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和兩個侍衛仍舊在與刺客打鬥,抽不開身。
千鈞一發之際,是兩條人命,宋熹之無法說服自己明哲保身、冷眼旁觀。
她見狀,便急急朝著兩人的方向跑去,又是趴在懸崖邊,緊緊的抓住那素衫男子的領口。
冬天的衣裳實在是太厚了,而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子,似乎家世不俗、衣料昂貴,領口抓在手裏是滑溜溜的,沒有半分可以使勁的餘地。
寒風凜冽的撲在麵上,冷意簡直是浸入了骨子裏。
隻見那素衫男子額角青筋暴起,麵容扭曲。
他抓著身下那個白麵小廝的手也在不斷收緊,想必他也與宋熹之一樣感到了吃力。
“主子,您放手,您放手吧!讓那個姑娘救您上去……”
那白麵男子眼眶裏已經盈滿了淚水,眼眸裏也滿是決絕,已經有了想要跳下去的打算。
上頭那素衫男子隻是嗬斥了一聲:“閉嘴!聒噪!”
宋熹之見狀,急急伸出另一隻手,便打算去抓底下那個白麵的中年男人:“你把你的手給我,分擔了重量,也不會連累你的主子了。”
一聽這話,那白麵男子似有意動,掙紮的伸出左臂,隨即又是吃痛了一下,換了後手,便想要去夠住宋熹之的手。
可就在此刻,宋熹之便感覺頭頂突然炸開了一陣煙花,原本寂靜的竹林,樹梢也在此刻猛地晃動起來,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餘光兩側出現了無數的黑影,身後便有司琴焦急的聲音傳來:
“主子!敵人來援兵了!您跳下去!您現在跳下去!”
宋熹之艱難的扭頭,看見的便是數根帶毒的銀針,朝著自己的門麵飛了過來。
一瞬間,她的心中警鈴大作,她對著麵前兩人開口大喊:“跳下去,刺客來了增援,一起跳下去。”
語罷,宋熹之便聽司琴的話,毫不猶豫的從懸崖邊緣跳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漆黑,凜冽的寒風直直的往她麵上刮,猛烈的失重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久。
後背一陣劇痛後,宋熹之便聽到了一陣悶聲,身體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等往下翻滾了幾圈之後,便停了下來。
原來這個懸崖並不高,下麵便是有一個緩坡,還有一層厚厚的落葉墊著。
大概是司琴下午來探查過這邊的地勢,剛剛才這樣鎮定的讓她跳了下來。
宋熹之心裏鬆了一口氣,躺在原地緩了片刻,耳畔便又聽見了砰砰的兩聲重物砸落的聲音。
她有些費勁的展開了眼睛,便瞧見了方才的兩個中年男子,此刻也是雙眸緊閉的躺在了地上。
宋熹之一手撐著地麵坐了起來,便看見那素衫的中年男子,正巧落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身後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張四五十歲的臉有些麵善。
不過宋熹之已經想不出來是在哪裏見過了,於是她隻是拍了拍那男人的手臂:“怎麼樣?能睜開眼睛看著我嗎?”
那中年男人一聽這話,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先是下意識的產生了防備,又是盯著宋熹之看了片刻,整個人有些恍神。
宋熹之知道這是短暫失去意識後的正常反應,於是也隻是耐心開口:“我是一個醫者,原來剛剛的懸崖並不高,下麵還有落葉墊著。”
“若是你有什麼不適,跟我說,我幫你看看。”
聽見這話,那中年男子才終於迴過神來,他捂住胸口,輕聲咳了兩聲:“我沒有問題,勞煩姑娘你去幫我看看我的貼身小廝。”
宋熹之點了點頭,隨即便爬到了那個白麵小廝的身邊。
依靠著月光,她看清了小廝的臉,他雖生了喉結,可皮膚白皙,臉上也沒有胡須、眉毛稀疏,整個人帶著幾分陰柔。
宋熹之越看,心裏越覺得有些不對。
眼前這人看著,不像是男人,到更像是……太監。
她想著,又是一手捏上了此人的脈搏,隨即臉色一凝,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脈搏紊亂,跳動的極快,如今溫度雖冷,可這“小廝”唿出鼻息卻是滾燙。
整個臉頰都有些發紅,身體也在發熱,整個人意識全無的倒在原地,那副模樣不像是摔傷導致的。
宋熹之迴想著剛剛他在懸崖邊的反應,心中一沉,借著天邊的月色,便找到了他左臂處的一道擦傷。
“皮肉外翻,傷口發黑,是剛剛的銀針有毒。”
宋熹之的話音剛落,那個中年男人便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是捂著胸口走到了她的身邊。
“銀針有毒?那要怎麼辦?”
宋熹之看了他一眼,“他身體與正常男人有別,毒素進了體內,根本撐不了多久,隻能先把壞肉剜了,我隨身帶藥,可以包紮。”
那中年男人聽見這話,又是十分認真的看了宋熹之一眼。
隨即掏出了隨身的小刀,送到了她的麵前,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嘶啞,又帶著一股令人心安的感覺:“會用嗎?”
宋熹之看了一眼送到自己麵前的小刀,做工精致,刀柄是用玄鐵打造,刀鞘上還鑲嵌了大小不一的寶石。
她點了點頭,隨即反手握刀,將抽出刀刃,手腕一扭,便割掉了小廝的衣袖,隨後手起刀落,便將發黑的腐肉剜了去。
昏迷的“小廝”感受到疼痛,在瞬間驚醒,又是發出了一聲慘叫。
中年男人目光沉沉的盯著宋熹之的側臉,沉默了片刻,隨即道:“他叫申公公。”
“本王乃是齊王,申公公是本王的貼身太監,你今日幫了本王,他日來齊王府,本王能答應你任何要求。”
齊王,是當今陛下同父異母的弟弟,在陛下未登基前,他便是堅定的陛下一黨,所以如今也是個朝中的閑散王爺,一生榮華富貴。
身邊帶著太監,又是四五十歲,京中原本也就沒幾位這樣的人選。
宋熹之在看見申公公時,心中便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如今得知真相便也沒什麼波瀾。
她隻是沉默的將匕首塞迴了齊王的懷裏,便將隨身攜帶的藥粉灑在了鮮血淋漓的傷口處,隨後轉頭詢問:“有布料給他包紮嗎?”
齊王被宋熹之不鹹不淡的態度弄得先是一愣,他似乎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
隨即他又是迴過神來,才緩緩脫下了外衫,扯了一塊長布,遞到了宋熹之手裏。
當著宋熹之的麵,動作還有些羞澀。
可宋熹之接過布條還未包紮,幾人四麵的樹梢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竹林頂端不斷搖晃,緊接著數十個黑衣人從天而降,又是將他們團團的包圍了起來。
“終於找到你了。”
為首的黑衣人說著大乾的語言,宋熹之能聽懂,卻覺得怪腔怪調的。
還有那雙眼睛。
分明是黑色的瞳孔,卻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綠色,就像是野狼一樣的眼睛。
這些到底是些什麼人?
宋熹之抬頭看了齊王一眼,心猛地一沉,牙關都在一瞬間咬緊了:“你不就是一個閑散王爺嗎?怎麼什麼人都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