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繡瞪大了雙眼,滿臉難以置信地望著沈南,失聲驚唿:“什麼?你居然要嫁給顧明堯?”
沈南麻木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無奈:“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迴上京城。如今,他們說我成了‘老姑娘’,被眾人恥笑,急著要把我掃地出門。”
程錦繡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畢竟沈南是為了尋找自己才順道迴家的,沒想到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
“若不是為了找我,你或許就不會迴家;不迴家,也就不會被逼婚;不被逼婚,你現(xiàn)在還在策馬天涯,行俠仗義呢。說起來,這一切都怪我!”
沈南輕輕拍了拍程錦繡的手背,安慰她道:“這怎能怪你呢?你不是常說,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內(nèi)耗’嗎?這句話還是你教我的,如今你倒自己先內(nèi)耗起來了。”
“沈南,你聽我說,人絕不能在一時衝動之下做出重要的決定。否則,將來定會追悔莫及。趁現(xiàn)在還有挽迴的餘地……”
“已經(jīng)晚了——”沈南打斷了程錦繡的話,眼中滿是苦澀,“我娘一聽我願意嫁人,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她立刻派人進宮給我爹送信。此刻,我爹恐怕已經(jīng)在皇上麵前跪著求賜婚的聖旨了。”
“什麼——”程錦繡伸手掐住自己的人中,險些暈倒在地。
雖然她並不清楚柳夢晴在給顧明堯醫(yī)病期間發(fā)生了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兩人的眼中都藏著深深的情意。如今沈南要嫁給顧明堯,這……
沈南說的沒錯,此時,皇宮深處,來福尖細(xì)的嗓音響起:“陛下,左相求見!”
“哦?”李元楷並未放下手中的狼毫筆,隻是緩緩抬眸,語氣淡然:“朕聞天地間,萬物皆有靈性,而尤以蒼狼之毫,能承載帝王之誌,抒發(fā)九五之思。”
來福滿臉堆笑,恭維道:“陛下說得極是。這支狼毫筆的確非同凡響,奴才聽聞,此筆乃選自蒼狼王之毛。那蒼狼王生於荒野,嘯於月夜,性情堅韌不拔,靈性聰慧異常。取其背脊之上最韌最健之毫,曆經(jīng)數(shù)十道工序,精心挑選,細(xì)心雕琢,方得此筆。每一根毫毛,都如利劍出鞘,鋒芒畢露;又似龍須輕拂,柔中帶剛。”
“你呀你呀,懂得還真不少!”李元楷笑了笑,繼續(xù)揮毫潑墨,“你方才說誰求見?”
“迴陛下,是左相大人求見。方才下了朝,他便去太後處迴話,此刻匆匆前來,怕是有急事求見陛下。”
李元楷的狼毫筆在“憂思”二字處頓住,聲音冷冷道:“哦?左右丞相皆是萬人之上,身份地位已經(jīng)至此,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左相、右相的職權(quán)再大,也大不過天恩浩蕩。他們地位再高,也還是陛下的奴才,萬民的一切都是聖上賞賜的。”來福躬身更低了些,聲音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左相大人自然是感恩戴德!奴才聽聞今日相府公子宴請京中王孫貴胄,想必是為了左相府上那位未嫁的千金。隻是這婚姻大事,終究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再加上聖上您的金口玉言,方能成就一段佳話。”
李元楷輕輕一笑,筆尖再次流暢地劃過宣紙:“哼,他這是來為女兒求賜婚了?朕記得,那沈南,昔日可是個不願受世俗束縛的性子,怎的突然轉(zhuǎn)了心性?”
來福眼珠一轉(zhuǎn),答道:“這其中的緣由,奴才也不甚清楚。不過,左相大人既然敢來求旨,想來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把握?”李元楷放下筆,目光如炬,“這世間之事,哪有十足的把握可言?除非……”他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知他看中了誰家的公子做乘龍快婿呢?”
來福搖了搖頭:“奴才當(dāng)真不知,不如傳左相大人來殿內(nèi),一切便可知曉了。”
“也好,讓他親自來說。”李元楷揮了揮手,示意來福去傳左相。
來福領(lǐng)命,匆匆退出大殿。不多時,便帶著一臉肅穆的左相沈鴻儒走了進來。
沈鴻儒步入大殿,行完三跪九叩之禮後,方緩緩起身,道:“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元楷端坐在龍椅上,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沈鴻儒,緩緩開口:“左相下朝後未歸家,現(xiàn)又匆匆求見,所為何事?”
沈鴻儒深吸一口氣,聲音中帶著幾分決絕:“微臣鬥膽,懇請陛下為犬女沈南賜婚。”
李元楷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沈南?你家那丫頭不是一向自詡不受世俗束縛嗎?怎的如今願意嫁人了?”
沈鴻儒麵露尷尬之色,卻也隻能硬著頭皮道:“迴陛下,犬女近來心性有所轉(zhuǎn)變,願意承擔(dān)起家族的責(zé)任。臣以為,顧將軍之子顧明堯,乃是人中龍鳳,與犬女頗為相配。故鬥膽求陛下賜婚。”
李元楷的目光在沈鴻儒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斷他話中的真假。片刻後,方緩緩開口:“顧明堯?哼,那小子確實不錯,隻是……”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讓沈鴻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可是覺得有所不妥?”沈鴻儒忍不住問道。
李元楷輕笑一聲,道:“隻是朕聽聞,他纏綿病榻許久,雖然現(xiàn)在好了,卻不知日後會否複發(fā)。此事若成,豈不是委屈了你家那丫頭?”
沈鴻儒心中一緊,卻仍強作鎮(zhèn)定道:“陛下多慮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身為父親,自然是為小女權(quán)衡利弊。聽聞顧公子現(xiàn)已大好,顧將軍更是每日督促他勤學(xué)苦練,將來好為陛下分憂、為我大榮皇朝分憂。”
李元楷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思:“既然左相大人如此篤定,那朕便成人之美。不過,婚姻之事不可兒戲。左相既然做出選擇,日後若有不如意之處,莫要怪朕。”
沈鴻儒聞言,心中雖有些忐忑,但麵上仍保持著恭敬之色:“臣不敢。陛下聖明,微臣靜候佳音。”
待沈鴻儒退出大殿,李元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桌上的狼毫筆上。他輕撫筆桿,喃喃自語 :“左相和忠義將軍府要結(jié)親,嗬——”
“陛下,奴才有一事不明——”來福語氣恭敬,“陛下既憂心此事,為何......”
李元楷笑得瘮人,來福連忙退到一旁不再言語。 帝王之心,哪裏是普通人可以隨意揣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