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快速抓住鞭子的一頭,“這是夫人的銀絲紅鞭。”
說完,她使勁要拿迴來,可喬慎沒有鬆手,反而揮開侍女。
他拿著紅鞭反複地瞧,又摩挲了幾下,喃喃道:“為什麼這麼熟悉?”
侍女冷笑,“怎麼會不熟悉?當年你痛得不行時,可不就是捏著它嗎?可惜,醒了之後,就不記得它了。”
侍女的話讓喬慎心裏一突,追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侍女扯扯嘴角,“聽不明白?”
“夠了,別忘了你的身份!說!”喬慎可以不介意她之前的無禮,但不容許她言語不清就奚落他。
“嗬……老爺不是把秦姨娘的紅皮鞭當作救命恩人的信物嗎?不就是認不出原主嗎?”侍女見喬慎一副呆愣的樣子,冷笑,“你手裏的這根才是救命恩人的紅鞭。秦姨娘那兒不過是個假的。”
“不可能!芷兒從小就耍那條紅皮鞭,她又是武師的女兒……而且那天她確實路過了那裏……”
“老爺,夫人是將軍府的女兒,銀絲紅鞭是將軍給夫人的八歲生辰禮。這條銀絲紅鞭跟了夫人十多年,這耍鞭子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真要比起來,恐怕秦姨娘都不是對手。但夫人一定會說為何要和她比?”侍女說完,再次伸手去拿喬慎手裏的紅鞭。
喬慎退開半步,避過侍女的手,“你說她會耍紅鞭?你說她救了我?怎麼可能……”
“老爺不信,奴婢說再多都沒用。老爺愛怎麼就怎麼,但別妨礙奴婢將這些東西收起來,送迴顧家。”侍女將收拾好的幾個木盒再次放到箱子上。
“其他你都可以拿走,紅鞭留下。”喬慎心頭紛亂,也不管這些東西是不是該迴顧家。
“不行,那是夫人的!”侍女一咬牙,準備去奪喬慎手裏的紅鞭。
喬慎推開侍女,轉身走到門口,“念你對她忠心耿耿,迴顧家去吧。”
侍女怨恨地瞪著喬慎的背影,低咒道:“你趕我迴顧家,不過是嫌我在這裏礙你們的眼!沒關係,我會在顧家看著你們,替夫人看著你們的下場!”
顧泠跟著喬慎一路,淩漣也隻能跟著。
喬慎進了書房,重重地關上書房的門,踉蹌地跌坐在椅子上。
攤開手掌,掌心有幾道紅印,印子顯出紅鞭的紋路。
他呆愣地看著那紋路,忽然低笑起來,“她說的不錯,我是糊塗蟲……我是糊塗蟲……”
手裏的紅鞭如此刺目,他驀地捂到胸口,低下頭如困獸一般嗚咽起來。
顧泠立在他身旁,一臉哀傷,伸手去觸碰他捂在胸口的紅鞭。
淩漣不明所以地看著顧泠的動作,驟然間,她聽到了喬慎的心聲。
秦芷的紅皮鞭並不是他記憶裏的紅鞭……如果當初他好好地攥緊紅皮鞭,就會發現不一樣……紋路不一樣……
紅皮鞭的紋路更粗獷,銀絲紅鞭的紋路精細,甚至紋路中的小字都印在掌心了。
那是個“吉”字,每隔一段就有……
當年,他痛得快昏過去時,緊緊捏著這條紅鞭,硌手的同時讓他保持著清醒,最硌手的就是這字。
等手心空空時,他以為錯覺,忍不住摸了摸,發現紅鞭確實沒了,徒留掌心的印痕,他摸到了細小的字。
不知道是為了讓自己更清醒,還是單純想知道那是什麼字,他用指甲摳住那字,依稀辨認出是個吉字。
等他認出那個之後,心神一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人在藥堂醫館,有人留了錢讓藥堂照顧他。
再有一日,他靠窗讀書,瞥見一身紅衣的女子,陽光照著她,炫亮的光模糊了她的容貌,掩不住她周身的神采。
他看著她歡快地離去,他不知道她在快樂什麼,隻是心莫名跟著雀躍起來。
當晚,藥堂的大夫又給他看了看,說無大礙了。掌櫃在一旁直說他運氣好,遇到貴人。
他心念一動,問掌櫃的,那貴人是不是白日裏的紅衣人。
掌櫃笑而不語,但他懂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找那個紅衣女子。他想那該是一個熱烈的女子,身著紅衣,手持紅鞭,一副俠女模樣。
這就是他想象中的救命恩人……
他成了新科狀元,陛下指婚,他說要找到救命人報恩。陛下一笑而過,依然下旨。
他隻得娶了顧泠,打算與她相敬如賓。
沒料到顧泠對他異常熱情,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他能感覺到她滿滿的熱情,撲麵而來的愛意令他詫異,更讓他不自在。
他對顧泠愈加冷淡,不想她放太多心思給他,他給不起她要的。
終於,一天他在城郊遇到了縱馬飛馳的秦芷,看到她揚起紅鞭懲治了一群登徒子。
有登徒子要偷襲她,他出聲提醒,於是兩人相識。
他興奮異常,終於找到了她,終於有機會……可他已經有了家室,不能再……
那就隻幫她好了。
他使了一點手段,讓那群登徒子進了大牢,去服徭役。
這之後,兩人卻似乎分不開了,秦芷時時找他。
他在秦芷的眼裏瞧見了愛意,那是顧泠眼裏曾經燃現過的東西,現在燃在他救命恩人的眼裏。
他的心醉了,醺醺然。
秦芷說願意跟著他,哪怕無名無分。
他怎麼會讓她無名無分呢?除了正妻之位,他什麼都能給她。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錯了!那個救命恩人是假的!
真正的救命人是他的妻子,是一直被他冷待的妻子!
何其可笑?
這算是命運弄人嗎?
喬慎不知道,他隻在想為什麼她不說?她要是早早說出,興許他們就成了神仙眷侶。
是啊,她為什麼不說?!不說!!
砰——
他一掌拍在書案上,大聲喊道:“喬一,夫人身邊的侍女要迴顧家,把她給我攔下,帶來見我。”
一邊的顧泠捂臉啜泣,鬆開手掌,蒼白的臉上是黝黑的雙眸,眸中淒婉與恨意交織。
他再次撫過銀絲紅鞭上的紋路,而後放到書案上,看向立在書房中央的侍女。
“她為什麼從來不和我說?不告訴我她就是?”
侍女冷淡的表情有一瞬的波動,隨即又平靜下來。
她說:“老爺從沒有給夫人機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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