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死了嗎？”


    “不可能！我精心謀劃這麼久，我不可能死！”


    “我還沒死！你放開我！！！”


    “我是被擺了一道！你該抓的不是我！！！”


    “放我迴靈界！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不能死！！！”


    紀婉瑩的殘魂被牢牢抓在勾魂使手指間，怎麼都掙脫不了，任憑她歇斯底裏嚎了一路，最終還是進了閻羅殿。


    一進殿，她就被扔到了一把看著科技感十足的椅子裏，那椅子飛快地“哢哢”伸出幾隻金屬質感的觸手，又牢牢束縛住了她。


    有兩隻觸手在她“頭頂”摩挲來摩挲去的，上方一個聲音說道：“紀婉瑩，1985年2月15日生，2024年4月27日死，未滿40歲，嗯……”


    “你是誰？！誰在說話？！”紀婉瑩艱難地抬起“頭”，看向自己上方，什麼也沒看到，更加氣急敗壞：“而且，你惋惜地‘嗯’個什麼鬼啊你？！我是未滿40歲，我英年早逝怎麼了？！”


    那聲音沒理她，繼續說道：“你到上一世為止，積分1650分，現在我們來看看你這一世的得分情況——先看大題得分情況，嗯，你一生追名逐利，貪名，扣100分，貪利，扣100分……你本應死在重癥監護室，卻妄圖靠霸占他人身體來延續生命，貪生，扣100分……接下來看中題得分情況，你因為貪利，唆使旁人用術法不勞而獲，我看看，嗯，19次，扣190分；因此破壞他人人生軌跡，擾亂他人命運，人數171，扣855分；殘害人類生命0人，不扣分；奴役靈界能量體27條，扣135分；身為靈界執法者，知法犯法，以權謀私，此罪加一等，扣50分……”


    紀婉瑩聽得還挺誌得意滿的，頻頻點“頭”：“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原來我這輩子還挺厲害的，追名逐利有什麼不好？能夠左右他人命運，多大的權力，我真該多留在靈界幾十年，再好好享受享受！”


    那個聲音也不跟她爭辯，接著說：“接下來，小題得分情況，你11歲的時候，因為喜歡，偷了同學的玩具據為己有，扣1分……12歲的時候，與幾個同班女生一起搞小團體，孤立另外一個女生，扣1分……13歲的時候……”


    ◆


    “你數夠了沒有……”紀婉瑩歪在椅子裏，喃喃念著：“連我在微博上用哪個小號罵了哪個人你都給我數，你要數到什麼時候……”


    聽到那個聲音不理她，還在那裏不停歇地繼續念著，她暴跳如雷：“數吧數吧數吧！扣吧扣吧扣吧！這個破積分能有什麼用？我就不信扣成負數你能把我怎地！”


    “最後，抵消得分情況……”


    “得，總算到‘最後’了……”紀婉瑩翻著白“眼”攤著“手”。


    “你被雷神所傷，隻剩三分之一殘魂，可抵消200分。”


    “哦？”紀婉瑩來了精神：“那我還被林紫童傷了呢！這個怎麼不抵消？”


    那個聲音難得地沉默了一陣，然後才說：“這個係統裏並沒有記錄，抱歉不能抵消。”


    紀婉瑩差點要從椅子裏跳起來：“什麼？！沒有記錄？！什麼破係統？！這是你們的責任吧？你們得給我修正了！”


    “這邊幫你反饋了，會有其他工作人員去核實，如果確有此事，後續將為你補上，這個不用擔心。”


    紀婉瑩聽這個聲音說話越來越像什麼人工智能客服，也不想再過多糾纏自找罪受，但一直被扣分扣分扣分，終於到可以抵消這一趴了，她實在不舍得放過，便不死心地問：“別的呢？再沒有其它可以抵消的事了嗎？比如我對我一個同鄉小妹妹還挺好的，我一直在不遺餘力幫助她不求迴報，連她的大學學費都是我資助的呢！”


    “與人為善，這是做人的基本標準，抱歉，這個不能抵消。”那個聲音絲毫不為所動，還反問她：“況且，你真的不求迴報嗎？你利用她對你的感恩之情，在她懸崖勒馬之後，逼使她再參與到你的一些扣分行為裏麵，這會導致她也被扣分，所以，這不叫‘不求迴報’。”


    不等紀婉瑩反駁，那個聲音迅速收尾：“總計下來，你還剩2分。”


    “哼哼、哼哼……”紀婉瑩冷笑：“我謝謝你啊，還給我剩兩分！現在該怎樣？怎麼懲罰我？把我打入哪層地獄？痛快點的！我等著再投胎重新做人吶！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哈哈哈哈哈！”


    這次來冥界一路上近距離遭遇很多冥界生物，她可算發現了，所謂的打入十八層地獄，不過就是把她拿去喂冥界生物而已，她現在一點沒在怕的！


    ◆


    “為什麼你會認為有懲罰？沒有懲罰。”那個聲音說。


    紀婉瑩有點意外，繼而狂喜：“沒有懲罰你在這裏又是扣分又是這啊那的數半天，幹什麼？讓我懺悔懺悔嗎？哈哈哈！太好笑了！！！我告訴你，我不會懺悔，不可能懺悔！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自己真是判官，在這裏審判我？還有譴責我？我可不吃這一套，沒用！沒什麼事的話趕緊放我去投胎！別耽誤我時間了！”


    “積分對你是有用的，這個我需要跟你說清楚。”那個聲音又說。


    “有什麼用？奈何橋一過，孟婆湯一喝，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告訴我有個屁用！”紀婉瑩不屑地笑道。


    “這個你每一世死後來到閻羅殿，都需要告知你的，你有知情權。”那個聲音也不惱，繼續不緊不慢地說：“我們的政策是，沒有懲罰，但有獎勵。”


    “獎勵？”一聽到這個詞，紀婉瑩頓時兩“眼”放光。


    “是的。攢夠積分，你將擁有一次查看之前某一世生平的權利；攢夠積分，你則將擁有查看之前每一世生平的權利。”


    “這個獎勵對我誘惑也不大。”紀婉瑩失望地嗤笑道：“知道那麼些生平，我能有什麼好處？”


    “好處是可以找迴所有被剝奪的記憶。”


    “記憶有那麼重要嗎？”


    “重要啊，你將記起你所有的榮光。”


    “也將記起我所有的失敗。”紀婉瑩堅決地搖“頭”：“我不要。”


    “你還將記起你所有愛過的人。”


    “不重要！”紀婉瑩更是“哈哈”大笑：“‘我估計也從沒愛過什麼人，哈哈哈~~~”


    “當然，你也會記起所有跟你有仇的人。”那聲音突然充滿蠱惑：“尤其是，那些跟你有仇，你卻未報，甚至還給他當牛做馬的人。”


    “什麼？！”紀婉瑩瞬間正襟危坐起來：“你的意思是，下輩子我可能給林笑風或者林紫童當牛做馬，點頭哈腰伺候他們，為他們生為他們死，被他們賣還替他們數錢？！而我，對此一無所知，還甘之如飴，樂得屁顛兒屁顛兒的？！”


    “很有這個可能，這種人，你在靈界一定見過不少。”


    “不！！！”紀婉瑩怒了：“我不要這樣！！！”


    “嗯，你一向喜歡掌控別人的命運，倒是可以嚐試一下掌控自己的命運。”那個聲音繼續蠱惑著：“攢夠積分，你將擁有一次決定自己下一世投胎成什麼人的機會；而攢夠積分，你則將擁有一次決定他人下一世投胎成什麼人的機會；這樣的機會達到起步線以後，每增加積分疊加一次，上不封頂。這個誘惑力大麼？”


    “誘惑！太誘惑了！”紀婉瑩激動興奮得“手”舞“足”蹈：等她攢夠積分，她一定要投胎成林笑風和林紫童的老板，而林笑風和林紫童一定要是那種身上背了一大家子重擔的社畜，她要看他們為了幾兩碎銀，在她手底下忍氣吞聲地茍活，她指東他們不敢向西，她指鹿他們不敢說那是馬，想想就開心，哈哈哈哈哈！


    那個聲音卻冷冷地給她澆了一盆涼水：“可現在，你隻有2分。”


    “你！！！”美好暢想被現實擊碎的紀婉瑩，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那個聲音還在給她會心一擊：“而且你幸好還有2分，不然被扣成負數的話，下一世就得從除人類之外的普通動物做起，走另一條係統了……嗯，那條係統雖然上升空間有限，但相比人類這條係統，其實還算比較容易的。”


    “你又在‘嗯’個什麼鬼啊你又！”紀婉瑩氣得大叫起來：“讓我去做低等動物？直接殺了我吧！！！”


    ◆


    “所以請你悠著點兒，不要把自己的積分造成負數了。”那個聲音慢悠悠地說著，還用了非常口語化的表達，紀婉瑩懷疑他是什麼冥界ai的想法有點動搖。


    此刻當然不是糾結對方身份的時候，她很生氣很生氣，但是不知道朝哪裏發泄，徒勞地衝著虛空大吼道：“我發現了，你們這個什麼破積分就是用來坑人的！我稀裏糊塗活一世，我怎麼知道自己上一世積分剩多少？我甚至連有這麼一套算法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我要怎麼努力攢積分？！”


    “嗯，這倒是個問題。”那個聲音一如既往“嗯”地這麼令人抓心撓肝，說出的話更是氣炸了紀婉瑩：“不過我們是不可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的，攢夠積分，你將可以保留上一世的記憶去投胎；攢夠積分，你則將可以永久保留之前每一世的記憶；攢夠積分，你還將擁有一個可以喚醒他人記憶的名額，你可以將這個名額給到你上一世的仇人，讓他知道自己這一世的苦難全是你特意給他的，而他根本不可能反抗，給他以最沉重的打擊；需要注意的是，你的仇人可能會先你一步拿到上述所有這些獎勵……”


    “你給我閉嘴！！！”紀婉瑩在椅子上瘋狂地掙紮起來，狂吼著打斷了那個聲音：“你出來！你出來！你看我弄不死你！！！你這個傻x玩意兒！！！”


    “提醒你一下，辱罵、威脅判官，本來也是需要扣分的。”那個聲音平靜地說：“不過，看在你即將被扣成負數的份上，我酌情考慮，這次就不給你扣了。”


    “我xx你xx……我xxxx……”紀婉瑩已經不管不顧髒話連篇了……


    而那個聲音卻說出一番更加令她五內俱焚的話：“你有沒有發現，這其實才是你得到的懲罰，是你自己給你自己的，因為如果你不是一個有貪念的人，你沒有那麼強烈的想要主宰別人、向別人複仇的欲望，你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你不會需要這些積分獎勵，人對自己越是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越是不甘心地想要，這就是欲望帶給你的痛苦，是你的欲望在懲罰你。”


    “你……你……你陰我……”紀婉瑩有“氣”無“力”地癱在椅子裏，已再放不出一句狠話。


    那個聲音又說：“其實很好破，你不被誘惑到，不去想得到什麼積分獎勵，就不會痛苦了。”


    “我謝謝你！”紀婉瑩眼神空洞苦笑著說：“你故意告訴我這些，然後叫我不要去想，你玩得一手好心理戰術，你這個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