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索性起身走出了史府,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走。一盞茶時間,來到了一處繁華的街道,已近午夜時分,這裏卻燈火通明。王一好奇的走了過去,才看見許多店門口站著花枝招展的女子見人就招唿著攬客。王一才意識到這是煙柳之地,剛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被一陣琵琶聲吸引,這聲音如此的熟悉,王一心中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循聲望去,聲音是從這條街最大的一座青樓傳來。王一聽著著熟悉的琵琶聲,腳已經(jīng)不自覺的朝這座青樓走去,不顧其他妓院的招攬,徑直來到了這座青樓前。抬眼一看,金字紅底的牌匾高掛樓門上,“怡香院”三個金字異常醒目。王一剛要入內(nèi),卻被門口站著的持刀侍衛(wèi)伸手?jǐn)r住,道:“這裏今晚不對外接客,到別處去吧。”王一不解的問道:“這門不是開著呢嗎?豈有不招待客人的道理?”一名侍衛(wèi)“唰”的將腰刀拔出半截,喝道:“趕緊走。”萬一見狀知道進(jìn)不去,隻好作罷。
王一抬眼看了看樓上,失望的轉(zhuǎn)身離開。沒走多遠(yuǎn),一旁閃出一人,道:“王少俠留步。”王一循聲看去,一龜公打扮的人正在看著自己。龜公上前道:“王少俠可還認(rèn)得在下?”王一仔細(xì)打量來人,右臂空蕩蕩的,顯然少了一隻右臂,是個殘廢之人。看著臉龐,確實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見過此人。龜公苦笑道:“變成現(xiàn)在這模樣,也怪不得王少俠認(rèn)不出我。王少俠曾為在下解過冰火掌的毒,救過在下。”王一猛然想起這人就是白西風(fēng),不過容貌蒼老得與先前判若兩人,要不是他提醒再看到斷臂,一眼還真難認(rèn)出。脫口道:“你是白西風(fēng)。”白西風(fēng)有些驚訝,道:“王少俠終於認(rèn)出我啦,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的?”王一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不假思索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就直言不諱的道:“是布衣婆婆告訴我的。”白西風(fēng)道:“哦,難怪,我料想史大人和張賀大人應(yīng)該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的。”王一道:“白大哥怎會在此?”白西風(fēng)一臉的悲戚,苦笑搖頭沒迴答王一,而是問道:“王少俠是想見彈奏琵琶之人?”王一道:“白大哥怎麼知道的?”白西風(fēng)指了指身後的怡香院道:“我現(xiàn)在就在這當(dāng)差,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王少俠了,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你。你本來是想離開的,但聽見琵琶聲後就循聲來到了怡香院。你說不是想見這彈奏琵琶之人,還能是為了什麼?”王一聞言,也不再相瞞,笑道:“不瞞白大哥,這琵琶聲與在下的一位朋友很是相似,所以我才想進(jìn)去看看。”
白西風(fēng)四下裏看了看,伸手拽著王一到了一旁,悄聲道:“實不相瞞,王少俠,這怡香院已被皇上給包下來了,四周都有侍衛(wèi)把守,你很難進(jìn)去的。”王一這才明白為何剛才怡香院的門口會有侍衛(wèi)阻攔,原來劉賀在裏麵。王一問道:“冒昧問下,白大哥可知道是誰在彈奏琵琶?”白西風(fēng)道:“天下第一美蘇美姬。”王一雖然心中早已隱約猜到,但白西風(fēng)說出來後,王一還是一驚。白西風(fēng)道:“可是王少俠所說的朋友?”王一點頭,道:“正是。”白西風(fēng)道:“王少俠很想見這位朋友?”王一道:“白大哥有辦法?”白西風(fēng)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王少俠明日午時後再來,我從後門帶你進(jìn)去。”王一抱拳道謝,道:“多謝。”白西風(fēng)抱拳道:“此地不宜長談,明日見麵再說,王少俠就此別過。”兩人轉(zhuǎn)身就要各自離開。王一迴首道:“白大哥,以後你我兄弟相稱即可,不必那麼客氣。”說罷大步離開。白西風(fēng)看著王一的背影呆愣半晌才轉(zhuǎn)身迴去。
次日午飯後,王一如約來到怡香院的後門。白西風(fēng)果然在門口等候他,見麵相互施禮後,白西風(fēng)就將王一引了進(jìn)去。白西風(fēng)邊走邊說道:“這皇上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見了姬姑娘後,這些日子天天來這。傍晚時來,次日午時前就走,天天如此。你說也奇了怪了,別的皇帝老要是出宮尋花問柳的,都是悄無聲息,擔(dān)心別人知道。這個劉賀可倒好,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每次來都大張旗鼓,還要帶著一群人將這裏封住,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現(xiàn)在老百姓都罵我們的皇帝老兒是個不理朝政,是個貪圖美色的主,你說這叫什麼事?”王一心中知道,劉賀這是故意做給霍光看的,麻痹霍光。於是意味深長的道:“誰知道呢?也許就是做給人看的吧?”王一看著前麵帶路的白西風(fēng),忍不住問道:“白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白西風(fēng)自然知道王一是在問他為何在這裏當(dāng)龜公,停下,歎息道:“王兄弟,白西風(fēng)已經(jīng)死了,這裏的人都叫我老獨臂。像我這種人,是沒有選擇的。胳膊沒了人也廢了,要不幹這個要不就是死,好死不如賴活著吧。在這裏還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挺好。”王一明白白西風(fēng)的意思,也聽出他的無奈,不解的問道:“你為你們主人辦差,變成了殘廢,他理應(yīng)讓你安度晚年,怎會還強(qiáng)迫你在這幹這種活?”白西風(fēng)苦笑道:“上次多虧你出手相救,要不我恐怕早死了。不瞞你說,要不是看在我以往的功勞,可能我早被處死了。想必你也猜到我是幹什麼的了?”王一沒想到有人如此心狠,不由憤憤的道:“你家主人是誰?我去找他說。”隨即想到可能就是史高和劉病已。白西風(fēng)搖頭道:“這個我不能說,請王兄弟見諒。”王一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忙道:“無妨,是我冒昧了。”
穿過後院和中庭,很快就來到了前院,接待客人的樓閣。此時院內(nèi)大多數(shù)人都才起來,都在房間內(nèi)。外麵少數(shù)的雜役們在忙活著,對來什麼人根本沒人注意。白西鳳將王一帶到二樓西側(cè)最裏的一間房子前,用手指了下道:“到了,姬姑娘就在這裏。”說著上前敲門,道:“姬姑娘,王一公子來了。”裏麵傳來蘇美姬甜美的聲音,道:“請王公子進(jìn)來吧。”白西風(fēng)將門推開,示意王一進(jìn)去,王一邁步進(jìn)入後,白西風(fēng)將門關(guān)上離開。
蘇美姬此刻端坐榻上,清淡妝容,一身白紗綠衣縵,顯得脫俗柔美。一旁香爐嫋嫋升起白煙,整個屋子散發(fā)著淡雅的香氣。榻案上已經(jīng)衝泡好了茶水,紅,白,綠三色點心發(fā)出誘人的光芒。柔和的陽光灑進(jìn)來,讓這屋子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那一刻王一感受到了一種溫暖。蘇美姬起身施禮,王一迴禮。蘇美姬伸手示意王一坐下,王一落座後,蘇美姬為其斟茶。王一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蘇美姬,看著蘇美姬令人窒息的美,王一不知為何有些局促起來。趕緊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緊張。
蘇美姬淡淡的道:“王一公子,怎會找到這裏?”王一如實相告,道:“昨日剛到長安,暫住在史府,夜晚閑來無事,被姑娘的琵琶聲引到這裏,不想被門口的侍衛(wèi)攔住,要不是遇到白,啊,老獨臂,想必也是無緣與姑娘相見了。”王一本想說是白西風(fēng),猛然想起白西風(fēng)的話,才急忙改口叫老獨臂。蘇美姬看了看王一道:“公子可知這是哪裏?”王一詫異的道:“怡香院啊。”蘇美姬冷冷道:“這裏是章臺,長安最繁華之所,煙柳之巷。而這怡香院又是這章臺最大最有名的青樓,公子來見我,可是要我陪公子取樂?”王一聞言大驚,忙起身,躬身道:“姬姑娘此言,讓在下誠惶誠恐。姑娘在我心中猶如菩薩一般,不敢有絲毫的褻瀆。”蘇美姬看著王一窘迫的樣子,抿嘴“咯咯咯”笑道:“一個玩笑話看把公子嚇的。公子是怎樣的人我當(dāng)然知道。這麼多日子,終於見到一個真的朋友,才放肆的和公子開了個玩笑,公子莫怪。”王一第一次看見蘇美姬笑,笑起來更加的美麗,但王一卻不敢多看,輕瞥一眼就坐迴座位。道:“怎會?隻要姬姑娘開心,怎樣都可以。”蘇美姬看著王一滿臉的真誠,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不由得心中感動,端起茶壺為王一又斟滿茶,道:“雖說都是在章臺,但這青樓也分三六九等,怡香院算是青樓裏比較高雅的了,這的姑娘們大都是賣藝不賣身。”
王一聞言臉一紅,知道蘇美姬怕自己誤會。心中為蘇美姬擔(dān)憂,但又不知該如何說才好,弱弱的道:“姬姑娘,我知道你為何在此,我想說的是,姑娘大可不必非要如此。如果姑娘想離開,不再參與此事,我去和病已兄去說。”蘇美姬感激的看了看王一,搖頭道:“那倒不必,我是自願的。雖然我是女兒之身,但也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除掉霍家是我必須做的事,公子就莫要擔(dān)心了。”王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都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