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既無清風(fēng)拂動，亦無月色灑落。


    自抗北城外那場驚心動魄的死戰(zhàn)過後，這四人再度相聚於此，實乃首次。


    魏伯文一路悄然尾隨，隱藏功夫堪稱精妙，可惜這一行之中，除了芊雲(yún)兮未曾涉足武道，其餘三人，要麼久曆戰(zhàn)場，身經(jīng)百戰(zhàn)，要麼自幼感知靈敏異於常人，更有那打從出生起，腦袋便被無數(shù)人覬覦的太子殿下。


    眾人身處一片破敗荒蕪的演武場，場中，眾人以篝火為中心，依次圍坐。


    跳躍火苗旁，擺滿於伯從山上獵獲的珍饈，以及魏伯文自山下帶來酒食。


    不得不說，黃山連脈在外人眼中，或許是片荒僻貧瘠，鳥不拉屎之地，可對於飛禽走獸而言，這裏卻是難得幹淨(jìng)之地。


    漫山遍野的野豬野雞，走上幾裏地便能瞧見蹤跡，至於捕獵之事，更是輕鬆如同探囊取物。


    甚至無需季莫寒動手，瘸腿於伯便身姿矯健、身輕如燕，一手拎著山雞，一肩扛著野豬，沿著蜿蜒山道，悠然自得走下山來。


    於伯伸手撕下一大塊烤得金黃酥脆的豬肉，直接塞進(jìn)嘴裏，大快朵頤起來，吃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芊雲(yún)兮也著實餓壞了，她一手捧著書，另一手握著一根油光發(fā)亮的山雞腿，細(xì)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


    季莫寒凝視熊熊燃燒火焰，眼神中不時閃過一絲憂慮，時不時往後山方向望去。


    三日時光，如白駒過隙般匆匆流逝，也不知林去憂在山中悟道進(jìn)展究竟如何。


    一旁，有著說書人模樣的中年人魏伯文，將一杯溫?zé)岬木七f給季莫寒，臉上掛著和煦笑容，輕聲寬慰道：“季大小姐但請放心，早在升起篝火之時，我便已去通知殿下。估摸著，殿下此刻也該迴來了。”


    季莫寒收迴目光，伸手接過那杯溫酒，緩緩說道：“魏伯文，你真是深藏不露，在城內(nèi)這三年，我竟絲毫沒察覺到你。”


    還沒等魏伯文開口迴應(yīng)，芊雲(yún)兮便在一旁搶先說道：“嘿，季大小姐，您這話說的可就見外了。您向來瞧不上讀書人說話腔調(diào)，哪次來忘鄉(xiāng)樓不是捉林去憂？就算跟你提了魏伯文，恐怕也未必能記住。”


    “季長林說先生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與南州那些窮酸書生截然不同。”季莫寒微微搖頭，繼而冷笑提醒道，“還有啊，小心點，看書歸看書，可別顧不上手裏雞腿，油都快滴到你那寶貝書上了。”


    芊雲(yún)兮一聽，趕忙低頭，卻發(fā)現(xiàn)手中的山雞腿早已被啃得幹幹淨(jìng)淨(jìng)。這才恍然大悟，明白是季莫寒故意打趣自己，頓時氣得柳眉倒豎，非要拉著季莫寒論個高低不可。


    季莫寒自然毫不畏懼，正好今夜漫長，有這麼個活潑頑皮丫頭在身邊，解解悶兒倒也不錯。


    魏伯文對季莫寒脾氣還停留在外人描述淺顯層麵，可對芊雲(yún)兮這丫頭性子，卻是了如指掌。


    深知這丫頭不好惹，若是多言，必定會鬧得雞犬不寧，趕忙開口打圓場道：“我不過是一介老書生，怎敢隨意打擾季將軍和季大小姐。”


    於伯掏了掏耳朵，也不知是因為沒掏出耳屎而不滿，還是對書生咬文嚼字說話方式嗤之以鼻，總之臉上滿是不屑神色。


    季莫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緩緩說道：“聽季長林說，離開逐北城時候，你曾找過他，那信鴿也是你送來的吧。”


    “此事確實不假。”魏伯文陪著笑，端起酒杯輕抿一口，感慨道，“婚姻之事，豈是兒戲？拆廟容易，毀了這樁婚，怕是連天都得低頭。相識即是緣分，又何必在意其他旁枝末節(jié)。”


    季莫寒深以為然，舉起酒杯與魏伯文輕輕一碰，讚歎道：“這事先生辦得漂亮，果然有麒麟之才。”


    側(cè)臥在一旁石凳上，身姿婀娜，好似腰間無骨的芊雲(yún)兮，一邊慢悠悠翻動著書頁，一邊佯裝漫不經(jīng)心說道：“就怕強(qiáng)扭的瓜不甜。”


    季莫寒冷笑一聲，沒有言語，隻是眼神直直盯著芊雲(yún)兮。


    那眼神，仿佛能化作利刃，要是目光真能殺人，芊雲(yún)兮恐怕早已死過無數(shù)迴。


    這時，瘸腿老馬夫適時哈哈大笑起來，打趣道：“你們這兩個丫頭啊，也別爭了。我家公子那可是魅力非凡，到時候把你們倆都娶進(jìn)門！”


    “誰要跟她一起！”


    “你家公子魅力大！？”


    ……


    兩女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原本無處發(fā)泄的滔天怒氣，竟默契一同指向了於伯。


    本想著給兩位姑娘打圓場的老馬夫，這下乖乖閉上了嘴。


    這可真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可眼前這兩位姑娘，絕非尋常女子，隻需兩人便可懟得久經(jīng)沙場的於老漢子說不出話。


    於伯深知自己著實不能再招惹這兩伶俐丫頭，否則還沒等動手，耳朵就要被兩人嘮叨給磨出繭子。


    魏伯文見狀，微微一笑，正準(zhǔn)備開口緩和氣氛，就在這時，身後方向陡然傳來一陣劍鳴長嘯。


    那尖銳劍鳴聲劃破寂靜夜空，驚得整個夜色天穹都仿佛為之顫抖。


    原本還在吵鬧眾人，瞬間安靜下來，唯剩下篝火燃燒幹柴時發(fā)出劈裏啪啦聲。


    本還一臉醉意的於伯，此刻突然坐直了身子，語氣中滿是欣喜期待：“公子這是參透了那黃萬流的禦劍之術(shù)？”


    魏伯文搖了搖頭，分析道：“應(yīng)該沒那麼快。曾聽一位雲(yún)遊四海的百歲老人提起，這黃萬流將那《萬流禦劍術(shù)》分為上下兩冊。上冊側(cè)重於形，以書籍圖冊形式記錄，而下冊則著重於意，封存於後山陣法之中。隻可惜，後來山宗之人鮮少有人能發(fā)現(xiàn)此地規(guī)律，都隻當(dāng)這裏是磨練劍意地方。不然，當(dāng)時又怎會無人阻攔那斬山之舉，豈不是糊塗到家了。”


    於伯咂了咂嘴，不屑道：“那黃萬流也是個厚臉皮貨色，竟用自己名字命名這劍術(shù)。要不是小老兒有幸見過他一次，不然說什麼也不會讓公子去研習(xí)這個。”


    “殿下心思玲瓏剔透，豈是你我三言兩語就能左右。”魏伯文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笑容。


    季莫寒聞言，看向後山方向，目光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