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照進一束光亮,像一縷清水灑在了蕭複的臉上,暖暖的有些動人。
蕭複也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褐色的石壁,淡青色的苔蘚,還有一束陽光,這是一個山洞。他想起身,但是很艱難,四肢如同散了架的馬車,渾身酸痛,真是一塌糊塗。
他突然想起昏迷前的事,著急忙慌的看向四周,終於在山洞的角落看到了一個熟睡的身影,他如釋重負(fù)的鬆了一口氣。
正是趙凝,此刻她衣著多處被劃開,手臂臉上以及小腿都有明顯的劃痕,看得出她十分疲憊,睡的倒是很香甜。
“我們原來......還活著麼!笔捬}心想。
終於,一陣幹澀襲來,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現(xiàn)在的他隻覺得好渴。
此刻趙凝好像感受到了動靜,微微睜開眼睛看向這裏,看到蕭複正睜著眼睛看著自己。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眼角突兀的有些濕潤,竟又笑了起來。
這一笑,便讓蕭複在往後的日子裏迴憶了好多好多年。
蕭複也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吐出一個昏迷很久的人最應(yīng)該說的字:“水......”
趙凝抹了抹眼角,趕緊起身,也顧不上此刻髒兮兮的形象,邊走邊道:“你不要亂動,外頭有些山泉,我給你取來。”
蕭複用力點了點頭,若不是實在沒力氣,此刻他肯定笑的很大聲。
活著真好。
......
一會兒工夫,趙凝便迴來了,不知從哪裏找了一片很大的樹葉,卷起來盛了一葉水,還有一些野果,捧到了蕭複跟前。蕭複剛想抬手,便聽趙凝輕聲道:“別逞強了,我喂你吧!
蕭複有些不好意思,但真的動不了,乖乖的把嘴湊了上去。
一股甘甜沁人心脾,他覺得喉嚨總算舒服了些,問道:“小姐,這裏是何處?”
“此處是長風(fēng)穀底,上方妖風(fēng)極盛,我抱著你跳下來的時候根本使不上什麼功夫,被山崖上的樹刮了好幾次才落下來。也是運氣不錯,落入這穀底河中,我又背著你爬上來,四處皆無人煙,便找了這山洞等你醒來,我看著太陽數(shù)日子,已經(jīng)是第九天啦。”趙凝說著又送了個野果到蕭複嘴裏。
蕭複聞言很是感動,此刻趙凝雖說的輕描淡寫,但一個女孩子家背著個不知生死的人,此地又荒無人煙,天知道趙凝那時候有多絕望。不過兩人已經(jīng)曆經(jīng)生死,戳破可就沒意思了,蕭複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那些北援衛(wèi)如何了?”
趙凝臉色一黯,眼淚又落了下來,斷斷續(xù)續(xù)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活下來的希望很小......”說著說著竟背過臉去。
蕭複也是長歎一聲,此事明顯對方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他們二人死裏逃生已是萬幸,何談其他?看著趙凝抽泣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岔開話題道:“你可知那些黑袍人是何來路?”
趙凝轉(zhuǎn)過身來,眼眶紅腫,道:“我也不清楚,北援衛(wèi)常年居於幽州抗擊戎族,父親為人方正,大唐境內(nèi)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仇家......”
蕭複截道:“恐怕還真不是仇家。”
趙凝聽著蕭複肯定的語氣,問道:“那會是何人?”
蕭複道:“你沒聽那幫人說麼,是朝廷先招惹的他們,北援衛(wèi)此行乃是奉皇命清除江湖異黨,恐怕是提前走漏了風(fēng)聲,讓那些異黨知曉了,這才先發(fā)製人。不過.......有些太快。”
趙凝沒有聽懂,問道:“什麼太快?”
蕭複指了指上麵認(rèn)真說道:“此事也是我個人猜測,你莫要掛在嘴邊,可能是上麵出了問題!
趙凝大驚:“何出此言?”
蕭複略加整理語言,喃喃道:“侯爺接到聖令至今不過兩月有餘,但那些人的功法皆來自天南海北,要召集起來半路截殺我等恐怕時間上有些來不及。那個領(lǐng)頭的可喚得黃風(fēng)助陣,我有幸見過類似的場麵,恐怕是來自西北的陣法大家。而追我們的兩人陳平說了乃是道家天罡境強者,道家修行者多在東部,那夥人要先一個個通知聚集,再商量對策布下必死之局,如此計算時間上出入很大!
趙凝聽罷點頭道:“有些道理,可宮裏的事情涉及聖旨如何會走漏風(fēng)聲,欽差皆是高手,聖旨看管甚嚴(yán),誰有膽子有實力占得先機?”
蕭複搖了搖頭:“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先前我與侯爺探討陛下要清繳江湖有些急,現(xiàn)在看來,還是聖明燭照,倒是刻不容緩了!
“這又是為何?”
蕭複嘿嘿笑道:“你想啊,這麼大的事情江湖勢力都能知曉,可見我們這表麵國力強盛的大唐已經(jīng)被江湖異黨滲透到何種地步?”
趙凝此刻也是點了點頭,說道:“陛下一直有清剿江湖之心,現(xiàn)在看來並非毫無根據(jù)!鳖D了頓,又是說道:“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要迴去向父親稟告嗎?”
蕭複想了想,苦笑道:“小姐既然未死,恐怕還是去長安安全一些。”
趙凝仔細(xì)思考也是懂了蕭複的意思,須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雖說他們二人在黑袍人眼皮子底下跳了崖,但畢竟生死是未知之?dāng)?shù),若是活著大概率會迴家報信,故為求保險起見,那幫人定會派人去金陵城附近守株待兔,畢竟去長安的路有很多,迴家的路卻隻有一條。
趙凝道:“那我們便去長安,見到聖上再說吧。”
蕭複順著趙凝的話說道:“等出了這山穀,找個市集,咱們喬裝啟程,也穩(wěn)妥一些!
趙凝展顏一笑:“行,聽你的。對了,咱們也算患難與共,以後就不要叫我小姐了,那天情勢危急,也沒見你小姐來小姐去的,就......叫我趙凝吧。”說完臉有些紅,別過頭道:“這些天衣服髒死了,我去河邊收拾一下,你不要跟來!币膊坏仁捬}迴話,一溜煙便跑出了洞口。
隻留下蕭複錯愕的愣在原地。
.......
五天後,蕭複身體已經(jīng)大為好轉(zhuǎn),跟趙凝一起去了河邊,他正準(zhǔn)備洗把臉,突然覺得河中有些異樣,仔細(xì)看去,卻見自己的頭發(fā)不知何時竟白了一半。
蕭複大為驚恐,轉(zhuǎn)頭看向趙凝,指著自己的頭發(fā)顫抖著說道:“趙凝,這.......”
趙凝噗嗤一笑,道:“原來你自己不知道啊!”
蕭複一臉問號:“我應(yīng)該知道?”
趙凝麵色有些柔和,嘴上說的話卻是陰陽怪氣:“那日你蕭大公子大發(fā)神威,用了一招什麼金鍾,瞬間鬢發(fā)皆白,擋在....擋下了天罡境強者一擊,我抱著你跳崖的時候像個白毛鬼似的。不過這些天我眼見著你的頭發(fā)一根根又黑了過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啦。我就奇了怪了,這白頭發(fā)還能退迴去的?改明兒你可真得教教我。”
蕭複這才明白,為什麼那篇經(jīng)文要叫白首太玄經(jīng),太不太玄不知道,原來真的會白首,難怪那幫南若寺的禿驢都是光頭,這功法對他們而言毫無副作用。當(dāng)即解釋道:“我是真不知道還有這出,也沒個銅鏡帶在身邊,誰沒事抓一把自己的頭發(fā)扯下來看啊!
趙凝一笑也沒有繼續(xù)調(diào)笑,轉(zhuǎn)而問道:“你那招哪裏學(xué)來的,當(dāng)真是厲害,換作我肯定是接不下那一掌的!
蕭複決定老實相告一半,為難道:“這是我年少認(rèn)識的一個朋友教我的,但是我答應(yīng)了他不能告訴別人,所以我還是要信守諾言,真的抱歉。”
趙凝滿不在乎的道:“嘁,我堂堂定國侯府接班人,還能看上你的東西不成,小氣。”
蕭複有些窘迫,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好像隻讓自己不要告訴別人,但沒說不許教,便朝趙凝討好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答應(yīng)了他不告訴別人這功法來曆,也沒答應(yīng)他不教,你想學(xué)我可以教你嘛!
趙凝歪了歪頭,狐疑的看著蕭複,似是想看出他到底是真話假話,蕭複立馬投去了堅定不移的目光,表示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盯了一會兒,趙凝別過頭,道:“頭發(fā)都白了,我才不要!
蕭複笑瞇瞇的道:“也是,趙凝你天生麗質(zhì),肯定不能學(xué)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趙凝心想這人真是個登徒子,轉(zhuǎn)過頭拋出兩個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