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六章 傷疤丁不三這麼一問，丁當(dāng)和石破天登時都呆了。


    丁當(dāng)心頭如小鹿亂撞，尋思：“爺爺一身武功當(dāng)世少有敵手，石郎若得爺爺傳授神功，此後縱橫江湖，更加聲威大震了。


    先前他說，他們長樂幫不久便有一場大難，十分棘手，他要是能學(xué)到我爺爺?shù)奈涔�，多半便能化險(xiǎn)為夷。


    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江湖上大幫會的幫主，自是以功業(yè)為重，兒女私情為輕�！�


    偷眼瞧石破天時，隻見他滿臉迷惘，顯是拿不定主意。


    丁當(dāng)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石郎素來風(fēng)流倜儻，一生之中不知有過多少相好。


    這半年雖對我透著特別親熱些，其實(shí)於我畢竟終也如過眼雲(yún)煙。


    何況我爺爺在武林中名聲如此之壞，他長樂幫和石破天雖然名聲也是不佳，跟我爺爺總還差著老大一截。


    他既知我身分來曆，又怎能要我？”心裏酸痛，眼中淚珠已是滾來滾去。


    丁不三催道：“快說！你別想揀便宜，想先學(xué)我功夫，再娶阿當(dāng)；要不然娶了阿當(dāng)，料想老子瞧著你是我孫女婿，自然會傳武功給你。


    那決計(jì)不成。


    我跟你說，天下沒一人能在丁不三麵前弄鬼。


    你要了這樣，不能再要那樣，否則小命兒難保，快說！”丁當(dāng)眼見事機(jī)緊迫，石郎隻須說一句“我要學(xué)爺爺?shù)奈涔Α�，自己的終身就此斷送，忙道：“爺爺，我跟你實(shí)說了，他是長樂幫的幫主石破天，武林中也是大有名頭的人物……”丁不三奇道：“什麼？他是長樂幫幫主？這小子不像吧？”丁當(dāng)?shù)溃骸跋竦�，像的�?br />

    他年紀(jì)雖輕，但長樂幫中的眾英雄都服了他的，好像他們幫中那個‘著手迴春’貝大夫，武功就很了不起，可也聽奉他的號令�！�


    丁不三道：“貝大夫也聽他的話？不會吧？”丁當(dāng)?shù)溃骸皶�，會的�?br />

    我親眼瞧見的，那還會有假？爺爺武功雖然高強(qiáng)，但要長樂幫的一幫之主跟著你學(xué)武，這個……這個……”言下之意顯然是說：“貝大夫的武功就不在你下。


    石幫主可不能跟你學(xué)武功，還是讓他要了我吧。”


    石破天忽道：“爺爺，叮叮當(dāng)當(dāng)認(rèn)錯人啦，我不是石破天�！�


    丁不三道：“你不是石破天，那麼你是誰？”石破天道：“我不是什麼幫主，不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摹旄纭?br />

    我是狗雜種，狗雜種便是狗雜種。


    這名字雖然難聽，可是，我的的確確是狗雜種�！�


    丁不三捧腹大笑，良久不絕，笑道：“很好。


    我要賞你一寶，既不是為了你是什麼瓦幫主、石幫主，也不是為了阿當(dāng)喜歡你還是不喜歡。


    那是丁不三看中了你！你是狗雜種也好、臭小子也好、烏龜王八蛋也好，丁不三看中了你，你就非要我的一寶不可。”


    石破天向丁不三看看，又向丁當(dāng)看看，心想：“這叮叮當(dāng)當(dāng)把我認(rèn)作她的天哥，那個真的天哥不久定會迴來，我豈不是騙了她，又騙了她的天哥？但說不要她而要學(xué)武功，又傷了她的心。


    我還是一樣都不要的好。”


    當(dāng)下?lián)u了搖頭，說道：“爺爺，我已喝了你的‘玄冰碧火酒’，一時也難以還你，不如便算你老人家給我的一寶吧！”丁不三臉一沉，道：“不成，不成，那‘玄冰碧火灑’說過是要還的，你想賴皮，那可不成。


    你選好了沒有，要阿當(dāng)呢，還是要武功？”石破天向丁當(dāng)偷瞧一眼，丁當(dāng)也正在偷眼看他，兩人目光接觸，急忙都轉(zhuǎn)頭避開。


    丁當(dāng)臉色慘白，淚珠終於奪眶而出，依著她平時驕縱的脾氣，不是伸手大扭石破天耳朵，也必頓足而去，但在爺爺跟前，卻半點(diǎn)威風(fēng)也施展不出來，何況在這緊急當(dāng)口，扭耳頓足，都適足以促使石破天選擇習(xí)武，更是萬萬不可，心頭當(dāng)真說不出的氣苦。


    石破天又向她一瞥，見她淚水滾滾而下，大是不忍，柔聲道：“叮叮當(dāng)當(dāng)，我跟你說，你的確是認(rèn)錯了人。


    倘若我真是你的天哥，那還用得著挑選？自然是要……要你，不要學(xué)武功！”丁當(dāng)眼淚仍如珍珠斷線般在臉頰上不絕流下，但嘴角邊已露出了笑容，說道：“你不是天哥？天下那裏還有第二個天哥？”石破天道：“或許我跟你天哥的相貌，當(dāng)真十分相像，以致大家都認(rèn)錯了�！�


    丁當(dāng)笑道：“你還不認(rèn)？好吧，容貌相似，天下本來也有的。


    今年年頭，我跟你初相識時，你粗粗魯魯?shù)淖プ∥沂�，我那時又不識你，反手便打，是不是了？”石破天傻傻的向她瞪視，無從迴答。


    丁當(dāng)臉上又現(xiàn)不悅之色，嗔道：“你當(dāng)真是一場大病之後全忘了呢，還是假癡假呆的混賴？”石破天搔了搔頭皮，道：“你明明是認(rèn)錯了人，我怎知那個天哥跟你之間的事？”丁當(dāng)?shù)溃骸澳阆胭�，也賴不掉的�?br />

    那日我雙手都給你抓住了，心中急得很。


    你還嘻嘻的笑，伸過嘴……伸過嘴來想……想香我的臉孔。


    我側(cè)過頭來，在你肩頭狠狠的咬了一口，咬得鮮血淋漓，你才放了。


    你……你……解開衣服來看看，左肩上是不是有這傷疤？就算我真的認(rèn)錯了人，這個我……我口咬的傷疤，你總抹不掉的�！�


    石破天點(diǎn)頭道：“不錯，你沒咬過我，我肩上自然不會有傷疤……”說著便解開衣衫，露了左肩出來。


    “咦！這……這……”突然間身子劇震，大聲驚唿：“這可奇了！”三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左肩上果然有兩排彎彎的齒痕，合成一張櫻桃小口的模樣。


    齒印結(jié)成了疤，反而凸了出來，顯是人口所咬，其他創(chuàng)傷決不會結(jié)成這般形狀的傷疤。


    丁不三冷冷一笑，道：“小娃娃想賴，終於賴不掉了。


    我跟你說，上得山多終遇虎，你到處招惹風(fēng)流，總有一天會給一個女人抓住，甩不了身。


    這種事情，爺爺少年時候也上過大當(dāng)。


    要不然這世上怎會有阿當(dāng)?shù)牡�，又怎會有阿�?dāng)？隻有我那不成器的兄弟丁不四，一生娶不到老婆，到老還是癡癡迷迷的，整日哭喪著臉，一副狗熊模樣。


    好了，這些閑話也不用說他，如此說來，你是要阿當(dāng)了？”石破天心下正自大奇，想不起什麼時候曾給人在肩頭咬了一口，瞧那齒痕，顯而易見這一口咬得十分厲害，這等創(chuàng)傷留在身上，豈有忘記之理？這些日子來他遇到了無數(shù)奇事，但心中知道一切全因‘認(rèn)錯了人’，唯獨(dú)這一件事去實(shí)在難以索解。


    他呆呆出神，丁不三問他的話，竟一句也沒聽進(jìn)耳裏。


    丁不三見他不作一聲，臉上神色十分古怪，隻道少年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承其事，哈哈一笑，便道：“阿當(dāng)，撐船迴家去！”丁當(dāng)又驚又喜，道：“爺爺，你說帶他迴咱們家去？”丁不三道：“他是我孫女婿兒，怎不帶迴家去？要是冷不防給他溜之大吉，丁不三今後還有臉做人麼？你說他幫裏有什麼‘著手迴春’貝大夫這些人，這小子倘若縮在窩裏不出頭，去抓他出來就不大容易了。”


    丁當(dāng)笑咪咪的向石破天橫了一眼，突然滿臉紅暈，提起竹篙，在橋墩上輕輕一點(diǎn)，小船穿過橋洞，直蕩了出去。


    石破天想問：“到你家裏去？”但心中疑團(tuán)實(shí)在太多，話到口邊，又縮了迴去。


    小河如青緞子般，在月色下閃閃發(fā)光，丁當(dāng)竹篙刺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漪漣，小船在青緞上平平滑了過去。


    有時河旁水草擦上船舷，發(fā)出低語般的沙沙聲，岸上柳枝垂了下來，拂過丁當(dāng)和石破天的頭發(fā)，像是柔軟的手掌撫摸他二人頭頂。


    良夜寂寂，花香幽幽，石破天隻當(dāng)是又入了夢境。


    小船穿過一個橋洞，又是一個橋沿，曲曲折折的行了良久，來到一處白石砌成的石級之旁。


    丁當(dāng)拾起船纜拋出，纜上繩圈套住了石級上的一根木椿。


    她掩嘴向石破天一笑，縱身上了石級。


    丁不三笑道：“今日你是嬌客，請，請！”石破天不知說什麼好，迷迷糊糊的跟在丁當(dāng)身後，跟著她走進(jìn)一扇黑漆小門，跟著她踏過一條鵝卵石鋪成的長長石路，跟著她走進(jìn)了一個月洞門，跟著她走進(jìn)一座花園，跟著她來到一個八角亭子之中。


    丁不三走進(jìn)亭中，笑道：“嬌客，請坐！”石破天不知“嬌客”二字是何意義，見丁不三叫他坐，隻得坐下。


    丁不三卻攜著孫女之手，穿過花園，遠(yuǎn)遠(yuǎn)的去了。


    明月西斜，涼亭外的花影拖得長長地，微風(fēng)動樹，涼亭畔的一架秋千一幌一幌的顫攔。


    石破天撫著左肩上的疤痕，心下一片迷惘。


    過了好一會，隻聽得腳步細(xì)碎，兩個中年婦人從花徑上走到?jīng)鐾ね猓月怨�，微笑道：“請新官人進(jìn)內(nèi)堂更衣�！�


    石破天不知是什麼意思，猜測要他進(jìn)內(nèi)堂去，便隨著二人向內(nèi)走去。


    經(jīng)過一處荷花池子，繞過一道迴廊，隨著兩個婦人進(jìn)了一間廂房。


    隻見房裏放著一大盤熱水，旁邊懸著兩條布巾。


    一個婦人笑道：“請新官人沐浴。


    老爺說，時刻匆忙，沒預(yù)備新衣，請新官人將就些，仍是穿自己的衣服吧�！�


    二人吃吃而笑，退出房去，掩上了房門。


    石破天心想：“我明明叫狗雜種，怎麼一會兒變成幫主，一會兒成了天哥，叫作石破天也就罷了，這時候又給我改名叫什麼‘嬌客’、‘新官人’？”他存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情，，看來丁不三和丁當(dāng)對自己並無惡意，一盤熱湯中散發(fā)著香氣，不管三七二十一，除了衣衫，便在盤中洗了個浴，精神為之一爽。


    剛穿好衣衫，聽得門外一個男子聲音朗聲說道：“請新官人到堂上拜天地�！�


    石破天吃了一驚，‘拜天地’三字他是懂的，一經(jīng)聯(lián)想，‘新官人’三字登時也想起來了，小時候曾聽母親講過新官人、新娘子拜天地的事。


    他怔怔的不語，隻聽那男子又問：“新官人穿好衣衫了吧？”石破天道：“是�！�


    那人推開房門，走了進(jìn)來，將一條紅綢掛在他頸中，另一朵紅綢花扣在他的襟前，笑道：“大喜，大喜。”


    扶著他手臂便向外走去。


    石破天手足無措，跟著他穿廊過戶，到了大廳上。


    隻見明晃晃地點(diǎn)著八根巨燭，居中一張八仙桌上披了紅色桌幃。


    丁不三笑吟吟的向外而立。


    石破天一踏進(jìn)廳，廊下三名男子便齊聲吹起笛子來。


    扶著石破天的那男子朗聲道：“請新娘子出堂。”


    隻聽得環(huán)佩丁冬，先前那兩個中年女子扶著一個頭兜紅綢、身穿紅衫的女子，瞧這身形正是丁當(dāng)。


    那三個女子站在石破天右側(cè)。


    燭光濯眼，蘭麝飄香，石破天心中又是胡塗，又是害怕，卻又是喜歡。


    那男子朗聲讚道：“拜天！”石破天見了丁當(dāng)已向中庭盈盈拜倒，正猶豫間，那男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跪下來叩頭。”


    又在他背上輕輕推了推。


    石破天心想：“看來是非拜不可�！�


    當(dāng)即跪下，胡亂叩了幾個頭。


    扶著丁當(dāng)?shù)囊粋€女子見他拜得慌亂，忍不住卟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男子讚道：“拜地！”石破天和丁當(dāng)轉(zhuǎn)過身來，一齊向內(nèi)叩頭。


    那男子又讚道：“拜爺爺�！�


    丁不三居中一站，丁當(dāng)先拜了下去，石破天微一猶豫，跟著便也拜倒。


    那男子讚道：“夫婦交拜�！�


    石破天見丁當(dāng)側(cè)身向自己跪下，腦子中突然清醒，大聲說道：“爺爺，叮叮當(dāng)當(dāng)，我可真的不是什麼石幫主，不是你的天哥。


    你們認(rèn)錯了人，將來可別……可別怪我�！�


    丁不三哈哈大笑，說道：“這渾小子，這當(dāng)兒還在說這些笑話！將來不怪，永遠(yuǎn)也不怪你！”石破天道：“叮叮當(dāng)當(dāng)，咱們話說在頭裏，咱們拜天地，是鬧著玩呢，還是當(dāng)真的？”丁當(dāng)已跪在地下，頭上罩著紅綢，突然聽他問這句話，笑道：“自然是當(dāng)真的。


    這種事……那有……那有鬧著玩的？”石破天大聲道：“今日你認(rèn)錯了人，可不管我事啊。


    將來你反悔起來，又來扭我耳朵，咬我肩膀，那可不成！”一時之間，堂上堂下，盡皆燦然。


    丁當(dāng)忍俊不禁，格格一聲，也笑了出來，低聲道：“我永不後悔，隻要你待我好，對我真心，我……我自然不會扭你耳朵，咬你肩頭�！�


    丁不三大聲道：“老婆扭耳，天經(jīng)地義，自盤古氏開天辟地以來，就是如此。


    有什麼成不成的？我的乖孫女婿兒，阿當(dāng)向你跪了這麼久，你怎不還禮？”石破天道：“是，是！”當(dāng)即跪下還禮，兩人在紅氈之上交拜了幾拜。


    那讚禮男子大聲道：“夫妻交拜成禮，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百年好合，多子多孫，五世其昌。”


    登時笛聲大作。


    一名中年婦人手持一對紅燭，在前引路，另一婦人扶著丁當(dāng)，那讚禮男子扶著石破天，一條紅綢係在兩人之間，擁著走進(jìn)了一間房中。


    這房比之石破天在長樂幫總舵中所居要小得多，陳設(shè)也不如何華麗，隻是紅燭高燒，東掛一塊紅綢，西貼一張紅紙，雖是匆匆忙忙間胡亂湊起來的，卻也平添不少喜氣。


    幾個人扶著石破天和丁當(dāng)坐在床沿之上，在桌上斟了兩杯酒，齊聲道：“恭喜姑爺小姐，喝杯交杯酒兒。”


    嘻嘻哈哈的退了出去，將房門掩上了。


    石破天心中怦怦亂跳，他雖不懂世務(wù)，卻也知這麼一來，自己和丁當(dāng)已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他見丁當(dāng)端端正正的坐著，頭上罩了那塊紅綢，一動也不動，隔了半晌，想不出什麼話說，便道：“叮叮當(dāng)當(dāng)，你頭上蓋了這塊東西，不氣悶麼？”丁當(dāng)笑道：“氣悶得緊，你把它揭了去吧！”石破天伸兩根手指捏住紅綢一角，輕輕揭了下來，燭光之下，隻見丁當(dāng)臉上、唇上胭脂搽得紅撲撲地，明豔端麗，嫣然靦腆。


    石破天驚喜交集，目不轉(zhuǎn)睛的身她呆呆凝視，說道：“你……你真好看�！�


    丁當(dāng)微微一笑，左頰上出現(xiàn)個小小的酒窩，慢慢把頭低了下去。


    正在此時，忽聽得丁不三在房外高處朗聲說道：“今宵是小孫女於歸的吉期，何方朋友光臨，不妨下來喝杯喜酒�！�


    另一邊高處有人說道：“長樂幫主座下貝海石，謹(jǐn)向丁三爺?shù)腊矄柡�，深夜滋擾，甚是不當(dāng)。


    丁三爺恕罪�！�


    石破天低聲道：“啊。


    是貝先生來啦�！�


    丁當(dāng)秀眉微蹙，豎食指擱在嘴唇正中，示意他不可作聲。


    隻聽丁不三哈哈一笑，說道：“我道是那一路偷雞摸狗的朋友，卻原來是長樂幫的人。


    你們喝喜酒不喝？可別大聲嚷嚷的，打擾了我孫女婿、孫女兒的洞房花燭，要鬧新房，可就來得遲了�！�


    言語之中，好生無禮。


    貝海石卻並不生氣，咳嗽了幾聲，說道：“原來今日是丁三爺令孫千金出閣的好日子。


    我們兄弟來得魯莽，沒攜禮物，失了禮數(shù)，改日登門道賀，再叨擾喜酒。


    敝幫眼下有一件急事，要親見敝幫石幫主，煩請丁三爺引見，感激不盡。


    若非為此，深更半夜的，我們便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貿(mào)然闖進(jìn)丁三爺?shù)男{之所。”


    丁不三道：“貝大夫，你也是武林中的前輩高人了，不用跟丁老三這般客氣，你說什麼石幫主，便是我的新孫女婿狗雜種了，是不是？他說你們認(rèn)錯了人，不用見了�！�


    隨伴貝海石而來的共有幫中八名高手，米橫野、陳衝之等均在其內(nèi)，聽丁不三罵他們幫主為狗雜種，有幾人喉頭已發(fā)出怒聲。


    貝海石卻曾聽石破天自己親口說過幾次，知道丁不三之言倒不含侮辱之意，隻是幫主竟做了丁不三這老魔頭的孫女婿，不由得暗暗擔(dān)憂，說道：“丁三爺，敝幫此事緊急，必須請示幫主。


    我們幫主愛說幾句笑話，那也是常有的。”


    石破天聽得貝海石語意甚是焦急，想起自己當(dāng)日在摩天崖上寒熱交困，幸得他救命，此後他又日夜探視，十分關(guān)心，此刻實(shí)不能任他憂急，置之不理，當(dāng)即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大聲叫道：“貝先生，我在這裏，你們是不是找我？”貝海石大喜，道：“正是。


    屬下有緊急事務(wù)稟告幫主�！�


    石破天道：“我是狗雜種，可不是你們的什麼幫主。


    你要找我，是找著了。


    要找你們幫主，卻沒找著�！�


    貝海石臉上閃過一縷尷尬的神色，道：“幫主又說笑話了。


    幫主請移駕出來，咱們借一步說話。”


    石破天道：“你要我出來？”貝海石道：“正是！”丁當(dāng)走到石破天身後，拉住他衣袖，低聲說道：“天哥，別出去�！�


    石破天道：“我跟他說個明白，立刻就迴來�！�


    從窗子中毛手毛腳的爬了出去。


    隻見院子中西邊牆上站著貝海石，他身後屋瓦上一列站著八人，東邊一株栗子樹的樹幹上坐著一人，卻是丁不三，樹幹一起一伏，緩緩的抖動。


    丁不三道：“貝大夫，你有話要跟我孫女婿說，我在旁聽聽成不成？”貝海石沉吟道：“這個……”心想：“你是武林中的前輩高人，豈不明白江湖上的規(guī)矩？我夤夜來見幫主，說的自是本幫機(jī)密，外人怎可與聞？早就聽說此人行事亂七八糟，果然名不虛傳�！�


    便道：“此事在下不便擅專，幫主在此，一切自當(dāng)由幫主裁定�！�


    丁不三道：“很好，很好，你把事情推到我孫女婿頭上。


    喂，狗雜種，貝大夫有話跟你說，我想在旁聽聽�！�


    石破天道：“爺爺要聽，打什麼緊？”丁不三哈哈大笑，道：“乖孫子，孝順孫兒。


    貝大夫，有話便請快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孫女兒洞房花燭，你這老兒在這裏羅嗦不停，豈不是大煞風(fēng)景？”貝海石沒料到石破天竟會如此迴答，一言既出，勢難挽迴，心下老大不快，說道：“幫主，總舵有雪山派的客人來訪�！�


    石破天還沒答話，丁不三已插口道：“雪山派沒什麼了不起�！�


    石破天道：“雪山派？是花萬紫花姑娘他們這批人麼？”武林中門派千百，石破天所知者隻一個雪山派，雪山派中門人千百，他所熟識的又隻花萬紫一人，因此衝口而出便提她的名字。


    隨貝海石而來的八名長樂幫好手不約而同的臉上現(xiàn)出微笑，均想：“咱們幫主當(dāng)真風(fēng)流好色，今晚在這裏娶新媳婦，卻還是念念不忘的記著雪山派中的美貌姑娘�！�


    貝海石道：“有花萬紫花姑娘在內(nèi)，另外卻還有好幾個人。


    領(lǐng)頭的是‘氣寒西北’白萬劍。


    此外還有八九個他的師弟，看來都是雪山派中的好手。”


    丁不三插口道：“白萬劍有什麼了不起？就算白自在這老匹夫自己親來，卻又怎地？貝大夫，老夫聽說你的‘五行六合掌’功夫著實(shí)不壞，為什麼一見白萬劍這小子到來，便慌慌張張，大驚小怪起來？”貝海石聽他稱讚自己的‘五行六合掌’，心下不禁得意：“這老魔頭向來十分自負(fù)，居然還將我的五行六合掌放在心上。”


    微微一笑，說道：“在下這點(diǎn)兒微末武功，何足掛齒？我們長樂幫雖是小小幫會，卻也不懼武林中那一門、那一派的欺壓。


    隻是我們和雪山派素?zé)o糾葛，‘氣寒西北’卻聲勢洶洶的找上門來，要立時會見幫主，請他等到明天，卻也萬萬等不得，這中間多半有什麼誤會，因此我們要向幫主討個主意�！�


    石破天道：“昨天花姑娘闖進(jìn)總舵來，給陳香主擒住了，今天早晨已放了她出去。


    他們雪山派為這件事生氣了？”貝海石道：“這件事或者也有點(diǎn)幹係。


    但屬下已問過了陳香主，他說幫主始終待花姑娘客客氣氣，連頭發(fā)也沒碰到她一根，也沒追究她擅闖總舵之罪，臨別之時還要請她吃燕窩，送銀子，實(shí)在是給足雪山派麵子了。


    但瞧‘氣寒西北’的神色，隻怕中間另有別情�！�


    石破天道：“你要我怎麼樣？”貝海石道：“全憑幫主號令。


    幫主說‘文對’，我們迴去好言相對，給他們個軟釘子碰碰；若說‘武對’，就打他們個來得去不得，誰教他們肆無忌憚的到長樂幫來撒野？要不然，幫主親自去瞧瞧，隨機(jī)應(yīng)變，那就更好。”


    石破天和丁當(dāng)同處一室，雖然喜歡，卻也是惶誠之極，心下惴惴不安，不知洞房花燭之後，下一步將是如何，暗思自己不是她的真‘天哥’，這場‘拜天地成親’，到頭來終不免拆穿西洋鏡，弄得尷尬萬分，幸好貝海石到來，正好乘機(jī)脫身，便道：“既是如此，我便迴去瞧瞧。


    他們?nèi)缬惺颤N誤用會，我老老實(shí)實(shí)跟他們說個明白便了�！�


    迴頭說道：“爺爺，叮叮當(dāng)當(dāng)，我要去了�！�


    丁不三搔了搔頭皮，道：“這個不大妙。


    雪山派的小子們來攪局，我去打發(fā)好了，反正我殺過他們兩個弟子，和白老兒早結(jié)了怨，再殺幾個，這筆帳還是一樣算。”


    丁不三殺了孫萬年、褚萬春二人之事，雪山派引為奇恥大辱，秘而不宣；石清、閔柔夫婦得知後也從未對人說起，因此江湖上全無知聞。


    貝海石一聽之下，心想：“雪山派勢力甚盛，不但本門師徒武功高強(qiáng)，且與中原各門派素有交情，我們犯不著無緣無故的樹此強(qiáng)敵。


    長樂幫自己的大麻煩事轉(zhuǎn)眼就到，實(shí)不宜另生枝節(jié)。”


    當(dāng)即說道：“幫主要親自去會會雪山派人物，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丁三爺，敝幫的小事，不敢勞動你老人家的大駕。


    我們了結(jié)此事之後，再來拜訪如何？”他絕口不提‘喝喜酒’三字，隻盼石破天迴總舵之後，勸得他打消與丁家結(jié)親之意。


    丁不三怒道：“胡說八道，我說過要去，那便一定要去。


    我老人家的大駕，是非勞動不可的。


    長樂幫這件事，丁老三是管定了�！�


    丁當(dāng)在房內(nèi)聽著各人說話，猜想雪山派所以大興問罪之師，定是自己這個風(fēng)流夫婿見花萬紫生得美貌，輕薄於她，十之八九還對她橫施強(qiáng)暴，至於陳香主說什麼“連頭發(fā)也沒有碰到她一根”，多半是在為幫主掩飾，否則送銀子也還罷了，怎地要請人家姑娘吃燕窩補(bǔ)身？又想今宵洞房花燭，他居然要趕去跟花萬紫相會，將自己棄之不顧，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又聽爺爺和貝海石鬥口，漸漸說僵，當(dāng)即縱身躍入院子，說道：“爺爺，石郎幫中有事，要迴總舵，咱們可不能以兒女之私，誤他正事。


    這樣吧，咱祖孫二人便跟隨石郎而去，瞧瞧雪山派中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石破天雖要避開洞房中的尷尬，卻也不願和丁當(dāng)分離，聽她這麼說，登時大喜，笑道：“好極，好極！叮叮當(dāng)當(dāng)，你和我一起去，爺爺也去�！�


    他既這麼說，貝海石等自不便再生異議。


    各人來到河畔，坐上長樂幫駛來的大船，迴歸總舵。


    貝海石在船上低聲對石破天道：“幫主，你勸勸丁三爺，千萬不可出手父傷雪山派的來人，多結(jié)冤家，殊是無謂�！�


    石破天點(diǎn)頭道：“是啊，好端端地怎可隨便殺人，那不是成了壞人麼？”一行來到長樂幫總舵。


    丁當(dāng)說道：“天哥，我到你房中去換一套男子衣衫，這才跟你一起，去見見那位花容月貌的花姑娘。”


    石破天大感興趣，問道：“那為什麼？”丁當(dāng)笑道：“我不讓她知道我是你的娘子，說起話來方便些�！�


    石破天聽到她說“我是你的娘子”這六個字時，臉上神情又是嬌羞，又是得意，不由得胸口為之一熱，道：“很好，我同你換衣服去�！�


    丁不三道：“我也去裝扮裝扮，我扮作貴幫的一個小頭目可好？”貝海疆海石本不願讓雪山派中人知道丁不三與本幫混在一起，聽他說願意化裝，正合心意，卻不動聲色，說道：“丁三爺愛怎樣著，可請自便�！�


    丁不三祖孫二人隨著石破天來到他臥室之中。


    推門進(jìn)去時侍劍兀自睡著，她聽到門響，“啊”的一聲，從**跳將起來，見到丁不三祖孫，大為驚訝。


    石破天一時難以跟她說明，隻道：“侍劍姊姊，這兩位要裝扮裝扮，你……幫幫他們吧。”


    深恐侍劍問東問西，這拜天地之事可不便啟齒，說了這句話，便走到房外的花廳之中。


    過得一頓飯時分，陳衝之來到廳外，朗聲道：“啟稟幫主，眾兄弟已在虎猛堂中伺候幫主大駕�！�


    便在此時，丁當(dāng)掀開門帷，走了出來，笑道：“好啦，咱們?nèi)グ伞！?br />

    石破天眼前突然多了一個粉裝玉琢般的少年男子，不由得一怔，隻見丁當(dāng)穿了一襲青衫，頭帶書生巾，手中拿著一柄摺扇。


    石破天雖不知什麼叫做‘風(fēng)流儒雅’，卻也覺得她這般打扮，較之適才的新娘子服飾另有一番嫵媚。


    丁不三卻穿了一套粗布短衣，臉上搽滿了淡墨，足下一雙麻鞋，左肩高，右肩低，走路一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