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熹之看著那個逐漸沒了動靜的小黑點,奮力的往湖中心的方向遊去。
自從年幼的時候被推進了湖裏,她就對湖水有著天然的恐懼。
她害怕寒冷,害怕滿湖的冰塊,害怕波瀾不驚又寧靜無比的湖水。
可是她還是學會了遊泳。
越是恐懼的東西,就是越是要學會去戰勝它。
宋熹之努力的遊著,隻覺得這冬日的湖水是真的冷啊,冰麵似乎隨著她的動作,逐漸的打在她的身上,讓她的牙齒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努力揮舞的四肢在此刻沉重無比,宋熹之甚至是感覺自己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可此刻她的腦海裏就隻有一個念頭,她奮力的往前遊著,直到觸碰到了那個小小的東西。
當手指觸及到那浮在水麵上的毛茸茸時,宋熹之才驚覺那貍貓渾身都生冷發硬,就像是一塊毫無知覺的冰塊,在湖麵的最中央沉沉浮浮。
當宋熹之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時,心髒猛然一空,腦袋緊接著突然一白。
她的章法在瞬間變得淩亂起來,宋熹之猛嗆了一口水,渾身在瞬間失去了力道。
冷水爭先恐後的從鼻尖灌了進去,耳畔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隻能聽見浪花在她耳畔翻湧時,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就像是鼓膜在作響。
宋熹之的渾身都開始變冷了起來,就像是重新迴到了以往的那個夢魘之中,似乎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重新迴到了那個漆黑一片的時刻。
她不顧一切的將奄奄一息的貍貓攬在懷裏,緊緊的抱著它,渾身顫抖的將她托舉到了水麵上,企圖就像是在推舉年幼的自己。
它不是沒人要的。
直到一道力量向上,將她的全身托舉。
宋熹之借著那道力量,努力的仰頭,掙紮著冒出水麵,下一刻,一個堅硬而滾燙的胸膛便將她環抱。
男人的力量和溫度似乎能通過相貼的皮膚,灌入她的經脈血骨之間,一點點的驅散她眼前的黑暗和陰霾。
“之之,之之,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看我。”
裴雲屹與她緊緊相擁,巨大的力道似乎帶著能夠擺平一切的安定,讓她完全的脫離險境之中。
宋熹之全憑意識的循著熱源,緊緊的抱住了身邊的男人,聽見男人堅定的心跳隨著浪聲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
宋熹之幾乎本能的呢喃出聲:“不要拋下我,不要扔下我……”
男人的聲音低啞:“之之,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就陪在你的身邊,永遠不會拋棄你。”
宋熹之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眼眸,便是深深的望進了男人的瞳孔之中。
她的身體隨著他的身體,在冰冷的湖麵中起起伏伏;她的心髒隨著他的心髒,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響。
他們似乎在此刻融為一體,宋熹之茫然的沉浸其中,感受著男人遒勁有力的臂膀將她擁入懷中,她的眼角落出一滴熱淚。
她到此時此刻,才算是徹底明白。
她與她懷裏的這隻貍貓一樣。
雖然弱小,卻堅韌;雖然遭遇苦厄,卻永不放棄;雖然在生命的黑暗中沉沉浮浮,卻有人堅定的將她托舉,與她共生。
宋熹之隻覺得什麼都不值得畏懼了。
她倚靠在男人懷裏,近乎囈語:“裴雲屹,我愛你……”
男人渾身一僵,又是猛地嗆了一口水,隨即加快了身體的動作。
等兩人好不容易上了案,早已經是渾身濕淋淋的一片了。
宋熹之的意識有些渙散,看得日華神醫心驚肉跳,急急的將她放平在了地上,對她進行急救。
等宋熹之睜開眼眸時,看見的就是許多人關切的臉。
日華神醫鬆了一口氣:“沒事沒事,就是嗆了一口水,有些失溫。”
宋熹之這才迴過神來,急忙摸著自己身邊的東西:“貓呢?那隻貓呢?”
日華神醫聽見宋熹之的話,眼底的笑容逐漸變淡了,她搖了搖頭:“你都要受不了的溫度,它自然受不了。”
吳嬤嬤也幾乎是要落下淚來:“小姐!您雖然是學了遊泳,可您被宋若安推下去之後,就一直有了心魔,您怎麼能就這樣跳下去呢?”
“您可知您也是往鬼門關走了一遭啊!”
宋熹之唿吸一窒,渾身在此刻變得冰冷了起來。
裴雲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隻是安撫著搖頭:“我知道救那隻貓,對於你來說,就是等於救了你自己。”
“之之,我支持你的選擇,若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宋熹之茫然的搖著頭,又是渾身濕淋淋的,踉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等她看見那小貍貓僵硬的屍體,眼眸猛地一縮,又是望向了賀雲策的臉。
賀雲策方才的心已經是被緊緊的揪在了一起,又是聽見了吳嬤嬤的話,便是忍無可忍的對著宋若安咆哮。
“宋若安,你以前把宋熹之推下了湖泊?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宋熹之麵無表情的聽著他的斥責,不顧所有人的阻攔,走到了賀雲策的身邊,又是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響。
賀雲策被她這麼猝不及防的一打,打的臉頰都偏了過去。
宋熹之的力道大極了,讓他的嘴角都流出了血,賀雲策的臉頓在原地沒動,便聽見宋熹之沙啞的聲音,在一字一句的道:
“賀雲策,你跟宋若安沒有兩樣。”
賀雲策渾身一僵。
卻聽見宋熹之幾乎是咄咄逼人的繼續道:“你知道你和正常男人最大的區別在哪裏嗎?”
“你不僅不能生,你還沒有良心。”
“你和宋若安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人,你們倆簡直是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