚赤星碎片保留?
陳伶低頭向祭壇邊緣望去,隻見一大片穿著紅色長袍的身影正環繞在赤星碎片周圍,屈身跪伏在地,放眼望去像是大地生長出的蕁麻疹,在灰色天穹下異常紮眼。
被陳伶斬斷雙臂的絳天教徒,此刻也跪拜在地,隨著周圍絳天教徒一次又一次的磕頭……他所在的位置是這些絳天教徒的最外圍,而越是靠近赤星碎片,跪伏的絳天教徒就越接近原始。
最前排的絳天教徒,甚至已經完全失去了智人的特征,也沒有披紅袍,而是在長滿毛發的腰間係上一圈紅色的樹葉裙擺,時不時的張嘴,發出一聲聲嘹亮猿啼。
在他的身後,眾多絳天教徒,麵朝那枚赤星碎片,一邊磕頭一邊重複念誦:
“無上絳天救世至尊……無上絳天救世至尊……無上絳天救世至尊……”
紅色的跪拜浪潮在祭壇周圍起伏,灰色的天穹下,隻有陳伶披著大紅戲袍,依然屹立其中。
他雙眸凝視著祭壇之上的赤星碎片,喃喃自語:
“他們口中的無上絳天救世至尊……是指赤星碎片?”
陳伶一直以為,絳天教的“無上絳天救世至尊”,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神或者半神,就像是篡火者的“白銀之王”一樣,沒想到竟然隻是一塊碎片。
既然如此,無上絳天救世至尊這個名字,又是誰給起的?
不等陳伶再靠近赤星碎片,眼前的畫麵便寸寸崩碎,他的瞳孔逐漸恢複原狀,重新迴到昏暗的藥店之中。
陳伶單手抓起他的衣領,沉聲問道:
“其他絳天教徒在哪裏?”
“嗚……不……知道……嗚嗚……”
絳天教徒裸露在外的肺葉如破風箱般鼓動,潺潺鮮血自喉嚨與被斬斷的雙臂中湧出,在血色的圓環間暈染開……他的唿吸越發虛弱,與陳伶對視的雙眸也空洞暗淡,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陳伶見此,知道是沒法再從這個絳天教徒身上套出更多情報,開始遺憾剛才應該也留另一個教徒活口……但【袖手撥天】的威力實在太強,他也沒想到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陳伶沒有再跟他浪費時間,手中的剔骨刀在他指尖輕舞,然後猛的刺入他的心髒之中!
一聲悶哼自絳天教徒的喉嚨中響起,隨著陳伶反手將刀柄從胸口拔出,他唇間再度淌出大片鮮血,身形一晃便栽倒在地。
陳伶握著染血的剔骨刀,頭也不迴的往藥店門口走去,李青山的身形正踉蹌著從狼藉貨架中緩慢站起。
“怎麼樣?沒受傷吧?”陳伶問道。
李青山微微點頭,正欲說些什麼,餘光瞥到陳伶的手心,表情突然一僵!
“林兄……你……”
“什麼?”看到李青山神情突變,陳伶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你……你把他心髒掏出來了??”
“心髒?”
陳伶低頭看向自己握著剔骨刀的右手……
不知何時,他手中的剔骨刀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顆還在緩慢跳動的猩紅心髒!
陳伶愣在原地。
數秒後,他才想到了什麼,猛的迴頭看向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隻見自己的剔骨刀依舊插在絳天教徒的胸口,而刀鋒之下,一個像是被徒手破開的猙獰大洞,觸目驚心!
染血的胸腔內,斷裂的血管還在蠕動,而那顆本該存在其中的心髒,卻消失不見。
“怎麼會這樣?我剛才明明隻是拔出了刀……”
久違的錯愕感湧上陳伶心頭,在他的背後,一雙雙猩紅的眼瞳自虛無中睜開,注視著陳伶手中的淋漓心髒,笑彎好似邪月。
------------
第611章 深淵降臨
看到這一幕,陳伶心中咯噔一聲!
自己不是已經按照他們想要的,離開戲樓,來解決這群絳天教徒了嗎?怎麼這個時候又突然冒出來了?!
等等……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陳伶腦海,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腳下,隻見原本絳天教徒提前布置好的自殺儀式血環,正在一點點亮起!
陳伶感覺到自己手中的東西正在變輕,那顆心髒就像是燒著了一樣,直接化作滾滾濃煙,虛無的穿過頭頂天花板,筆直升上天空!
“絳天教的儀式??”
陳伶像是猜到了什麼,臉色難看無比。
絳天教的自殺儀式,似乎是在規定的準備範圍內,獻祭掉自己的器官,以此來召喚灰界交匯……剛才陳伶看到對方掏肺,就有些疑惑,人體內的器官這麼多,為什麼偏偏得費勁剖開血肉,打碎肋骨,用肺來獻祭?
而且,之前陳伶也有想過,灰界那麼大,絳天教是如何讓那麼多教徒在不同區域同時召喚,卻都能引來“歎息曠野”,而不是別的什麼災厄區域,比如“禁忌之!,或者“鬼嘲深淵”……現在,這個問題似乎有了答案。
並非是隻有獻祭肺才能召喚灰界,而是隻有獻祭肺,才能指定召喚“歎息曠野”?
而陳伶的出現,無疑打破了絳天教徒原本的計劃,他並沒能用自己的肺招來“歎息曠野”進行交匯,而是在死亡之前,被“觀眾”掏出了心髒……
如果絳天教徒獻祭“肺部”,能指定召喚“歎息曠野”,那現在他獻祭了“心髒”……又會召喚出什麼?
一個名字湧現在陳伶腦海,他猛的抬頭看向藥店外的天空,一抹灰色正在逐漸蔓延!
“……不會吧?”
陳伶喃喃自語。
……
“嘖……出來遛個彎,怎麼還迴不去了?”
一片狼籍的樓房廢墟間,紅心9撓了撓頭,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的身旁,身高兩米,披著黑袍的梅花j在廢墟中尤為顯眼,他幽幽開口道,“出門前,你說你能認得路的。”
“不是哥們,我能認得路,前提是它得有路。!”
紅心指著周圍的一片廢墟,罵罵咧咧,“你別說認路了,現在連一條完整的路都看不見……這誰能知道怎麼迴去?”
梅花j開口正欲說些什麼,突然轉頭看向身旁的樓房廢墟。
轟——。
驚天爆鳴從兩人身旁響起,倒塌到隻剩半截的小樓,被一抹極快的白影撞得粉碎,紅心9與梅花j兩人的身形也被那白影瞬間吞沒,崩碎消散在半空。
飛揚的塵埃間,那白影飛掠出近百米,才緩緩停住身形……那是一隻身長三米的修長骸骨,從輪廓上來看,像是獵豹,骨骼相對於犀牛而言輕盈無比,穿行在風中幾乎不產生任何阻力,速度奇快無比。
它迴頭望向那兩人被撞碎的方向,微微側頭,似乎在疑惑為什麼這兩人沒爆出血漿,隻留下一張張飛揚的撲克牌,在原地飄舞打旋。
“好險好險……差點就裂開了!奔t心9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你的警惕性太差了!
“什麼警惕性太差……我剛才那是在找路!而且我階位又沒你高,反應慢半拍很合理吧!
“那你找到路了嗎?”
“……我們還是來聊聊這個大貓吧,你來殺還是我來殺?”
“人家是豹子!
“這不重要!”
獵豹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兩人還完好無損的站在百餘米外的一片空地中,似乎正在為它的品種而爭執。
低沉的嘶吼聲從空蕩骨架下傳出,它的四肢微微下屈,像是狩獵者般貼在地麵,每一根骨頭都如同弦上之箭,蓄勢待發。
短暫的停頓後,它的身形破空而出,在虛無中拖出道道殘影,再度衝向二人。
正在與紅心9嚴肅討論貓科動物骨骼差異的梅花j,微微向這裏側頭看了一眼,雙手撫過寬大的黑色風衣。
下一刻,大片的白鴿竟然從他的風衣之下飛出,像是一朵撲棱的白雲,湧向飛馳而來的獵豹!
獵豹的身形絲毫不避,依舊筆直向前,在白鴿間狂掠,敏捷的它沒有碰到任何一隻白鴿……但隨著梅花j那隻留有燃燒骷髏篝火刺青的手背緩緩抬起,一聲清脆響指迴蕩在天際!
啪——
下一刻,獵豹周圍飛舞的白鴿竟然憑空變成一根根粗壯的鎖鏈,直接穿過所有骨骼的間隙,將其捆縛在半空!
梅花j的指尖緩慢抬起,最後一隻白鴿從衣擺飛出,撲棱著翅膀落在指尖,隨著他指尖一晃,白鴿瞬間變成一頂黑色的魔術高帽,被他優雅的戴在頭上。
“等你殺它,黃花菜都涼了……還是我來吧!泵坊╦淡淡開口。
他指尖抬起,對著在鎖鏈中瘋狂掙紮的獵豹,輕輕抓去。
“【切割戲法】!
梅花j話音落下的瞬間,獵豹周身的空間突然被折疊成一座座金屬鐵板,將其身形劃分成十幾塊不同的區域,隨後像是五馬分屍般,向著四麵八方緩慢移動……
這些區域割開獵豹的身軀,後者卻並沒有立刻死亡,而是每一塊身體都保持著活動,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看起來匪夷所思,像是一場完美的魔術表演。
而隨著梅花j的五指逐漸並攏,他隨意的在虛空中一扯,那十餘塊分割區域瞬間拉開數百米的差距,一聲尖銳爆鳴從被分割而出的獵豹頭顱中響起,下一刻所有骨骼都碎裂爆開,分散著散落滿地
“解決了!泵坊╦摘下那頂魔術帽,重新變迴白鴿,放迴袖口裏,
“你找到迴去的方向了嗎?”
“……”紅心9頓時有些無語,“你覺得呢?我們現在和剛才的處境有什麼區別嗎?”
“那怎麼辦?隻能等方塊10來接我們了?”
“現在這裏災厄橫行,驚鴻樓還在不在都不好說……說不定,那裏已經被某隻災厄給推平了。”
“樂觀點,那裏不是還有一片地方,沒有被灰界交匯嗎?”梅花j指了指遠處,那片唯一籠罩在夜色下的天空。
他話音剛落,一縷濃煙便從夜空下升起,鉛灰色的雲層如同潮水般向周圍擴散,眨眼間便籠罩了整片天空!
梅花j:……
“你是屬烏鴉的嗎?不會說話少說兩句!奔t心9忍不住吐槽。
梅花j正欲替自己辯駁兩句,突然一愣,疑惑的轉頭看向那片正在被灰界交匯的區域……
“不對啊……這不是歎息曠野的氣息?”
“不是歎息曠野?那還能是哪?”紅心9聳了聳肩,看向那個方位,下一刻,他突然覺得那裏的氣息有點熟悉,“等等……”
“那是……”
“【鬼嘲深淵】???”
------------
第612章 見麵禮
“見鬼,真是鬼嘲深淵?!”
陳伶看到遠處大地深處湧動的一抹抹黑影,臉色頓時古怪起來。
他早該想到的,絳天教徒的自殺儀式就在眼前,“觀眾”既然在這個時候介入演出,憑它們的性子不可能就為了看個樂嗬這麼簡單……
但它們竟然直接偷肺換心,扭曲了絳天教徒的儀式,將原本指定的“歎息曠野”,變成了“鬼嘲深淵”?!
在灰界,“鬼嘲深淵”與“歎息曠野”接不接壤,陳伶不知道……但在紅塵界域,在如今周圍全部都被“歎息曠野”籠罩的情況下,中央突然出現一片“鬼嘲深淵”的區域與之交匯,無異於在翻湧的火海中突然空降一座冰山,將原本就混亂的紅塵局勢變成冰火兩重天。
當然,如今“歎息曠野”的交匯區域這麼大,僅靠一片“鬼嘲深淵”肯定是難以與之抗衡……但陳伶猜測,【嘲】災其實根本不在意這些,它甚至不在乎“鬼嘲深淵”的災厄死傷多少,畢竟在極光界域的時候,這些災厄在它眼裏隻是香甜可口的肉雞。
它之所以修改這次的儀式,在一片“歎息曠野”中弄出一個“鬼嘲深淵”,大概率隻是想惡心一下“歎息曠野”的滅世。
這種行為就像是跳到別人準備動筷的餐桌上,突然拉了坨大的,傷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觀眾期待值+3】
【當前期待值:84%】
在那一雙雙戲謔的猩紅眼瞳注視下,大量的黑影從灰界交匯點爬出,它們並未多看這條街上的紅塵居民一眼,而是在半空中環繞片刻後,一窩蜂朝著周圍的“歎息曠野”衝去,像是嗅到了某種厭惡至極的氣息!
陳伶看到這一幕,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這情況是好是壞……他無奈搖了搖頭,將李青山從地上拉起。
“林兄,剛才你一揮手就殺了那個絳天教徒……是怎麼做到的?是路徑技能嗎?”李青山看著陳伶近在咫尺的衣袖,腦海中浮現出剛才的畫麵,忍不住問道。
“不,那是戲道秘法!
“戲道秘法?”
“就是由戲道基本功延伸出的四種秘法……剛才那個,是【袖手撥天】,簡單來說就是通過自身與角色的靈魂共鳴,在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袖手撥天?”
李青山喃喃念著這四個字,怔怔出神。
“先不說這個,李兄,你該拿藥趕緊迴去了!标惲婵戳搜弁恻I的天空,“現在‘鬼嘲深淵’與‘歎息曠野’的災厄彼此廝殺,這片街區正是最安全的時候……你現在迴去,應該不會碰到災厄突襲。”
“哦!對!”
李青山這才想起自己是來替孔寶生拿藥的,立刻在昏暗藥店翻找起來。
他將所有關於淋巴癌的藥品全部裝起,還覺得不夠,又拿了一大批止疼藥,退燒藥,抗生素等常用藥物,然後反手在破裂的櫃臺上留下一張銀票。
“服務員都沒了,你還付錢幹嘛?”
“拿了藥,當然是得付錢的,跟有沒有人在沒有關係……不給的話,不就是偷竊或者搶劫了?”李青山理所當然的迴答。
陳伶見李青山如此較真,搖了搖頭沒有多言,與他一起走到藥店門口。
“林兄,那我就先走了!崩钋嗌秸,“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
李青山快走了兩步,突然想是想到了什麼,迴頭看向陳伶,
“一會要是那個局長問你怎麼沒迴來,我該怎麼說?”
陳伶怔了一下,這才想起戲樓裏還有個王錦城在,他跟李青山兩個人出來拿藥,最後卻隻迴去一個,確實很難圓過去啊……
陳伶沉吟片刻,“你就說,路上碰到災厄,我跟你分頭跑散了!
“行,我心裏有數了。”
李青山點點頭,拎著一大袋藥物,往戲樓的方向飛快跑去。
陳伶看著他的身形逐漸消失在街道盡頭,最終這片破敗的十字路口,隻剩下他一襲紅衣孤身屹立。
歎息的風兒拂過他的衣擺,陳伶無奈的揉了揉眼角。
“一個活口沒留,線索也全斷了……現在,該去哪找那群絳天教徒?”
如果說之前陳伶離開戲樓,純粹是因為【嘲】災太煩人,不解決掉歎息曠野滅世降臨的問題不得安生,那現在的情況就徹底不一樣了……【嘲】災弄出這麼大動靜,萬一那個滅世真的被召過來,估計得被氣的把陳伶碎屍萬段,麵對這樣一隻暴怒狀態下的滅世,他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用的。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絳天教召來滅世,否則它降臨之日,就是陳伶暴斃之時!
但灰界交匯範圍這麼大,陳伶也不知道這群絳天教徒在哪,現在擺在他麵前的唯一選擇,就是一點點搜過去,純靠運氣。
“這帝王命格,關鍵時候怎麼不發揮作用?”陳伶長歎一口氣,
“要是能讓那群絳天教徒,自己撞到我臉上就好了……”
他站在十字路口,正打算隨意挑選一個方向之時,一陣微風拂過陳伶臉頰。
十字路口的另一邊,與李青山離開相反的方向,鑲嵌著晶瑩的黑色舞鞋踏過廢墟與幹涸的血泊,一襲黑色的連衣裙像是隨風飄舞的玫瑰花瓣,輕盈而堅定的向這裏走來。
她靜靜的走著,煙雨般朦朧的長發在風中披散,仿佛並非行走在廢墟之上,而是腳踏紅毯,準備迎接一場盛大的表演。
信女柳輕煙,盛裝出席;
看到那張麵孔的瞬間,陳伶一愣,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她……
隨著柳輕煙即將走到身前,陳伶才迴過神來,張開嘴正欲問些什麼,少女華麗的裙擺突然一晃,半截染血的頭顱從裙擺下掉出,咕嚕嚕的滾落到陳伶麵前。
柳輕煙的嬌軀突然一顫。
陳伶茫然的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半截頭顱,又看了眼恨不得將頭縮進地底的柳輕煙,忍不住問道:
“這是……”
柳輕煙雙唇微抿,默默的將這半截絳天教徒的頭顱雙手捧起,遞給陳伶,目光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是……是我送給陳伶大人的見麵禮。”
------------
第613章 天敵與天敵
陳伶:?
陳伶看著這顆血腥駭人,殘缺不堪,不知道生前究竟經曆什麼的頭顱,怎麼也沒法將其與“見麵禮”三個字聯係到一起。
“他是絳天教徒,試圖在您的戲樓對麵召喚灰界交匯,被我殺了!绷p煙輕聲解釋道。
聽到這,陳伶看向柳輕煙的目光越發詫異。
之前他就知道柳輕煙覺醒了神道,但沒想到半年不見,竟然成長到了這個地步……絳天教徒對於普通神道擁有者而言,可不是說殺就殺的。
“原來是你。”陳伶疑惑反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能看到信仰之間的絲線,所以就找過來了!
“這跟找到我有什麼關係?”
“您就是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