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明白這一點(diǎn)的莫留白第一反應(yīng)不是虛方澤搶手或者有危機(jī)感，而是覺得女子有點(diǎn)瞎，居然看上了個登徒子！


    倒是虛方澤，他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低頭問莫留白：“她就那麼好看？”


    莫留白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昧著良心''說了句：“沒你好看。”


    莫留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若是非要給出個理由那就是直覺，她靠著直覺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虛方澤那隱隱要失控的情緒就被神奇的安撫住了。


    他在抬眼時，紅眸依舊溫和，看了一眼那邊跪著的那一家子，開口卻是對別處守著的人說的。


    “既然是作坊裏的人，那他的身後事我管了。叫些人，把他的葬禮辦了，從賬上支五兩銀，辦的熱鬧點(diǎn)，多給這位兄弟燒些東西下去，盡快讓人入土為安。”


    在邊上守著的人聽了這話眨巴一下眼睛，有那激靈的直接應(yīng)了一聲，死者家屬還沒明白怎麼迴事呢，就已經(jīng)有人過來‘搶’屍體了！


    莫留白曾經(jīng)是新喪的寡婦這件事虛方澤的手下都知道，他們也知道莫留白的前夫剛死，虛方澤就直接趁虛而入，人是當(dāng)天死的，屍體也是當(dāng)天埋的。


    這和這邊的風(fēng)俗不符，但虛方澤這人著急把前夫哥處理掉，死者家屬沒意見，再加上虛方澤如今有權(quán)有勢，這就成了一樁樂事了。


    如今虛方澤顯然還想再如此辦一次，他手下的這幫人當(dāng)然沒意見，至於死者家屬這邊，看得出來當(dāng)娘的還有些猶豫，但小婦人已經(jīng)牽著孩子去了邊上，隻是默默的抹著眼淚。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婦人會意錯了什麼事，站在那裏哭的挺好看的，等莫留白被虛方澤引著進(jìn)了院子後，她不知道和婆婆說了什麼，婆婆帶著孩子先迴去了，她自己倒是帶著孝進(jìn)了莫留白的院子。


    莫留白和虛方澤已經(jīng)進(jìn)屋了，院子裏隻有金嬸子在默默收拾，瞧見她進(jìn)來也隻是用眼鋒刮了這小婦人一眼，隨後便低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了。


    小婦人柔柔弱弱的站在院子裏，她也不著急，就在院子裏等著，過了好一會兒緊閉的主屋門才打開，虛方澤臉上帶著笑的走了出來，小婦人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隨後眉眼低垂，做出了小女兒家的羞態(tài)。


    虛方澤出來是來端廚房裏的飯菜的，看見她在院子裏，眉眼一下子就冷淡了下來。


    他挺想把這小婦人轟出去的，但他很清楚若他這麼做了這個小婦人之後會經(jīng)曆什麼，以及莫留白知道後必然會心裏不痛快一段時間。


    所以他思考了一秒，便對院外喊了一聲。


    “來兩個人，把這遺孀送到王草生家裏去，說是我給他找的媳婦。”


    王草生事虛方澤手底下的一個管事，管理羊毛粗加工作坊的大管事，今年二十有四歲是個鰥夫。


    王草生這人運(yùn)氣不好，做什麼總差點(diǎn)運(yùn)氣。


    他生在還算富裕的家裏，父親是城中富戶的外管事，母親是主母身邊放出來的貼身丫鬟，再加上主家開恩，他們兄弟出生便是良籍，再加上父母又受主子們信任，家裏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但他是家中三子，上有兩個成熟穩(wěn)重又很聰明好學(xué)的兄長，下有一對象征著吉兆的龍鳳胎弟弟妹妹，他在中間就有點(diǎn)尷尬。


    兩個兄長被送去了學(xué)堂，他也想讀書，但他家支撐三個孩子讀書有點(diǎn)困難，便被父親帶在身邊，讓他學(xué)賬房上的事兒。


    王草生是個刻苦的，他知道讀書才有出路，給人當(dāng)賬房，永遠(yuǎn)都隻能當(dāng)個下人。


    因此他偷偷學(xué)習(xí)，偷兄長的書來讀，希望自己日後也能考取功名。


    卻不想他的這個行為被倆兄長發(fā)現(xiàn)了，對讀書人來說書籍是很神聖的東西，王草生的行為讓兩個還不成熟的孩子覺得憤怒，一開始隻是推搡，後來成了打架，兩個打一個，王草生被壓著打的鼻青臉腫。


    後來父母迴來知道了這件事，為了斷了他的念想父親打了他，卻失手打折了他的腿，治療後依舊落下了跛腳的毛病。


    本朝規(guī)定身有殘疾者不能參加科考入仕，王草生便因跛腳徹底斷了這個念想，隻能老老實(shí)實(shí)跟在父親身邊當(dāng)個賬房。


    原本若隻是這樣他這一生也能過得安穩(wěn)，一切的變故都發(fā)生在龍鳳胎的弟弟慢慢長大，然後也被父親帶在身邊學(xué)習(xí)，再然後的某一天，弟弟被送去了學(xué)堂……


    王草生徹底爆發(fā)，卻被父親打罵母親責(zé)怪兩個考過童生的兄長奚落又被龍鳳胎弟弟妹妹戒備。


    之後他搬出了那個家，父親為了讓他長記性不再管他，他便也沒了賬房活計沒了生計。


    王草生是個能吃苦的性子，十四歲離開家，因?yàn)轷四_很多活計他都做不了，他就走街串巷給人寫信或者給別人家盤賬賺錢。


    春天播種，秋天收獲，他也會去鄉(xiāng)下幫忙種地收糧食，甚至他還當(dāng)過夜香郎以及拉屍體的，他的第一任妻子便是夜香郎的獨(dú)女，那是個敏感自卑的姑娘，但他卻不嫌棄，倆人成婚明麵上是娶，實(shí)際他是入贅到了老夜香郎家。


    然而倆人成婚沒多久，老夜香郎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染了豆癥，王草生沒出過水痘卻還是小心伺候著，卻不想他一直沒出問題，他的妻子卻在之後也出了豆。


    父女倆是一前一後走的，他們死後王草生受到了打擊，也沒以前的那股子衝勁了，後來流落到街麵上成了地痞，靠不要命打架有了些名聲，每日醉生夢死的。


    後來城內(nèi)有點(diǎn)名氣的地痞流氓都被虛方澤接手了，他對待這種人很有手段，不管是想死的還是半死不活的，他都能讓對方先體驗(yàn)一把什麼叫求死不能。


    真正從鬼門關(guān)外晃蕩十幾圈後就算再沒有求生意誌的人也都對死有了畏懼之心，恨不得抱著虛方澤的大腿叫祖宗求放過！


    王草生支棱起來後又因會一些賬房本事被虛方澤提拔了起來，在虛方澤缺少能用的人才的情況下，一路被提拔成了一個作坊的大管事。


    王草生這人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樣，草生草生，他骨子裏有種野蠻生長的向上的勁兒。


    自從再次支棱起來，王草生就又恢複了以前那副努力爭取的勁頭。


    他是虛方澤手底下最清醒的人，他很清楚他現(xiàn)在能被提拔起來並且受到重用是因?yàn)樘摲綕墒值紫聸]有能用的人手，日後投靠過來的人多了，他就沒有競爭力了。


    因此他在料理作坊的事情的同時還努力上進(jìn)，得到的工錢除了修整房子以及日常開銷外就是買書學(xué)習(xí)，豐富自己的見識。


    虛方澤很看好他，這次給他塞過去一個媳婦，也不是隨手料理麻煩。


    小婦人被人引著一步一迴頭的離開了，看那樣子像是不舍虛方澤這個人，但實(shí)際小婦人見了王草生後倆人當(dāng)天就住在一起了，第二天草草請親近的人吃了頓酒席，這婚事便成了。


    莫留白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王草生這個人莫留白當(dāng)然知道，這人還在她手底下做過事，做事很麻利也很周全，長得也很周正。


    雖然和虛方澤沒法比，但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體結(jié)實(shí)收拾的也幹淨(jìng)，除了有點(diǎn)跛腳之外沒有別的毛病。


    虛方澤見莫留白聽了這個消息後有點(diǎn)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很自然的詢問。


    “你想知道哪方麵的消息？”


    莫留白這個時候也很直白。


    “那小媳婦是自願的嗎？”


    虛方澤點(diǎn)頭：“當(dāng)然，王草生的日子過得不錯，院子雖然還是他嶽丈留下的那個，但徹底翻新了一遍，用的是上好的青磚大瓦，家裏的家具也一應(yīng)俱全，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那小媳婦對虛方澤當(dāng)然是各方麵都滿意的，畢竟虛方澤長得好，人又有本事，還很疼媳婦，各方麵瞧著都是上上佳的夫婿人選。


    但虛方澤千好萬好，有一點(diǎn)卻比不上王草生，那便是王草生能娶她當(dāng)正經(jīng)娘子，而她若是跟了虛方澤，她最多當(dāng)個妾室。


    這個女人是個聰明且看的很清楚的女人，嫁人許多年，還有兩個孩子和一個婆婆要養(yǎng)，她早已沒了天真想法，帶著婆婆來虛方澤這邊鬧，也隻是為了尋個出路而已。


    虛方澤自認(rèn)自己眼光沒問題，他從第一眼就知道這女人不簡單，但後續(xù)他還是讓人調(diào)查了一下，畢竟是給自己手下娶的妻，就算這事兒有些亂點(diǎn)鴛鴦譜的味道，他也不能真的坑人。


    虛方澤這個時候就拿這些信息給莫留白講八卦。


    那小媳婦原本不是他們城的人，她是隔壁城遠(yuǎn)嫁過來的，她原是大戶人家主母嫁人時帶去的陪嫁丫鬟，自幼跟在小姐身邊長大，若不出意外日後應(yīng)是給姑爺當(dāng)填房，但不知什麼原因後來被指給了那府上的馬夫，也就是那個病逝的作坊工人。


    那工人原也不是本城人，是前不久帶著母親孩子迴來的，他母親是本城人，年輕的時候被賣到隔壁城去做了富人家的粗使丫鬟，後來嫁給了那府上的小廝，倆人生的孩子成了府內(nèi)的馬夫。


    那小媳婦的經(jīng)曆看似應(yīng)是主母容不得人，不願意讓姿容上佳的陪嫁丫鬟分走自己的夫婿，因此糟踐人，把人指給了馬夫。


    但實(shí)際若是細(xì)品就會發(fā)現(xiàn)這裏麵有許多疑點(diǎn)。


    第一，那小媳婦又不是突然長得好看的，既然那位主母出嫁的時候就帶上了她，那必然是做好了要讓她固寵的準(zhǔn)備的，又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就突然翻臉？


    第二，把人指給馬夫沒問題，有問題的是看馬夫一家子的關(guān)係譜，馬夫一家應(yīng)該能算是那富戶的家生子。


    這麼一家子，是怎麼脫離奴籍甚至是離開原本的祖籍到他們城的？


    虛方澤這人很擅長從蛛絲馬跡裏尋找線索，且他不光擅長收集還很擅長分析。


    因此他用一種八卦的口吻給莫留白還原了事情原貌。


    “她那小姐嫁的可不是什麼好人，那是個貪花好色之人，據(jù)說新婚的前一天對方還留宿在花樓，不過成婚後到是收斂了一些，很少聽說他在外麵鬼混了，但根據(jù)我的了解，他應(yīng)不是收心了，而是染了病。”


    這個時代喜歡逛花樓的人染病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若不想染病，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花大價錢包個清官，從一開始就讓她隻伺候自己，等膩了再換下一個。


    一旦去找那些伺候過別人的姑娘，染病的風(fēng)險便大大增加，甚至若是過於貪花好色一些的，染病就是遲早且正常的事情。


    隻是這種病說出來丟人，所以那些有點(diǎn)錢財且還要些臉麵的人家都不會傳出這種消息來，而這家很符合這種情況。


    “她應(yīng)該是主動躲了，或是找了什麼方法讓那位夫人厭棄了她，或者說動了那位夫人讓其有了惻隱之心放過了她……後來她嫁給馬夫，應(yīng)也是仔細(xì)斟酌過的。”


    那馬夫身份上不顯，但也正是因?yàn)檫@種不顯才好帶著一大家子脫身。


    大戶人家的奴仆可不是那麼好脫奴籍的，尤其是家生子，就算主家願意給脫奴籍，那也得是其後代，伺候過在主子身邊的一輩子身契都得壓在主子的手上，如此主子才能安心。


    馬夫是家生子，原本像是他這樣的是不能脫奴籍的。


    但他隻是一個馬夫，本身並不算伺候過主子，身份底卻也是能脫離奴籍的‘好身份’。


    至於為什麼那小媳婦不謀求更好的婚事，比如讓夫人給她指個清白人家……


    她年紀(jì)不大，她伺候的那位夫人想來年紀(jì)也不大，嫁過去後夫婿是那副模樣，她的公婆應(yīng)該還在，這樣的夫人在深宅大院裏是沒有話語權(quán)的。


    這位夫人不可能接觸到外麵的人，她身邊的小丫鬟就更不可能的，所以若想找，也隻能在府裏找。


    更何況那小媳婦身份特殊是陪嫁，若她真的找個樣樣都好的，那可就招眼了。


    還不如嫁給馬夫，馬夫身份夠低，便能讓人誤以為她是得罪了夫人，讓夫人給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