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援軍


    鳴金之後，雙方大軍歸營寨，派出人打掃戰場。九千屍體橫陳戰場，周人死傷七千人，商人死傷兩千人，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黃飛虎歸營，初戰就敗績，羞愧難當。自己被四王子姬旦從一介山戎舉薦為將，第一次先鋒遭遇戰就丟盔棄甲，死傷無數，實在是無顏見周太子諸人。薑子牙倒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失望，他說：“我師遠來，諸軍疲憊，初戰受挫，正常之事。讓大家好好休息，多殺幾隻羊，大釜烹之，明日再戰！”


    贏惡來迴到營寨中，立即質問他的副帥尤渾說：“我軍大勝，我正要趁勝殺過去，為什麼早早就鳴金收兵？”尤渾很不以為然地說：“薑子牙用兵狡猾，遠征疲乏，故意用這些雜兵取敗來引誘、麻痹我們，將軍怎麼能這麼輕易上他的當呢？”尤渾的話，其實不無道理，但贏惡來非常不喜歡他這副腔調，說：“周人不過如此，就算引誘我們，難道我就不能殺他們一個三進三出！”


    尤渾不禁說：“我軍的任務，不過是將周人驅逐出去，拖累拖垮，求戰太多，似乎才合薑子牙之意呢！不日，我們的後援也會陸續到來，等我們後軍備齊，才是一朝驅走周人的好時機。”


    尤渾也是常常領兵征討蠻夷的人，當年蘇妲己就是他俘虜迴來獻給紂王的，名為副帥，實為監軍。贏家父子倆入朝很晚，但這兩年倒頗受紂王的倚重，令尤渾很不爽。他內心也不大願意贏惡來仗打得多麼順當。兩個主帥聊到這裏就聊不下去了，話不投機，就各自迴帳休息。


    等到第二天，贏惡來早早起來迫不及待命人敲起求戰鼓。隻等周軍的迴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周軍營寨平靜得很，絲毫不理睬商軍的挑戰。他好生納悶，周軍遠征而來，一敗之後，竟然不求戰，隻好迴營中飲酒、謾罵。


    而尤渾一天之內，完全忙著接受從朝歌城裏陸陸續續開來的後軍，見這些人竟然多是臨時武裝起來的奴隸，不禁問押解的軍官：“是誰為帝辛編湊這些軍人來？”那軍官告訴他：“帝兄微子與大夫膠鬲！”尤渾輕聲一歎：“怎麼是他們！”


    半年前的七貴族之亂，名義上都謠傳要尊微子為帝，但帝辛派人查清微子沒有參與到謀劃與動亂的任何的細節裏，也就並不為難這位比自己老得多的大哥。帝辛所派的人就是大夫膠鬲。膠鬲原來是從東海往西岐販賣魚和鹽的販子，常常預先拿了周人的錢，隔年才來送貨，約定好時日，十分守信，一天不會怠慢。魚鹽有時價之差，但膠鬲販賣都遵守上年約定的價格，多不取，少不增。文王姬昌發現此人十分可信賴，便推薦給了帝辛，入朝做官。


    膠鬲的確很能幹，有殷商人最推崇的經營之睿，管理商邦的財政勝於任何人，每一次征戰，後勤供應都搞得有聲有色，頗得帝辛的欣賞。這次毫不例外，當帝辛為拚湊軍人而頭疼的時候，膠鬲不失時機地進言說：“上次平叛，奴隸們自發地襄助王師，可見他們對您的尊崇。這次周人西來，何不搜盡城中奴婢，發以兵戈，以集重兵，憑多勝少，全殲周人呢？”


    帝辛的戰略目標是等著遠征東南的商軍能夠盡快迴師，在此之前，能夠打退周軍足矣，未曾想過全殲周人之兵，經膠鬲這麼一說，他倒有心一試，便向太保費仲下令，發盡城中的奴隸和俘虜，交到前線去，由尤渾統一指揮。


    贏惡來一覺醒來，聽到營寨之後人聲鼎沸，憑空多了無數的兵，不禁勃然大怒，質問尤渾：“是誰送來這麼多的兵？”


    尤渾說：“是帝辛送來的！”


    惡來說：“我們出師順利，打退周人指日可待，幹嘛要無故增兵？”


    尤渾說：“多多益善，豈不美哉！帝辛有令，讓你我全殲周軍！”


    惡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說：“帝何其之愚蠢，精兵不過三萬，節製五萬奴兵足矣，此番又派來多少奴隸兵？”


    尤渾說：“七萬奴兵，兩萬精兵，總兵十七萬人馬！”


    惡來仰天長歎：“給我四萬精兵足以破周人，如今卻有十七萬人馬，我恐怕有危險啊！”


    尤渾就有點瞧不起惡來了：“都說將軍神勇，為何人多反而膽怯成這樣，不如你來指揮精兵，這些奴兵由我來指揮！”


    關鍵時刻，尤渾似乎到也不拆臺。兩人既作如此商議，就做了分工，第四天，由尤渾領兵再度向周軍求戰。


    第四天，由薑子牙長子薑汲為主、武吉為副，領五千周兵甲士應戰。薑汲在車戰中抵擋不住惡來的攻擊，臂膀中矛，武吉匆忙驅車救他，在迴撤之時被惡來一矛挑出戰車，縱馬踏死。一將傷，一將死，惡來十分得意，搖旗進攻，追殺猛砍，周軍又一次麵臨大敗。正在此時，土丘上奔湧出一線蠻夷的人馬，遠遠地放出亂箭進行支援，逼退了惡來的商軍，救出了薑汲的周軍。


    這些蠻夷似乎不用馬車，像一些犬戎人部落那樣，都直接騎在馬上，臉上都塗著厚厚的鬼麵油脂，頭插翎毛，上身赤裸。他們的首領，帶著太陽金冠，手持著黃金權杖，麵帶著鑲嵌著金塊的青銅麵具，高高地坐在一輛六匹馬拉的大車之上，從容指揮著全軍。在他馬車的側後方，有一輛周人的戰車，駕車的人手持使節之杖，正是姬發所派出的使者姬利。而這支來得及時的人馬，正是蜀人。


    蜀人出其不意的進攻，令惡來沒法招架。商軍方陣抵擋不住亂馬的奔踏，支起盾牆抵擋一陣子之後，也被衝散了。商軍所一直進攻的東南淮夷缺少戰馬，抵禦不住商軍戰車的衝擊。而蜀人不同，雖然偏在西南，但長期與善養馬的羌人通商，用蜀鹽和青銅換羌馬，故而有一支非常彪悍的馬軍。蜀地向外，多山路崎嶇，戰車不易行，所以他們向犬戎人學習，衝鋒時直接騎在馬背上，夾住馬脊。


    經不住蜀人馬軍的衝擊，任惡來勇猛，商軍還是敗了，尤渾登高望見，連忙鳴金收兵。那蜀人首領也知道鳴金收兵之禮，待商軍退去，便喝令全軍勒馬收兵，與姬利一起到周軍營寨之中麵見周太子。這第二仗，周人折損兩千人，而商人折損三千人，商軍小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