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峰沒有給陳莉拍ct報告的照片，而是簡單發了一句話：“ct檢查結果無恙，謝不殺之恩。”然後發還給了陳莉500塊錢。
陳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小黑其實人還不錯，不像個碰瓷的。陳莉年紀不大，辦的案子可不少，論經驗論頭腦雖然比不上老莫這些老鳥，但在緝毒隊年輕一輩兒中間是出類拔萃的。
崔宇峰發過來的這段話引起了陳莉的注意。“無恙”這個詞兒用得妙，“不殺之恩”？哼，他還會調侃。這不是一般農民工的措辭，但凡這樣吊文的，都是有些文化的或者職場上混過的。
那小黑還不貪小錢，完全就不像是個混社會底層的。本來嘛，他不碰瓷自己也耽擱了他一天的工，正常人都會心安理得地收下那500塊，這小黑他偏不。有點兒意思……
陳莉眼睛微微瞇了瞇，這足夠說明這個人不是出賣體力的農民工。
崔宇峰一身的舊迷彩從眼前閃過，自己把他襯衫一撩，那一身結實漂亮的肌肉，那小黑猶如陽光一般炙熱的目光，亮晶晶的……
這個事情真是古怪。陳莉瞄了瞄白如雪，緩緩走出監護病房，來到走廊上掏出手機……
“莫隊。你好，我呀，陳莉呀。”陳莉在醫院走廊裏打電話。
“知道是你，什麼事兒？”
“咳，也說不上什麼事兒，我這兒碰上一件事有點兒那啥，說不好，怪怪的。嗬嗬。”陳莉自嘲地笑了笑，“算我多疑吧。”
“多疑就對了，不多疑還是警察嗎？有什麼事情痛快地說吧。”
“嗯……”陳莉沉吟了半晌，“莫隊，你手頭有白如雪那男朋友的照片嗎？”
“咹？”電話那頭的老莫顯然也沒料到陳莉會問這個，“你要這個幹嘛？”
“無聊唄，隨口問問，嗬嗬。就好奇。”陳莉一直在笑。
“沒有他的照片。”老莫果斷地道。
“噢……”陳莉有些失望。
“你那小腦瓜在胡思亂想什麼呀？”老莫不客氣地問。
“沒啥，真沒啥。我這天天悶著不是？陪著白如雪聊聊天打打趣唄……嗬嗬。”陳莉掛掉電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是不是真的自己多心了？這一天天的貓在醫院，人都給憋出毛病了。
走廊上的落地玻璃映出陳莉清秀的臉兒，陳莉瞅了瞅自個兒，摸了摸臉兒出神……那玻璃裏麵恍然出現穿著迷彩服、剃著小平頭的小黑。其實，那農民工小黑拾掇拾掇，換上一身像樣的衣服還是挺好看的……
老莫放下手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你得注意一下，這個陳莉是個頂聰明的警察，你可能給他看出來了。”
老莫對麵坐著崔宇峰，兩人在茶餐廳吃飯。
“不可能吧？這樣都能看出來？”崔宇峰一臉難以置信。
“地方辦案子不一樣，軍隊那套東西對他們來說還很粗糙，這方麵我一時半刻也說不明白，一點蛛絲馬跡這些人都會浮想聯翩。你注意一下就好。”
老莫問：“你沒露出什麼破綻吧？”
崔宇峰忙道：“沒有，絕對沒有。”
嗯，沉吟半晌，老莫歎口氣，“其實，你見了白如雪一麵又能怎麼樣呢？你得想想這個。”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又是販毒集團的滅口對象，警方不會讓你隨便帶走她的，白如雪她這輩子注定難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你想過沒有？”
被老莫說中一直困擾的心事，崔宇峰輕輕地道：“那您說我怎麼辦？”
“你……你和她……”老莫搖了搖頭，“我不看好你們的結局，你最好有這個心理準備。”
“真的絕不放棄？”老莫低頭盯著崔宇峰。
崔宇峰深吸一口氣：“嗯。”
“嗐！”老莫往椅子上一靠，“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想了想，老莫決定徹底打消崔宇峰的念頭，違規就違規吧，好歹能挽救一個老部下。
“小崔，跟你透個底兒。”
崔宇峰抬頭看著老莫。
“白如雪身體康複後會被送往看守所長期羈押，至於羈押時間多長，我也無法預料。有可能一年兩年，也有可能更長時間……”
“什麼？”崔宇峰直起身子眼都紅了。
“你答應我見她一麵就走我才和你講這些的，小崔啊。這事關法律程序，複雜程度超乎你的想象。我人輕言微也幫不上忙。”
老莫看著手裏的茶杯：“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你要不要聽聽。你也不用再這樣冒險抓瞎了。”
“莫參謀，您說。”
“我感覺陳莉今天這個電話來得有些蹊蹺，她疑心了。既然如此我幹脆找她，打開窗戶說亮話。我把她約出來和她好好談談，說說你的處境，然後讓她私下裏網開一麵，讓你見見白如雪，你見完之後迴梅山，了卻了你這番心願。咋樣？”
見崔宇峰默不作聲，老莫說：“她是我的老部下，又是個女孩兒，心腸軟。雖然說是違規了，但好在不會有什麼後果，我估摸著能試試。”
老莫隻是順著自己的思路說話，他卻沒想到此刻崔宇峰內心已然翻江倒海……
崔宇峰頭靠在餐桌上，手扶著額頭，眼圈紅紅的。老莫一愣，心知自己剛才那番話著實殺傷了眼前這個陷入愛河為情所困的年輕人……
老莫皺皺眉頭，沒有再說話。
“莫參謀，謝謝您，我，我再想想……”崔宇峰此刻已經心如死灰亂了方寸。
就這麼見了一麵就匆匆離去，眼睜睜見著心愛的人墮入深淵卻無能為力，那種生離死別的滋味兒恐怕更難受吧。
……
夜晚的城中村依然燈火通明。
在小酒館喝了二兩的崔宇峰步履沉重，心事重重地迴自己的“新世紀旅館”房間。
又是一聲聲熟悉的招攬：大哥，玩麼？大哥，很便宜的……
崔宇峰噴著酒氣，目不斜視。
電梯到了9樓，崔宇峰正要 打開自己的房間，耳邊傳來一陣嘈雜，好像有人在吵架，有女的在哭泣。
這城中村就是這個行情，崔宇峰搖搖頭，“哢嚓”一聲打開自己的房門。
吵架的聲音愈發大了。一陣男人的粗吼：他媽的，說好的50，要漲價了？當我們是什麼人？就是菜市場賣肉也得要明碼標價啊。
女的小聲哭泣：可你們是兩個人啊，嗚嗚，你們還……那個，還玩那個，我受不了。
一陣邪淫的低笑：你也沒說50塊是幾個人呀，你說了沒有？咹？沒說吧。
一個混濁的男聲：你也沒說不讓玩那個呀。嘿嘿。
就是，做生意要誠信。都像你這麼幹這城中村的行情早亂套了……嘻嘻。
女的聲音又響起：要補錢……我那裏受傷了呀哥……
沒得補，滾蛋！
崔宇峰側著耳朵一聽，那女的聲音有點耳熟，好像是那天晚上那個女的。
滾蛋！“啪！”一聲清脆的耳光傳來，接著是女的嚎了一聲，“嗚嗚嗚”的哭聲響起。
哭，你媽逼你哭，把警察招來首先就抓你去坐牢，還敢哭……
崔宇峰心頭火起，轉身朝著鬧著動靜的地方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