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說道:“以在下觀瞧,康先生年歲應該不大,江湖舊事倒是知道的不少,看來也是個有心的人啊!”
康乾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幾位前輩當年倍負盛名,既然知道,又怎能忘記?”
淳於熊說道:“我們二人都是因為有罪在身,逃亡江湖,後適逢皇帝大赦天下,我們的通緝令便不了了之。不過畢竟是戴罪之身,不願太過招搖,若是被那官府遇到,終究是有些不便。”
百裏山問道:“文解元,莫不是有人嫉妒你中了解元,才誣陷你舞弊,找個借口把你除去?”
文彬哈哈大笑說道:“百裏少俠真會玩笑。山間草民,不論朝政。已是兩袖清風,何必太過執(zhí)著?在下在此間賣賣字畫,教幾個學生,做點小生意,生活富足,不遠勝宦海沉浮?”
百裏山笑道:“想不到文解元如此灑脫,淡薄功名,來,晚輩敬你一杯!”
文彬和淳於熊也一起舉杯,一飲而下。
百裏山問道:“不知文解元是如何得知晚輩的到來?又為何在這小酒樓為晚生付下訂金?”
文彬嘿嘿笑道:“百裏少俠聲名遠播,古道熱腸,在下仰慕的緊。出點銀子請客吃飯自然不在話下,更何況是仙人廚親自下廚,再多花點銀子,也是值得的。”
百裏山一陣苦笑,心說這文彬還真是跟淳於熊一路的,說的話都一模一樣,於是又問道:“文解元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晚輩何德何能,敢枉稱聲名遠播,古道熱腸?”
文彬撚須笑道:“小小年紀,卻不驕不躁,甚是難得,未來不可限量啊。”
百裏山說道:“前輩還沒有迴答晚輩,如何知道晚輩的到來?”
文彬一指淳於熊,說道:“是這個廚子告訴在下的,說百裏少俠會路過此地,不如一起吃頓便飯。我聽聞居然是仙人廚淳於熊親自下廚燒菜,早都流下口水了,自然是我這個閑人做東了。”
百裏山奇怪的問道:“淳於前輩遇到我們以後,一直便沒有離開,怎麼會有時間告訴文解元我們的事?”
淳於熊和文彬聽完哈哈大笑,淳於熊解釋道:“自然是老夫出發(fā)前便告訴文解元的。百裏少俠可還記得,自從遇到老夫以後,便是老夫趕的馬車?一路來鄧州,自然是老夫帶的路。”
百裏山一拍腦袋,說道:“哎,我好笨啊,居然把這個忽略了。”
文彬從懷裏拿出四個銀元寶擺到桌子上,對百裏山說道:“在下在鄧州討生活,實在不便離開,不能像淳於兄弟那般陪你們前行。聽聞百裏少俠和康乾先生囊中羞澀,這裏有紋銀二百兩,先拿去做盤纏,相信去武當山自有用處。如若不夠,便在來鄧州找在下來拿便是。”
這是二百兩紋銀,不是銀票,是沉甸甸的四個元寶。這絕對是一筆巨款,尤其是對於眼下的康乾和百裏山,無異於雪中送炭。
康乾盯著四個銀元寶,雖然沒動,但是眼睛卻在放光,康乾不是沒見銀兩,而是現(xiàn)在實在是太需要這些銀兩了。百裏山則惶恐道:“這怎麼好意思?讓您破費?”
文彬撚須笑道:“百裏少俠是什麼身份,我們自然很是知曉,百裏少俠絕對不是缺錢,不過是現(xiàn)在手頭缺點現(xiàn)銀。如果百裏少俠能賞幾分薄麵,便收下這無傷大雅的二百兩紋銀。”
百裏山連忙說道:“但是無功不受祿,這……”
文彬笑道:“如果百裏少俠實在為難,不如當是在下借給你二百兩銀子,我每月收三分息,日後百裏少俠有錢,便可連本帶息的還給在下,百裏少俠看怎麼樣?”
百裏山見文彬誠意滿滿,在加上自己確實需要些盤纏,便也隻好收下,說道:“那就多謝文解元慷慨解囊了。”
文彬道:“好說,好說!”
康乾聽得百裏山同意收下銀兩,便將四個元寶揣在懷中,對百裏山說道:“想不到你小子還挺有麵子。”
百裏山苦笑著迴答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文彬笑著說道:“能夠結(jié)交百裏少俠這樣的年輕才俊,是我等的福分,有麵子的是我們這些戴罪之人。”
百裏山苦笑說道:“文解元這是給晚輩戴高帽了。晚輩知道以二位的才情,絕不會真的是戴罪之人,其中必有原因,二位不願細說,晚輩也能猜到個十之八九。二位前輩放心,在晚輩心中,二位前輩光明磊落,若有機會,晚輩定當為二位正名。”
文彬和淳於熊聽得百裏山的話,眼睛驟然放光,不過也隻是一瞬,便又恢複正常,文彬說道:“算啦,反正我們現(xiàn)在也是閑雲(yún)野鶴,無憂無慮也還不錯,少俠……不必太過費心。”
百裏山看在眼裏,心中自然明白,雖然文彬和淳於熊嘴上說不介意現(xiàn)在這種生活狀態(tài),但是內(nèi)心依然對清白有些許的渴望。雖然文彬和淳於熊曾經(jīng)有罪,但畢竟適逢皇帝大赦天下,有什麼罪過也已經(jīng)既往不咎,現(xiàn)在也是過得逍遙自在,即使最後證明自己真的是清白之身,恐怕也不會改變什麼。
一如同百裏山自己遭受的冤屈,即使最後證明百裏山真的不是殺父弒母的兇手,但是百裏山不是百裏昊天真正的兒子也是事實,百裏山的生活狀態(tài),恐怕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因為百裏第一莊的莊主,依然還是段明軒。隻不過百裏山的內(nèi)心依然渴望能夠自證清白,即使什麼都不會改變。
想到這裏,百裏山歎了口氣說道:“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人生在世,即使什麼都不會改變,任誰也不想背負一世的汙名。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那隻是前朝陳基寫下的一句詩詞,誰又能真正的放得下呢?”
淳於熊哈哈說道:“說得好,好一個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就為了你這一句話,來!來!我們在幹一杯!”
文彬也說道:“虛負淩雲(yún)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九泉莫歎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臺。來,在下先幹為敬!”
康乾和百裏山都是略有文采之人,文彬吟的一首唐朝崔玨《哭李商隱》並沒有那麼晦澀難懂,自然明白文彬內(nèi)心那種鬱鬱不得誌的自我安慰,便也跟著舉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