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阿米爾進村,崔宇峰細細打量著這個“毒窩”,其實就是個普通的村子。村裏的房子大多是灰白色的石頭搭著冷杉木材砌建而成,方方正正,整潔幹淨。
房前屋後種著樺樹、沙棘樹。雖然是個遠離現代文明的村莊,但是看起來好像並不落後,比崔宇峰看到的波洛格西爾村要好很多。
村子大門進來有個小廣場,裏頭還停放著一些越野車、皮卡,雖然很舊,但是在瓦罕走廊這個條件下算是非常闊綽的資產了。
村裏的人口不多,幾個穿著長袍的婦女在晾曬衣物,端著簸箕一樣的東西走來走去,一串小孩子在廣場上嬉鬧。時不時路過的幾個男人看到阿米爾,撫胸含笑點點頭。一切和普通的村子無異……
崔宇峰認真觀察了一下村裏的設施,看不到有變壓器和電線,這裏不通電,也沒有機器的轟鳴聲。隻有一些屋簷上、村道樹幹上露出幾個塊太陽能板。
村裏的空氣很清新,沒有製作罌粟作物那種酸臭味兒——這地方也不是製毒的村子。
崔宇峰想弄明白阿米爾是個什麼身份,普通村民麼?看起來不像。
崔宇峰說:“阿米爾兄弟,你是村長?”
阿米爾笑著說:“我不是,村長是我父親,他是村裏的大毛拉。我們這裏不叫村長,就叫毛拉。”
唔,這個大毛拉應該販毒頭頭了。
阿米爾把崔宇峰帶到一間小院子。院子大門敞開,裏麵走出一個一臉胡子的大叔。那大叔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腰間捆著一條皮帶,皮帶一看就是軍用武裝帶,袍子撩動之間,隱隱露出裏頭的一把手槍槍套。
崔宇峰定定神,這個人又是個武裝分子,得注意一下。
大叔見了阿米爾,單手撫胸致意,神情很是尊重。阿米爾看來在紮洛克村是個有身份的人。
阿米爾和那大叔嘀咕了幾句,說:“馬哈吉吉兄弟,這個院子你可以住,房間很幹淨。”
一個人住這麼個院子,太大了。
崔宇峰說:“多少錢?”
“不貴,500美元或者3500塊人民幣。我們不收阿尼。”
崔宇峰差點兒叫出聲來。這價格是國內頂級五星級酒店的客房價了,還不貴?
崔宇峰沒有一驚一乍,他在想這個紮洛克村怎麼迴事?這種價格普通人哪裏住得起?
見崔宇峰沒有表示驚訝,阿米爾比較滿意他的反應,說:“你覺得怎麼樣?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說:“阿米爾,你們這民宿一年能有多少客人?”
崔宇峰沒有說多貴,但是話裏意思阿米爾聽明白了。阿米爾說:“馬哈吉吉兄弟,我們紮洛克村隻招待有錢人,我們靠這個賺錢,窮人我們不會接待。窮人來投宿,我們會給他一塊饢,讓他們住村口邊的大棚。”
阿米爾笑笑地看著崔宇峰:“馬哈吉吉兄弟,你要住哪裏?”
這不是廢話麼?崔宇峰說:“我就住這兒吧。”
阿米爾和那大叔嘰裏咕嚕說了兩句,那大叔喜笑顏開,好事,逮到一個優質主顧,連忙跑出去牽崔宇峰的小毛驢。
阿米爾伸出雙手“啪啪”拍了拍巴掌。
旁邊的廂房裏出來一個蒙著臉的黑袍子女孩兒,低頭慢慢走了過來。
阿米爾笑瞇瞇地介紹:“這是這個民宿的姑娘,她可以陪你。你可以隨意享用她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一愣,嗯?還有行情?難怪收費那麼貴。
崔宇峰忙道:“阿米爾兄弟,我不用這個。”
“哈哈。”阿米爾大笑,“馬哈吉吉兄弟,你怎麼這麼客氣?這是你出錢應該享受的服務。”
崔宇峰說:“這個姑娘是……穆斯林吧。”
阿米爾說:“她們不算是穆斯林,是我們在南方買來的姑娘。”崔宇峰想起來了,阿富汗連年戰亂,民不聊生,民間買賣人口成風,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貧苦家庭的女孩兒……
多年緝毒生涯崔宇峰知道一個真相:搞毒品買賣真正掙錢的是製毒、銷毒的毒販,種植鴉片的農民依舊很窮,騾子和駱駝們掙的則是辛苦錢,拿命換,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富裕。
這個紮洛克村的情況基本清楚了,是個專門搞錢的村子。這些村民定居在瓦罕走廊這個人跡罕至之地,就是靠接待“優質客戶”,順便幫製毒集團販運毒品掙錢的。這是個騾子和駱駝的基地……
那麼,這邊的民宿這麼貴就容易理解了。紮洛克村的大毛拉,阿米爾的老爹,就是個妓院老鴇,兼“貨運公司”的老大。難怪這村裏的男人隨身都有槍。
眼下這個姑娘怎麼處理呢?崔宇峰有些傷腦筋。
唔,先打發走這個村少再說。崔宇峰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下小院子,說:“阿米爾兄弟,謝謝你的熱情款待,姑娘留下吧。謝謝。”
“哈哈。”阿米爾笑了,“馬哈吉吉兄弟,我們這裏的姑娘幹淨得很,也很聽話,你一定喜歡的。”
崔宇峰瞅了瞅那團黑袍子,含含糊糊地嗯嗯了兩聲。黑袍子一直垂著頭,連眼睛都看不到。
這時候,幫崔宇峰安頓毛驢的大胡子大叔進來了,手裏拎著崔宇峰的那把akm。崔宇峰暗歎一聲,這槍恐怕浪費了,白花了1600塊。
阿米爾說:“馬哈吉吉兄弟,你這個槍是從軍隊那裏買的吧?”
崔宇峰說:“是,他們要賣,我隨便買了一把。”
“這槍我讓人幫你保管,你離開的時候再給你好不好?”
崔宇峰無奈,說:“好。謝謝你阿米爾。”幸好,自己包包裏還藏著一把手槍,關鍵時刻應該用得著。
阿米爾和大叔嘰裏咕嚕聊了幾句,阿米爾用手指了指崔宇峰,也不曉得他們兩個在說什麼。
半晌,阿米爾說:“馬哈吉吉兄弟,你先休息吧。讓艾拉姆陪陪你放鬆一下。晚上我讓艾拉姆做飯,我會過來和你一起吃飯。”
崔宇峰忙說:“你有事忙你的,不用管我。”
阿米爾轉頭對著那坨黑袍子嘰裏咕嚕又是一通,黑袍子垂著頭,嘴裏小小聲的道:“阿卡西……”聲音清脆入耳,崔宇峰凝神一聽,有點像烏爾都語。這個黑袍妹子難道是巴基斯坦人?
……
崔宇峰脫了鞋子,拎著包包走進臥室,房間整潔幹淨,窗幾明亮,鋪著一層絳紅色的地毯,床有點像北方的農村的大炕,鋪著薄薄的一層毯子。崔宇峰把包包放下,一坨黑袍無聲地跟了進來……
崔宇峰坐在床沿,看著那一坨黑袍子,歎口氣。
黑袍子靜靜地站在崔宇峰麵前,呆了幾秒,黑袍子抬起頭來,一雙淺藍色的眼珠子瞅了瞅崔宇峰的臉兒。
從袍子裏伸出一隻纖細的小手,伸手撩那黑色的麵罩……
崔宇峰一把抓住那小手,輕輕用英文說:“no。”崔宇峰知道,這麵紗一撩起來,這黑袍妹子鐵定晚上要睡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