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光陰,仿似一夢,朝來夕去更不堪。
曉來清如鏡,晚來紅日又西斜。
好天良夜,錦堂風月,花開花謝如燈滅。
何人不想,迎霜露摘黃花,拾枯葉煮紅茶。
怎奈,紅塵是非門前惹,江湖萬事無休歇。
江山如畫,腰折多少豪傑。
紛爭亂攘,千年何曾休竭。
華燈初上,竹斛拖著沉重的腳步,路過“百戰門”往家而迴,竹斛覺得雙腿像灌過鉛似的,他無比想念馮仇,可惜這小子已迴老家平垠城、當聯絡官。
竹斛步履蹣跚,身形狼狽不堪,背影甚是淒慘,正好被古坐斷看見。
哎呦,頭疼,“泛碧宮”可以不在乎,大不了讓她們滾蛋,可這竹斛怎麼辦,講起來還算是一家人,總不能將自己人也趕走吧。
凸月掛梢,孤光自照。
更鼓催,人聲消,玉階流影退九霄。
一日的時間,眨眼間便已過去,古坐斷又來到“移枕不堪”,期限已至,必須好好再談。
“三位大使,我實在抱歉,暫時仍未找著人,我也給不了承諾,你們盡管責罰。”
古坐斷沒辦法,城內翻個遍,愣是沒找著人,破罐子破摔,我沒轍,你們看著辦吧,要人沒有,要命、也不可能。
夢盈盈今年三十有三,她不曾因傷痛而流過淚,她一直信奉那一句,寧流血不流淚,就算女子又何妨!
然而如今的她,感覺這兩日將餘生的淚都已流幹,為的就是這紅腫的雙眼,原來假笑很容易,裝慘卻是很難。
雲娟娟三十一,水嬋嬋三十,她倆被姐姐夢盈盈一路帶,一路教,相互扶持走至今日,想起哭泣,仿佛尚是孩童之時,與夢盈盈相遇之後,便沒再哭過。
同樣為這雙需要掩飾的眼睛,也罷,就當是女兒出嫁之時的不忍吧,將今生的淚兒流盡。
夢盈盈的喉嚨有些嘶啞,說話已有些疼痛,她捂著喉間,艱難的出聲問道:
“我等前來,一未完成開濟王之托,二來失去女兒,古門主一句責罰,便推得一幹二淨,小女子甚是佩服,不虧為''百戰門''之門主。”
雲娟娟與水嬋嬋連聲冷冷道:
“古門主讓我等責罰,我等該如何開出條件呢?”
“莫非古門主願意將你的女兒,讓我等帶走?”
古坐斷皺眉道:
“三位,我並非未找,確實找不著,我家也有三人失蹤,若我有女兒,真願意交給三位,如今我實在想不出對策,三位,若他日找著人,我古坐斷保證,將那小祖宗恭敬的送至''泛碧宮'',請相信我之誠意。”
夢盈盈沙啞道:
“古門主言下之意,便是讓我們就此離開?”
古坐斷直截了當道:
“古某並無此意,若三位開出條件,我全力為之,唯願彌補過失之罪。”
雲娟娟苦笑道:
“若我等真說出條件,恐怕古門主會說,我等為達目的自毀女兒,嗬嗬,左右為難。”
水嬋嬋沮喪道:
“看來說條件是我等之錯,不說條件,也是自吞苦果,白白失去一個女兒,也罷,姐姐,咱們走吧,免得自己受傷,還為人所疑。”
夢盈盈按住桌邊強撐起身道:
“古門主,告辭!”
“慢著。”
古坐斷伸手止住,起身道:
“既然三位覺得為難,不妨讓古某開口,如此好洗去三位之嫌,可好?”
夢盈盈扶著桌邊道:
“古門主請說。”
古坐斷沉聲道:
“宋野與宋澤,我給你們一位。”
夢盈盈詫異道:
“此二人,乃何人?”
古坐斷聽得一愣,她們竟不知此二人乃宋光之子?但這表情又做不得假,然而夢盈盈三女是真不知,平常百姓哪知王府之事。
雲娟娟見古坐斷發愣,奇怪道:
“古門主?何意?”
古坐斷緩過神道:
“呃,此二人乃大名王之子。”
水嬋嬋疑問道:
“我等要大名王之子有何用?開濟王是讓我等請大名王,並未提及其子,我等確實不知。”
夢盈盈微微頜首道:
“抱歉,告辭。”
“若是大名王呢?”
古坐斷下狠招,畢竟宋光留之無用,若不讓三女帶點東西走,三女迴去定會在江湖中亂傳,“百戰門”之聲譽將毀於一旦。
交出宋光,是“百戰門”商量一夜的結果,若是能用宋野或宋澤湊數,那是更好,可三女連此二人是誰都不知,隻能將宋光拿出來,洗洗名聲。
“可!”
夢盈盈毫不猶豫道:
“我曾這樣想,但我不敢說,一如我妹妹所言,我怕說出來,古門主會以為我等用苦肉計,為清譽,我寧願不說,然則古門主提出,我自然接受。”
古坐斷不再多言,因無話可再言,先將這一家了卻再說,他對手下的戰將揮揮手,讓他們將宋光帶來。
雲娟娟淒慘一笑道:
“嗬嗬,沒想到,接下此任務,卻賠上一個女兒。”
水嬋嬋自嘲道:
“吃一塹、長一智,日後再也不接此等任務,唉!”
宋光很快便被帶來,他一臉的茫然,搞不明白,前日裏對自己視而不見,如今為何又能將自己帶走?
宋光恍若於夢中,他很想開口問夢盈盈,然而夢盈盈的臉色太冷,比這秋風尚寒,仿佛在等待秋日的溫暖。
夢盈盈並未將宋光當成個王爺伺候,而是給他一匹馬,自己騎著吧,若“百戰門”想殺你,尚能讓百姓看在眼中。
古坐斷的確會下手,但城內絕對不會,“百戰門”之聲譽,尚是需考慮的,出城之後的路途中麼,倒是不錯的選擇。
夢盈盈一行,直奔南門,時值晨時,路上行人較多,加上夢盈盈等人是敞篷馬車,走得並不快,晃晃悠悠。
殺手們尾隨其後出城,不能在大名城周邊下手,必須堵江湖悠悠之口,需等夢盈盈等人走得遠些。
漸行漸遠,車馬不再喧囂,唯剩下路邊那星點般的黃菊花,迴首大名城,仿若一小點。
再行更遠,峰巒遠近間,空林蕭蕭,寂落無人,身後已成茫茫一片草色,那這緊隨於後的八人,是什麼人呢?
八人催馬拔刀,欲突進刺殺,然而夢盈盈等人竟視若無睹,唯有宋光坐於馬背不停發顫,他想縱馬狂奔而去,可若是離開隊伍,定會死得更快。
車隊突然加速,衝向前麵的山穀,穀中道窄,便於立下防線,宋光一邊想,一邊不時迴頭張望,殺手的臉已清晰可見。
“嗽嗽嗽”
山穀的兩側,突然亂箭飛舞,八個殺手措手不及間,頓時有六人中箭,墜落馬下。
“嗽嗽嗽”
箭矢未停,如紛飛之落葉,飄向的卻全是刺客,連馬匹都未放過。
“無恥啊!”
最後一位殺手慘叫一聲之後,倒地身亡,山穀兩側的林中,衝出數十人,司徒韶打出個手勢,清理戰場,補刀。
“哎呦,可惜八匹好馬呢。”
“韶大哥的確夠陰險,來多少、都是死。”
“亂說,此乃戰術也,陰險的是古坐斷。”
司徒韶來到閑聊的三女麵前,笑嗬嗬道:
“三位妹妹,就此告辭,他日再聚。”
“韶哥哥,來''泛碧宮''玩哦。”
“韶哥哥,你好英俊的呢。”
“韶哥哥,你的槍法如何?”
言語過於潑辣,司徒韶扛不住,他冷汗直冒,拉過宋光作擋箭牌,急匆匆揮手離去,行走間,他對宋光淺笑道:
“大名王,你已得救,我送你去開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