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宛臉色微微一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道:“淮南如今隻剩我和念青。倘若念青不繼承王位,那我便是淮南王。你身為攝政王,竟想娶我?陸璟,你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拂袖向前走去,不再多言。綠竹心裏窩火,遷怒於黎安,狠狠瞪了他一眼,趕忙跟上蘇輕宛。陸璟心中一沉,想要解釋,卻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隻能陷入沉默。
他在京都所承受的壓力,蘇輕宛既不會懂,也不會理解。畢竟她一門心思都撲在淮南的利益上,壓根沒考慮過京城局勢的錯綜複雜。
黎安忍不住勸道:“主子,您幹脆跟郡主實話實說吧。您麵臨的壓力也不小,淮南如今就是個燙手山芋,人人都饞,卻又嫌燙手!”
陸璟歎了口氣,說道:“讓她先冷靜幾天吧。”蘇輕宛此番必定是氣極了,需要些時間自我排解。等她冷靜下來,再談也不遲。
陸璟轉(zhuǎn)身迴了前院,路過練武場時,瞧見小寧將軍正在習武。小寧將軍的婚禮日益臨近,最近整個人都意氣風發(fā)的。陸璟知道,他是西南送來的將軍,和蘇輕宛交情匪淺,年少便英勇不凡。他的未婚妻是個山匪,這紅線還是蘇輕宛牽的。不出意外的話,日後他便是淮南的大將軍。
陸璟對此隱隱有些擔憂,倒不是懷疑小寧將軍的忠心。小寧將軍畢竟出身西南,蘇輕宛手下無人可用,才不得不啟用一名來自西南的將軍。
可實際上,這潛藏著極大的風險。她急需扶植自己的嫡係力量,尤其是在軍權(quán)方麵。小五和十二年前的淮南王截然不同。當年淮南王手握軍權(quán),封地之中,軍權(quán)最為關(guān)鍵,麾下掌控著十幾萬大軍,是西南的堅固防線。
如今軍隊全都駐紮在西南,淮南的護衛(wèi)軍數(shù)量並不多。陸璟心想,肯定得調(diào)派幾萬大軍迴淮南駐守,邊境其實不需要那麼多駐軍。但這群將士效忠西南多年,對淮南的忠誠度究竟如何,實在不好說。蘇輕宛既不是淮南王,又沒上過戰(zhàn)場,還是個女子,將士們能否信服她,實在是個未知數(shù)。
人走茶涼,當年淮南王和世子的威嚴,能否助她震懾三軍,也未可知。要是大將軍偏向西南,那淮南駐軍實際上就和西南是一條心了;要是有異心,淮南駐軍怕是難以調(diào)動。
小寧將軍專注練武,無暇他顧。等察覺到有人時,隻瞥見陸璟的衣角,他也沒放在心上。
此後連續(xù)兩日,蘇輕宛都忙著和西林永瑄洽談商貿(mào)協(xié)定,早出晚歸,像是有意在避開陸璟。其實並非如此,她是真的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西林的事務(wù),還要操心農(nóng)田的事。夏季即將過去,秋收馬上就要到了,她格外看重淮南今年的收成。盡管天氣晴好,她還是頻繁前往郊野視察。
迴城時,天色已近傍晚,她饑腸轆轆,又被風吹日曬了一天,顯得頗為狼狽。陸璟見了,不禁有些心疼,說道:“你就算躲我,也沒必要這麼拚吧。這裏是淮南王府,要是你不想見我,我去驛館住便是?”
蘇輕宛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別把自己說得這麼大義凜然。真要讓你去驛館,你又該不高興了!”
她懶得跟陸璟周旋,簡單洗漱後便來到花廳,管家早已備好膳食。
蘇輕宛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麵條。西南那邊主食以麵居多,麵條、麵餅之類的,十分扛餓。她常年走南闖北,沒那麼多大家閨秀的講究。之前偽裝成謝昭蘭時,還會注意禮儀,在王府裏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陸璟對此並不意外,他和蘇輕宛在莊子上住過一陣子,知曉她的脾性,覺得她這般灑脫隨性,倒也別具一番風味。兩人默默用膳,真正做到了食不語。晚膳過後,青雲(yún)沏好了茶,又端上瓜果。陸璟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顯然是打算和蘇輕宛接著談。
蘇輕宛也不想一直拖著,想著早點把事情解決,陸璟也能早點迴京城。於是她率先開口道:“你為什麼不希望念青繼任淮南王?他可是我兄長的嫡長子,繼承王位名正言順。長公主和我兄長有婚約,最後一次來淮南,本想救我兄長,自知無望後,便與我兄長成了親,還有證婚人呢。念青可是實打?qū)嵉幕茨涎},雖說他在陸家長大,但長公主從未讓他和陸家親近。陸家被滅族,對他影響不大,而且他也清楚自己出身淮南。雖說我摸不透念青的想法,但我猜,他是願意認祖歸宗的。”
陸璟神色凝重,緩緩說道:“長公主的兒子和日漸沒落的淮南王,要是能選,小公子會選哪個?這是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小公子迴不了京城,當不成長公主的兒子,是因為陸家被滅,隻留下他一人,身份尷尬。長公主有意暴露他的身份,不少將軍都見過他,知道他是淮南血脈,所以他肯定得迴淮南。這是長公主早就謀劃好的路。你可曾想過,一旦小公子繼承淮南王位,日後在淮南封地,他便是尊長。要是長公主想兵變,那簡直易如反掌!
“念青不會這麼做的!”蘇輕宛反駁道。
陸璟神色平靜,語氣卻不容置疑:“他們是母子,小公子是長公主一手帶大的。你和他雖有姑侄之名,卻沒多少親情,他不會聽你的。長公主稱帝的心思,你我都清楚。要不是先帝生前製衡得當,且在位時日無多,她未必會退讓。如今皇上年幼,無法親政,我和他平分權(quán)力,暫時還沒什麼矛盾。但隨著我的權(quán)力越來越穩(wěn)固,皇上漸漸長大,矛盾必然會激化,分裂是遲早的事。長公主已經(jīng)在未雨綢繆了,所以淮南封地絕不能落到她的嫡親兒子手裏!
蘇輕宛眉心擰得死死的,仍是有點不信,“你說……長公主會謀反?是你的臆想,還是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