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中心派出所會議室。煙霧騰騰,一班警察都抽著煙。
牛所和三隊一室幾個隊長、骨幹刑警開小會。
牛所說:“該講的我也講了,相關資料我都發下去了,各隊隊長都拿迴隊裏落實落實。哎,特別是治安隊的刑警啊,要注意發揮骨幹帶頭作用。咱們梅山所好些年沒破過大案要案沒抓過毒梟。這是個機會,難得的立功機會。”
教導員抖了抖手頭的一份複印材料:“老牛,咱們那追逃係統隨便一抓成千上百,你偏偏對這個……這個線索感興趣。你有什麼話別掖著藏著,來龍去脈講清楚點嘛。”
大小警察都點頭,是啊,總得有個訊息來源的,講清楚大夥兒好辦事。
牛所自然不會透露內情。
牛所擺擺手:“你們別管,照我剛才的部署去落實就好。老子帶過兵打過仗的,特別有危險預警能力,最善於發現和捕捉戰機。我說有這個可能,那就是有。哎,你們信不過我?”
牛所意氣洋洋:“咱們這梅山出鎮入鎮就一條國道,外來車輛和人員很容易監控,隻要你們不打瞌睡不脫崗不擺爛,鎮子裏跑來一條外地狗我們都能抓得到。當然了,”牛所放低了姿態,“我個人是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這個通緝犯會一定來我們梅山,但是,但是啊同誌們,隻要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我們也得做好百分之百的準備,機會從來都是給有準備的人。我們沒部署沒安排,到手的一等功來了都抓不住哇。”
小警察們低頭竊竊私語,嗯,牛所的話也有道理。
教導員看牛所話都說成這樣了,隻好給大夥兒打氣:“牛所的意見我支持,我來咱們梅山所工作五六年了,別說一等功,連三等功長什麼樣都沒見過。我說,大夥兒要打起精神好好落實牛所的部署,萬一給咱們碰上了呢?”
是啊是啊,教導員講得對,凡事就怕萬一。
小鄧說:“領導,一等功有啥獎勵,您說說唄。”
牛所夾著煙頭的指頭點了點小鄧:“小鄧這話我愛聽,這表明你有立功的動機了。”牛所對教導員說,“我都不曉得具體獎勵些啥,教導員講講吧。”
教導員呲了呲牙:“集體一等功好像會有3萬塊獎勵,集體榮譽稱號再加5萬,個人一等功會有兩萬吧……”
一個小警察咧著嘴:“大夥兒分?”
牛所一瞪眼:“當然分!不分幹嘛?拿去捐掉?你舍得老子還不舍得呢。我這拖家帶口的缺的就是錢……”
哈哈哈,大小警察們笑了。
牛所把手裏的材料揚了一揚:“聽我說啊。這個姓蔡的毒梟可是個有來頭的。咱們隻要逮住他,省廳還會有重獎。”牛所悠悠地道,“比如說,給咱們所裏弄臺嶄新的普拉多開開……”
哦,還有這種好事!那家夥,可是幾十萬的豪車,隻有在縣市局大單位和省廳才有的行情啊。
警察們興奮起來,那這個好!真好。
教導員說:“老牛,這話可不瞎說,有這好事局裏怕會截胡吧?”
牛所矜持一笑:“截不了。”
一個警察說:“牛所,教導員,讓我看,逮住了這個毒梟的獎勵遠不止一臺普拉多。這人含金量太高了,我們還可以多提點要求。”
對對,大夥兒七嘴八舌,逮這種大毒梟恐怕十年難得一遇呢。
小鄧插嘴:“我上個月去市裏學習,你們曉得嗎?市刑偵支隊的警察都統一換了新手機,智能機,叫酷派。他們現在辦案子都建了微信工作群,幹活可方便了。咱們這兒什麼時候也發新智能手機就好。”
下麵開始交頭接耳:有這事兒?那可真是高級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啊,同樣是帽子叔叔,梅山這窮鄉旮旯的派出所和丐幫差不多……
教導員敲敲桌子:“哎,都扯哪兒去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盡想著好處了。啥時候弄個集體一等功再說吧。手機算個屁?瞧你們那點兒出息……”
牛所笑嘻嘻地說:“教導員的話在理,找上級要好處光憑一張嘴可不行,得拿出硬邦邦的成績來。你們得我給我爭點氣。老子這厚臉皮可以扔掉不要,到縣局打秋風要好處我最拿手了。”
眾警察笑嘻嘻的,好好好,聽領導的。
……
太陽斜斜的,開始偏西。
崔宇鋒站在半山一個木架子搭建的了望臺上,手裏扶著一個小望遠鏡四處眺望。這望遠鏡不是軍用品,是林業站不曉得從哪裏采購的山寨貨,外形看起來是個望遠鏡,號稱8倍,其實也就比視力良好的普通人目視看得稍遠、稍清晰一點。東西雖然算不上好,但是好過沒有。
中午伺候白如雪吃了午餐從場部出來,這是下午的第二次巡山,差不多還有小半截山路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
崔宇鋒遠遠望著場部方向,可以看到場部的建築輪廓,還有紅旗迎風招展。目測距離不過5、6裏,下了這個了望臺再走半小時差不多就迴家了。
崔宇鋒心念一動,白如雪這會兒在幹什麼呢?
崔宇鋒舉起望遠鏡……
場部的大門緊閉,看不清裏麵的動靜。崔宇鋒扶著望遠鏡慢慢移動,鏡頭裏的景象清晰起來,場部房簷、屋頂、院子裏的花兒,還有蛋蛋在花壇邊蹦蹦跳跳好像在抓蝴蝶……
看來一切正常。
崔宇鋒的望遠鏡瞄向場部的了望臺,咦?上麵好像有個人。崔宇鋒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白如雪正捧著那個碩大的立式望遠鏡也望著這邊。毫無疑問,這會兒白如雪正用高倍的專業望遠鏡在觀察他崔宇鋒這邊。——怎麼這麼巧?
兩人在望遠鏡裏對視片刻,崔宇鋒有些尷尬,自己本來想悄悄看看白如雪在幹什麼,沒想到歪打正著……
腦海裏飄過一句哲理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
崔宇鋒心裏微微一動,像春風拂過平靜的湖麵,泛起一圈小小的漣漪。轉念一想,那邋遢鬼是不是惦記他迴家做晚飯?
場部了望臺的白如雪放下望遠鏡,撩了撩頭發,下意識地露出一絲笑意,至於為什麼笑,白如雪說不清楚,就覺得有些好笑……
林場的大門緩緩打開,崔宇鋒背著背簍走了進來。蛋蛋歡快地迎了上去,圍著主人上蹦下跳。
“迴來了?”白如雪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她幹嘛這副表情。
崔宇鋒“嗯”了一聲,眼睛快快地掠過白如雪的臉兒。崔宇鋒低頭放下背簍:“這是我在山裏采的東西,裏麵有你用得著的。”
背簍裏塞著一堆鮮嫩的蘑菇,上麵沾著些鬆針,灰色的白色棕的,簇擁著一堆煞是可愛。白如雪驚喜道:“蘑菇?你采的?”
崔宇鋒說:“是,晚上我們吃蘑菇。冰箱裏還有點排骨,蘑菇燒排骨味道很好。”
白如雪忍不住俯下身子扒拉,拿出一隻鬆菌把玩:“真新鮮,哎,你可以啊,能采這麼多。”
崔宇鋒說:“蘑菇下麵是我給你采的東西。”崔宇鋒輕輕翻開上麵的蘑菇,下麵是一堆曲曲彎彎的藤蔓,藤蔓邊的葉子像小扇子一樣兩邊排列,綠油油的。
崔宇鋒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嘴裏咀嚼,順手遞給白如雪一片:“嚐嚐。”
見崔宇鋒嘴裏像嚼口香糖一樣吧唧著,白如雪接過那片葉子,也學著他往嘴裏一送。
才嚼了兩口,一股清涼恍若薄荷味兒的清新氣息直衝腦門心,嘴裏略微有些咖啡苦,牙齒瞬間變得澀澀的……這是什麼味兒?
崔宇鋒笑道:“你喝一口涼水試試?”
白如雪狐疑地瞅了瞅崔宇鋒,走進場部,倒了一杯涼水一口下去。——一股甘甜清涼的滋味兒從口舌間直下喉嚨,渾身毛孔為之一爽,口齒間一股淡淡的清香緩緩流淌出來。
白如雪笑著說:“這可真是好東西,是什麼?比喝頂級的香茗還好。”
崔宇鋒一邊拍打身上的塵土,一邊說:“這叫苦甜藤,是這梅山特產的一種草藥。當地人用來做草粿。這東西清熱解毒,疏理腸胃的功效很好。”
“我采了一些過來,迴頭在菜地再種一些,以後你每天采一點。這東西可以生吃,也能泡水當茶喝。這苦甜藤現在野生的越來越少了,我爬了兩座山才找到這麼點。”
白如雪心裏一暖,這小黑其實人不錯,居然還惦記著給自己弄點喝的,看來以後要對他好點。
白如雪臉上綻出笑容:“謝謝。讓你費心了。”
崔宇鋒翻檢著背簍裏的蘑菇,頭也沒抬:“你長期吸食‘甲基苯丙胺鹽酸鹽’,牙齦有慢性炎癥,腸胃功能紊亂,口臭,這個東西能治。”
白如雪瞬間漲紅了臉:“我……我口臭?”
崔宇鋒說:“你自己沒感覺,我和你說話的時候……”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崔宇鋒緩緩抬頭,後半截話沒說出來了。
白如雪死死地盯著崔宇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