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後,布控小組民主討論會在崔宇峰家正式召開。議題隻有一個:要不要在五塘村一直布控,是不是該撤退了。
李韶華和他帶過來的美術老師要求撤銷布控,理由是這次布控計劃已經出現了破綻,達不到設伏的效果,不能浪費時間了。
陳莉要求再堅持一段時間再說。陳莉的理由是,如果李韶華的理由成立,那麼未來可預見的危險愈發明朗,蔡鵬飛集團肯定撲過來,那便會鑄成大錯。
周小平理所當然支持頂頭上司陳莉的意見。鞋匠心虛,支支吾吾不敢表態。
眼下崔宇峰的態度尤為重要,如果一方的意見占據多數,便予以采納,形成會議決議上報上級領導。
大夥兒都等著崔宇峰發言。
崔宇峰心裏很矛盾。他的預感其實和陳莉一樣,師爺既然來了,白如雪的藏身地自然蔡鵬飛就知道了,後麵會發生什麼還用說?
不過李韶華的意見也不能不考慮,這樣長期蹲守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特警隊也好,刑偵總隊也好,總不能為了一個案子讓5個骨幹警察長期這麼下去,這種人力資源浪費上級領導恐怕也吃不消吧。萬一蔡鵬飛真的放棄行動呢?
鞋匠插了一嘴,說:“要不我迴去得了?假設我暴露了……”
陳莉沒好氣地說:“還假設?這種事情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鞋匠雙手一攤:“那我們不是更不用待下去了,往下就是做無用功。”
周小平頂了一句:“我們撤,萬一他們人來了呢?”周小平瞅了瞅崔宇峰和白如雪,“小崔和小白恐怕我們再也見不著了……”
鞋匠說:“小崔和小白可以換個地方。”
“換哪兒去?去你家啊。”周小平也是心裏煩悶,辦案子辦成一鍋夾生飯,迴去都不知道怎麼交差。
周小平恐嚇鞋匠:“老皮,我們就這麼迴去,怎麼和領導講?你小心挨處分吧你。”
鞋匠嘴角一抽,不敢多說話了。
李韶華替鞋匠寬心,他拍了拍鞋匠肩膀說:“老皮,沒事的。你們幹刑偵的誰沒失過手沒犯過錯?咹?失一次手就挨處分,那你們刑偵隊都不曉得還剩下幾個清白的,你們緝毒處唐老鴨不是那種人……哎,我講得對吧?”
鞋匠委屈地扁了扁嘴。陳莉白了李韶華一眼。
“你說話呀你!”陳莉催促崔宇峰,“民主討論,少數服從多數,有了決議你不用擔責的。”
陳莉一句話,大夥兒又看著崔宇峰。
崔宇峰說:“老皮肯定要走,這一點我同意,不管他暴露不暴露,他天天在村口修鞋也修得差不多了。老皮,最近沒啥生意了吧?”
鞋匠說:“早沒生意了,修拉鏈修傘也修完了,現在偶爾做幾單都是鄰村過來的。”
李韶華說:“老皮走,迴省廳?”
崔宇峰說:“我看老皮不用迴省廳,去秀山派出所那邊蹲點也行,到田所那裏協調聯絡,也是有活幹的。”
嗯嗯,大夥兒那麼一想,這樣安排也比較妥當,隻是,剩下下的人怎麼辦?不是還得蹲守?
陳莉瞅了瞅崔宇峰,覺得這小黑心思確實挺活絡的,這樣安排鞋匠挺好。
“還有件事,我得和大夥兒講講。今天來的那趟大巴我總覺得哪裏不對,我這心裏頭不踏實……”
哪裏不踏實了?
眾人靜靜地望著崔宇峰。
張小平說:“那個大巴是去你們村水庫旅遊的,我今天和李隊查問了,沒毛病。那都是些老幼婦孺,三華縣的城裏人。”
崔宇峰說:“我隻是提供一種可能給大夥兒參考。萬一一臺大巴滿載著一車的毒販在我家院子門口停下來呢?”
院子裏鴉雀無聲。
李韶華扭著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椅子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陳莉瞅了瞅崔宇峰,眼神複雜。
……
還是廣深市郊區的民宅裏。
餐桌上擺滿了生猛海鮮,蝦、蟹、石斑、螺……蔡鵬飛在犒勞一幫手下。
蔡鵬飛手裏端著一杯洋酒晃著。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這個故事對我們幹活極有啟發意義。”
師爺拍馬屁:“飛哥又要給我們講好萊塢的故事了。”
“嗬嗬。好萊塢的犯罪片都是瞎拍的,吹牛逼不打草稿,破綻百出。”蔡鵬飛說,“我要給他們審片子,沒幾部過得了我的法眼。我要給大夥兒講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幫天才幹了一件捅破天的事兒。”
聽得老大要講故事,幾個手下都饒有興致地側耳。蔡鵬飛有個習慣,要幹什麼事情不喜歡講大道理,而是總以講故事的形式來個潤物無聲。
“話說上個世紀,在日本啊,有那麼一幫大學生,都是小鬼子帝國大學、京都大學名校生,智商相當高。這幫人受了咱們國家一個偉人的影響,想造反。”
“可是,幹那種大事兒得有錢吶,對吧?沒錢啥事兒都幹不成。”
師爺、偉弟、冬瓜幾個聽得津津有味,這種故事非常對他們的胃口。
“於是,他們準備搶銀行搞錢。搶銀行的時候還定下規矩不能傷人命。”蔡鵬飛咕嚕幹了一口洋酒,“你們覺得這個事兒難不難?”
冬瓜說:“好萊塢好多電影都拍了這種……”
“別再提好萊塢傻逼。那種片子都是哄人的。”蔡鵬飛說:“我講的這個是真事兒。”
“香港那個賊王也幹過這種事。”冬瓜說。
蔡鵬飛麵露不屑:“你說的是那個阿強?他算個屁。”
“香港沒有死刑,一幫大狀拿錢專門替人擦屁股,香港毛賊都敢幹大事。在中國大陸試試?就他那種手段活不過仨月。第一次犯事就牢底坐穿了,成得了氣候?哼。”蔡鵬飛顯然瞧不起香港同行。
“別打岔,讓飛哥說嘛。”偉弟說。
蔡鵬飛抿了口酒:“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那幫高智商的大學生準備打劫銀行了。”
“唔,事情是這樣的。這幫大學生踩好了點兒,知道那銀行有報警的機關,也有武裝警衛,蠻幹的話,錢到手警察也到位了,強行搶劫肯定演變成一場武裝衝突,老套路嘛。於是他們就想了個法子。”
話說到這裏,蔡鵬飛故意頓了頓,注意看幾個人的表情,很明顯冬瓜幾個人聽入神了,張大了嘴巴像個傻子。
蔡鵬飛很滿意這個效果,繼續道:“這幫人怎麼幹呢?他們主動向警方報案,說有人準備打劫一家銀行,希望警方引起重視。”
師爺幾個人一驚,還有這個操作?那不是傻嗎……
蔡鵬飛搖頭輕歎:“天才呀。那幾個人隔三差五報案,搞得那家銀行人心惶惶,警察也神經兮兮……”
“後來有一天,那家銀行的押鈔車在路上被幾個戒嚴的警察攔截了,警察說知道有劫匪想打劫銀行,他們在做安全檢查,順便檢查一下那個押鈔車的安保措施。那幾個安保人員毫無防備,還笑嘻嘻地上前套近乎……嗬嗬。剩下的我都不用說了吧。”
冬瓜幾個人麵麵相覷,真他娘的會幹活呀!師爺說,厲害啊厲害。
蔡鵬飛把杯子裏的酒一口悶了,說:“知道我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麼?”
師爺幾個怔怔地望著蔡飛鵬。
蔡鵬飛輕言細語地道:“五塘村那邊我去看了,我們也可以這麼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