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仔腆著臉,把禮品放在一邊,一屁股坐下:“狗屌個彪總在秋蕓家吃飯,被我碰到了。”
“秋蕓姐她老爹丁半鍋說話也不中聽,老子不想和他們廢話,東西拿了就迴來了。”
老頭兒和崔宇峰相互了看了,老頭兒說:“算了,不要拉倒,反正心意到了。我們又不欠他們丁家滴。”
見傑仔吃了癟,崔宇峰說:“傑仔莫生氣了,是我不會安排,早曉得讓你委屈我就自己去了。丁家不要就不要,來,我們吃飯,這酒我們自己喝。”
老頭兒趕緊搞氣氛:“就是。我們喝自己的。酒酸自己飲,屁臭個人聞,誰還真的願意巴結他丁家?呸!”
白如雪聽得有趣,笑嘻嘻地道:“傑仔,丁家怎麼啦?說話難聽?”
崔宇峰說:“閑得你,別問了,肯定不是好話就是了。別提這個。喝酒。”
大夥兒把杯子端起來叮叮當當碰杯。
傑仔一口悶了,把杯子一放:“那個狗屌的阿彪……”
崔宇峰瞄了傑仔一眼,示意他算了,別講那些掃興的話。白如雪卻興致勃勃不肯放過傑仔。白如雪一邊給傑仔添酒,一邊鼓勵傑仔:“說呀,那個彪總咋滴啦?”
傑仔終究年輕氣盛,忍不住說:“彪總說,他丈人丁半鍋現在要戒煙了,喝酒最差也是西鳳酒,咱們這金六福乙什麼,乙醇重,傷肝傷腦……”
老頭兒一拍桌子:“放屁!他丁半鍋不是抽紅梅麼,9塊錢一包的。”
“丁半鍋還說,峰哥的車掉田裏讓村裏人幫忙拉車,發10塊錢的利是,全村人都曉得。丁半鍋讓我給峰哥帶個話……”
傑仔瞅了瞅崔宇峰,猶豫著。
白如雪給傑仔鼓勁:“說呀。”
傑仔舔舔嘴唇,繼續道:“丁半鍋說,有個車開也是好事,讓峰哥別學著人家充大款,能省幾個錢是幾個錢。讓你以後迴來踏踏實實過日子,不要再去打擾秋蕓姐就好……”
崔宇峰皺皺眉頭。
“彪總又說了,峰哥那個車是老掉牙的破車,在二手車店最多賣5千塊,也好意思掉田裏喊全村人來拉車……換成他彪總直接就是扔掉不要了。”
白如雪忍不住咯咯咯笑出聲來。
崔宇峰笑笑的,直了直身子,說:“沒事啊,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別管這些了。吃菜。來,吃。”
老頭兒也忙道:“算了傑仔,別提這些了。掃興。”老頭兒對白如雪說,“阿雪啊,你別笑了,這有什麼好笑的?丁家人在臭擺譜呢。”老頭兒用嘴努了努崔宇峰那邊,示意別讓阿峰不高興。
白如雪依舊笑靨如花。
喝了兩杯酒,崔宇峰正打算轉換一下話題,問老頭兒一些別的事,嘴張了張,卻不想白如雪又撩撥傑仔:“傑仔,彪總和丁半鍋說話的時候,你秋蕓姐在場嗎?她什麼態度啊?”
嗐!這個邋遢鬼,這麼八卦……
雖然看到崔宇峰不太高興,傑仔還是堅持著說了下去,他也討厭阿彪和丁家,傑仔說:“秋蕓姐……那個,”傑仔瞅了瞅崔宇峰和老頭兒,“秋蕓姐沒說話,把阿彪的香煙和打火機扔到地上了。”
“然後,然後,我就迴來了。”傑仔的故事終於畫上了句號。
噢……原來是這樣啊。白如雪卻繼續挖掘:“那阿彪有沒有生氣啊傑仔?”
“沒有,阿彪不敢生氣,齜著齙牙傻笑,他……”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好吧。”崔宇峰終於忍不住了,白了白如雪一眼,“今天和叔公吃飯,老是扯這些幹嘛?”
白如雪說:“我樂意呀。我就喜歡聽故事。”
老頭兒連忙收尾:“故事講完了,不講了不講了,都聽明白了。我們喝酒,聊點別的。”
好好,聊別的聊別的。白如雪笑嘻嘻的。
“聽我講啊阿峰,我們村裏這些年有好多事……”老頭兒一邊喝酒一邊打開話匣子開始吹牛,和崔宇峰說些村裏的軼事,多是崔宇峰十幾年沒迴家村裏發生的,東家長西家短,哪個長輩去世了,村裏誰家兩兄弟分家產打架了,誰在廣深做生意發了財了,還有村主任競選的時候花錢買選票……
老頭兒一說到村主任,崔宇峰心裏一動,說:“叔公,現在的村主任是誰?”
“丁長庚。丁半鍋的本家堂兄。”
五塘村三百多戶人家,隻有兩家大戶,一戶是崔姓,一戶是丁姓,占了村人口的80%,其它的都是解放後遷徙過來的外姓,人丁單薄,所以村裏掌權當政的要麼姓丁,要麼姓崔,其它小姓村民基本沒有機會話事。
“支書呢?”
“丁長林。也是丁家那邊的。”老頭兒開始嘮叨,“我們崔家這些年混得越來越不如丁家,自從你爸這個小學校長去世,在村裏話事的人就沒有了比他厲害的了,村裏事務我們崔家越來越說不上話。本來指望著你阿峰當個官兒……”
老頭兒頓了頓,還是別和護林員說這些,大過年的少聊些糟心的。老頭兒打住話頭:“阿峰,你問這個做什麼?”
崔宇峰沉吟了會說:“我想把這老屋拾掇一下,不曉得村裏要不要報手續。”
“拾掇拾掇?”
崔宇峰抬手指了指:“這院子這土圍牆我想拆了,搞個木圍欄,還有這老房子稍微翻新一下,太舊了,我和阿雪準備長住的。”
白如雪拍手道:“這個主意好。這院子可以改建改建搞個小別墅呢。”
傑仔有些興奮:“那敢情好。峰哥迴家建房子,這是好事!村裏迴鄉的人哪一家不是先建房子?”
老頭兒說:“那叫跟風,都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你們看到村裏家家戶戶蓋水泥樓,其實就是外麵貼了瓷磚,裏麵沒啥裝修,馬屎外麵光,還沒老屋住得舒服,別花那個冤枉錢了。”
白如雪不同意。白如雪說:“叔公,我們不搞馬屎外麵光的事情,要建就建好的。”
老頭兒說:“你要這麼幹那又得給丁家塞錢了。阿峰戶口在單位上,不是本村人了,村裏不給辦的,現在我們本村人建房子都要經過村裏、鎮上、縣裏三道坎坎批下來才行。”
傑仔插話:“丁長庚這屌毛幫忙跑關係,給錢就能辦!這些年他走這條路搞了好多黑錢。”
白如雪說:“給多少錢能辦?”
傑仔說:“崔瞎子家是花了五萬塊的,五萬一個,在村裏都是公開的秘密了。”
崔宇峰心裏不痛快,想不到家鄉人都變成這樣了。改革開放搞活經濟把風氣都搞壞了,人變得物質,愛攀比,村幹部喜歡搞錢……唉,真是世風日下。
崔宇峰說:“叔公,我就收拾一下圍牆,屋子裏隨便換點家具鋪個木地板什麼的,也要村裏批麼?”
“要。動土就要。”
……
兩瓶金六福喝完,老頭兒舌頭又大了,傑仔看老頭兒不行了,說峰哥差不多了。
一頓酒喝下來,幾個人說說笑笑倒也熱鬧,院子裏有些歡聚的氣氛。傑仔告別的時候還邀請崔宇峰白如雪去他家吃飯,去叔公家吃飯。傑仔說,按村裏的規矩,晚輩迴鄉是需要去長輩各家坐一坐吃頓飯的……
崔宇峰還在客套,白如雪倒是興高采烈滿口答應下來,去!必須去!
老頭兒嘴裏含糊不清在叨叨:咱家阿峰雖然不是大老板,開的車也不算好,但是找的老婆漂亮呀,好歹也讓村裏的鄉巴佬見識見識我們阿峰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