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你的徒弟還在這裏呢，你就攛掇著我棄她而去，你這師傅當得虧不虧心？”


    駱青山斜眼看著蕭北夢，眼神不善。


    “正是因為明月在這裏，我才會說這些話。若是明月不在這裏，我必定絕口不提此事。”


    蕭北夢神情不變，淡淡地說道。


    “駱老，你少在這裏挑撥我和師尊之間的關係，我相信師尊，他是絕對不會害我的。”納蘭明月插話進來，一臉燦爛笑容地看著蕭北夢。


    “嗨，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我把你從一個十來歲的丫頭片子拉扯到這麼大，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連頭發都熬白了。你倒好，跟蕭北夢這小子才處了幾天，就胳膊肘往外拐？把我這個糟老頭給扔到了九霄雲外。”駱青山一副氣鼓鼓模樣地看著納蘭明月，顯然是想讓納蘭明月知錯道歉，不道歉，安慰幾聲也行。


    隻不過，納蘭明月非但沒有去安慰駱青山，反而對他露出了一個鬼臉。


    若是白駝殿的人看到平日裏一向威嚴生人勿近的納蘭明月現在展現出如此一番小兒女姿態，估摸得驚掉下巴。


    蕭北夢靜靜地看著駱青山和納蘭明月，臉上露出了淺笑，他能看出，駱青山和納蘭明月之間的感情很深，不是爺孫，勝過爺孫。


    “駱院長，現在沐穹白已經被除去，明月已經掌控了整個白駝殿，大局已定，你其實可以迴去看看了。”蕭北夢輕輕出聲。


    學宮對蕭北夢恩深情重，若是駱青山迴歸，有他坐鎮，對落霞山等宗門能增加極大的震懾力，蕭北夢自然希望駱青山迴到學宮去。


    “再等等吧，等納蘭丫頭的狀況好一些再說。”


    駱青山輕出一口氣，道：“我現在都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即便迴去，也已經幫不上多大的忙。現在啊，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蕭北夢便也不再相勸，輕聲道：“駱院長，現在黑沙帝國遠征漠北，實力分散，這是你們白駝殿的最佳時機。


    我覺得，在雙虎丘建城，是一個不錯的計劃。若是有大城做依托，白駝殿能夠迅速發展壯大。”


    “師尊，其實我們已經在建城，不過不是在雙虎丘，而是在其他的地方，雙虎丘隻不過是我拋給毛獻壽和黑駝殿的一個誘餌。”


    “原來你們早有計劃，算我多嘴了。”


    蕭北夢抬眼看向了遠方的天空，緩聲道：“其實，白駝殿和漠北以及天順現在是同舟共濟，都要麵對黑駝殿和黑沙帝國的攻擊。


    或許，隻有白駝殿取代黑駝殿，這場戰爭才會結束吧？”


    駱青山同樣將目光投向了遠方，“以現在的情況，白駝殿想要能夠延續下來，已經殊為不易，想要擊敗黑駝殿，取而代之，很難。”


    蕭北夢搖了搖頭，笑道：“駱老，你也不用太過悲觀。我從臨河城一路走到聽風城，沿途經過了黑沙帝國的諸多的城市和村鎮，黑駝殿在黑沙百姓心中的印象，遠遠不如白駝殿，白駝殿在黑沙帝國仍舊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你們取代黑駝殿，乃是民心所向。”


    納蘭明月緩緩向前走出兩步，道：“師尊，你說的情況，我們也了解。但是，我們現在與黑駝殿的實力對比，相差太過懸殊。想要取代黑駝殿，的確很不容易。”


    “如果黑沙帝國在遠征漠北的戰役中遭受重創，引起帝國民怨甚至動亂，我們倒是有迅速崛起的機會。”駱青山輕輕出聲。


    蕭北夢輕歎一口氣，“駱院長，你離開學宮已久，對天順皇朝恐怕不太了解。姬氏現在對南寒的提防，遠遠重於黑沙帝國。


    而且，我也粗略地對比了一下雙方的軍力，若是南寒軍不加入戰鬥，天順皇朝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潰敗，其結果，恐怕比嘉元之亂的聖朝更嚴重。”


    “你是蕭風烈的兒子，你覺得，一旦黑沙帝國發動戰爭，蕭風烈會不會率軍北上？”駱青山轉頭看向蕭北夢。


    蕭北夢搖了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活到現在，還沒有踏足南寒的一寸土地，對他根本不熟悉，他會不會率軍北上，我哪裏知曉。”


    駱青山微微一笑，道：“你小子明明知道答案，卻在這裏敷衍我。”


    蕭北夢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聊，轉移了話題，“駱院長，你說我若是真的成了黑駝殿的聖子，有沒有執掌黑駝殿的可能？”


    駱青山斜了蕭北夢一眼，“你小子還真有這個念頭呢？唿延家和佟家隻不過是想要你這顆棋子去撬動獨孤樓，聖子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他們要的聖子，要對他們言聽計從，你若是做不到，他們豈會支持你成為聖子。


    我猜測，一旦獨孤樓被拉下馬，也差不多到了你被舍棄的時候。


    而且，你即便假意順從唿延家和佟家，赫連魁那一關也不好過，那隻老王八活了五百多歲，外頭都在傳，他已經奄奄一息、堅持不了多久。但是，實際情況如何，隻有這隻老王八自己知道，指不定哪天又詐屍起來，活蹦亂跳地嚇死你。”


    蕭北夢麵露苦笑，“駱院長，您這一番話，把我心裏頭的那最後的一份僥幸給澆滅了。


    算了，找到洗刷楚家冤屈的證據最為重要，至於這個聖子，我就不想了。


    不過，即便不當這個聖子，我也一定盡可能地讓黑駝殿雞飛狗跳，最好讓他們內鬥內耗，給你們創造機會。”


    “師尊，在明月的心裏，您的安全最為重要。”納蘭明月低沉出聲，眼中現出了不舍之色。


    “明月，你即將成為白駝殿的殿主，未來會遇到諸多在個人情感和大局之間取舍的問題。你若是過多地考慮前者，會遇到很多的麻煩。你既然選擇成為白駝殿的殿主，就得更多的考慮後者，這樣，你才能走得更遠。”蕭北夢意味深長地看著納蘭明月。


    通過這幾天的接觸，蕭北夢看出，納蘭明月很聰慧，也很有手腕，但有一點不足，當然，這一點不能說是缺點，反而是優點，那便是重情重義，恩怨分明。


    不然，她也不會堅持尊稱蕭北夢為師尊。


    但是，她是白駝殿的聖女，未來要成為白駝殿的殿主，將來甚至可能要管控偌大的黑沙帝國，這個優點便會成為她的弱點。


    蕭北夢希望白駝殿在納蘭明月的帶領下發展壯大，最後取黑駝殿而代之，自然不希望納蘭明月的弱點太明顯。


    實際上，論年紀，納蘭明月比蕭北夢要大。但是，納蘭明月被駱青山保護得太好了，經曆的生活捶打，遠遠少於蕭北夢。


    故而，隔代親其實是一柄雙刃劍，爺爺奶奶帶孫子，往往是往死了寵愛，絕對會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不讓孫兒受到半分的委屈。


    但同時，這樣一來，孫兒們便可能成為溫室裏的花朵，看似鮮豔美麗，但卻經不起風吹雨打。


    駱青山和納蘭明月，就好比隔代親。


    “你小子這才當了幾天的師尊呢，就開始在這裏說教，……。”


    果不其然，一見到蕭北夢教育納蘭明月，駱青山立馬就看不下去了，連忙過來護犢子。


    “駱老，師尊是為了我好，你不要在這裏添亂行不行。”


    納蘭明月卻是第一時間站出來，朝著駱青山皺起了眉頭，立馬讓駱青山止住了話頭，並朝著蕭北夢恭敬地行了一禮，“師尊，明月一定會謹記你的教誨！”


    駱青山站在一旁，感覺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外人，滿眼的幽怨與委屈。


    女孩一大，隔代親又哪裏抵得過胳膊肘要往外拐。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蕭北夢看著駱青山的委屈表情，不由心中暗笑，朝著兩人揮了揮手，而後大踏步地向著瓶子樹林外走去。


    “駱老，你說，師尊還會迴來麼？”


    納蘭明月靜靜地看著蕭北夢消失在視線當中，輕吐一口氣，眼神複雜。


    “這我哪裏知道。”


    駱青山搖了搖頭，但看到納蘭明月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對勁，便連忙補充了一句，“他不是黑沙帝國的人，等找到了洗刷他母親家族冤屈的證據，他就會離開黑沙帝國。”


    “駱老，你用不著跟我說這個。”


    納蘭明月聰慧異常，又對駱青山最是熟悉，一聽到駱青山的話，便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關於你的終身大事，我哪能不說呢，看遍天下，能配得上你的，可能就隻有蕭北夢這小子。但是，你和他遠隔著大漠，他不會在黑沙停留太久，你們是沒有希望的。”駱青山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納蘭明月，便一股腦將心中的話全說了出來。


    “駱老，你瞎說什麼呢。我壓根沒這個想法，若是有這個想法，我當初為何會拜他我師尊？”納蘭明月說話之時，俏臉微紅。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你們這個年紀的丫頭，最是善變。而且，就我所見，師尊娶了徒弟，徒弟娶了師尊的事情可不少見。


    但是，你和蕭北夢隻能是有緣無分，他的心全在漠北那邊，不會在黑沙帝國停留的。”駱青山看到納蘭明月微紅的臉，心中更是警惕。


    他是過來人，知道男女情竇初開的時候，那可是不管不顧的。他不希望納蘭明月受到傷害，要及早地斬滅她心中的小小萌芽。


    看到納蘭明月仍舊癡癡地看著蕭北夢離去的方向，駱青山便一咬牙，沉聲道：“蕭北夢這小子可是個花心大蘿卜，在天順太安城的時候，流連於花街柳巷，常常夜不歸宿，而且，他還常常始亂終棄。草劍廬的淩未央拿劍刺他，就是最好的明證。還有，……。”


    “駱老，雖然聖朝那邊的情報都是你在收集，但是，對師尊的事情，我還是知道一些的。你現在說的這些話，可是在潑師尊的髒水呢。”


    納蘭明月打斷了駱青山的話，俏臉含笑地說道：“我相信我的眼睛，師尊即便被萬人唾棄，卻仍舊有著自己的堅守，他是頂天立地的偉男子！”


    駱青山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最後長歎一口氣，搖頭不止。他與納蘭明月相處數十年，對納蘭明月的性子再清楚不過，她若是有了判斷，便很難改變她的想法。


    納蘭明月此際卻是沒有注意駱青山的表情和想法，而是仍舊注視著蕭北夢離去的方向。


    駱青山則是看向了納蘭明月的側臉，卻突然發現，納蘭明月的眼角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細小的皺紋，他這個時候才猛然警醒，原來一眨眼便過去了這麼多年，當初的小女孩早已過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於是，他再次在心中長歎一口氣，“罷了罷了，隨她吧，都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能我事事都操心吧，而且，我也老了，總有操心不動的時候，算了，該放手就放手吧。”


    …………


    蕭北夢與駱青山、納蘭明月告別之後，經過了光複城，但卻沒有立馬去往聽風城，而是在中途尋了一處隱秘的地方，開始修煉。


    自從突破念修八品之後，他便從臨河城往聽風城趕，到了聽風城，屁股還沒坐熱呢，又被派去了雙虎丘，可謂馬不停蹄，腳不沾地。


    雖然，這期間他隻要一有閑暇就會修煉，八品的念修境界已經鞏固，並且穩步提升，向著九品進發。


    但是，對於《觀海經》，他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琢磨，以至於，修煉了數月的《觀海經》，《觀海經》之中的獨門手段——移海術，他還沒有掌握。


    蕭北夢修煉至今，所學的功法和手段，往往最多不超過三天就能熟練運用，數月的時間不能掌握移海術，尚屬首次。


    故而，在迴到聽風城之前，他決意要成功掌握移海術。


    所謂移海術，自然不是要移動天地間的大海，而是移動人魂海。


    《觀海經》之所以能成為黑沙帝國的三大聖經之一，移海術是最重要的原因。


    移海術能夠無視魂海之外的防禦，直接攻擊對方的魂海。這便意味著，元力、劍氣等手段根本擋不住移海術的攻擊，隻有儲存於魂海中的念力或者劍意才能抵擋移海術。


    而且，移海術直接作用於對方的魂海，把對方魂海作為戰場，等於是掌握了絕對的主動。


    這也意味著，被移海術攻擊的人，不單要竭力抵擋攻擊，還要分出力量來防止魂海受到損傷。


    因此，掌握了移海術，對上元修，幾乎是占據著天然的上風。對上同境界的念修，也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更有極大的可能越境而戰。


    或許正因為移海術的逆天，其修煉難度也是逆天，以蕭北夢的天賦和悟性，數月的時間，居然還未能掌握移海術。


    盡管自己數月不能掌握移海術，蕭北夢心中卻是沒有半分的沮喪，反而有些慶幸，正是因為《觀海經》的修煉條件極其的苛刻，移海術又極難掌握，才導致了黑沙帝國的觀海門斷絕了傳承。


    若是觀海門香火鼎盛，這些掌握了移海術的觀海門念修一旦越過大漠，不管是對聖朝也好，還是天順也罷，絕對是一場浩劫。


    …………


    十天的時間過去，蕭北夢幾乎沒日沒夜，一刻不停歇地依照《觀海經》的記述修煉移海術，但是，他已經不得要領，始終覺得缺了點什麼。


    他知道，若是不能找到缺失的那點東西，自己再如何努力，都隻能是蠻幹，不會有進展。


    於是，蕭北夢停下了修煉，開始靜心思考。


    又是三天的時間過去，蕭北夢的腦海之中突然有靈光閃過。


    《觀海經》和移海術都帶了一個海字，蕭北夢之前在修煉的時候，便先入為主地認為，《觀海經》與天地間的大海有關，其力量的運轉估摸也與海洋的流轉規律相似。


    再加上，念修功法的修煉，大多都需要觀想。


    他修煉《觀海經》的時候，便會結合自己在天順東疆海域上的感悟，進行修煉，效果顯著，算是找對了門徑。


    但在修煉移海術一事上，蕭北夢卻是受到了挫折，始終覺得有什麼缺失。


    經過三天的思索，他想到了，在黑沙帝國，到處都是茫茫無際的沙漠，當初創立《觀海經》的那位念修大能很可能就沒有見過真正的大海，他所見的海，十有八九便是沙海。


    蕭北夢想到這一點之後，喜形於色，立馬再次盤膝閉目，開始觀想，將腦海中的大海變成了茫茫無際的沙海。


    時間緩緩過去，轉眼又是三天的時間過去。


    一直閉目端坐的蕭北夢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掛滿了失望的表情。


    他的猜想錯了，改成觀想沙海，仍舊沒能領悟移海術。和觀想大海一樣，他修煉移海術的時候，始終覺得缺失了什麼。


    已經修煉的半個多月，移海術仍舊沒有進展，蕭北夢不免有些心焦，他在這裏停留了太長的時間，不能再繼續耽擱，得迴聽風城了。不然，毛獻壽和吉源就要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