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懸掛在審判席背後的鮮豔國徽,正在散發(fā)著獨屬於它的正義之光。
審判人員和旁聽人員全部起立,氣氛莊嚴。
“被告人李大龍,男,遼北省撫市人,一九六九年十月初三出生,犯多起故意殺人罪、強迫婦女罪、搶劫罪,依法判處死刑……”
“被告人田東,男,遼北省撫市人,一九六九年九月十四出生,犯多起故意殺人罪、非法倒賣槍支彈藥罪,依法判處死刑……”
“被告人魏臣,男,遼北省撫市人,一九六九年八月二十出生,犯多起故意殺人罪,組織、領導黑惡勢力性質組織罪,依法判處死刑……”
注射死刑的執(zhí)行床上,魏臣彌留在世的最後一分鍾時間,滿腦子都是兄弟們站在被告席上戴著鉚釘式死鐐的模樣,一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這輩子活的有多糊塗。
悔恨,懊惱,沮喪……隨著眼睛的閉合,魏臣的臉上寫滿了對這短短四十多年的懺悔。
如果有來生,他一定要做一個好人,絕對不會再帶兄弟們誤入歧途。
這一切跟怕死無關,他,真的知道錯了。
….
“該流不流,扒房牽牛。”
“隻生一個好,國家給養(yǎng)老。”
“生娃九十天內必須結紮!
一九八七年,正是國家實施計劃生育政策如火如荼的時候,站在寫滿了宣傳標語的大街上,魏臣整個人都是懵的。
十八歲,披肩長發(fā),牛仔褲,碎花襯衫……看著路邊店鋪玻璃上的影子,魏臣的目光充滿了呆滯。
自己這是……重生了嗎?
在這站了半個多小時,過往的行人無不繞路而行,根本不敢靠近他分毫,魏臣迴身看向背後的學校大門,門頭上清楚的支棱著“撫市鋼鐵廠子弟技校”幾個大字。
技校,幾十年前隻有最優(yōu)秀的學生才能進入的地方,但是加上了“子弟”兩個字,它的味道就變了。
魏臣的父母都是撫市鋼鐵廠的職工,在家屬院有一群從小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即便沒讀過幾本書,也都順利的進入了這所學校。
上一世,不服管教的魏臣就是靠著這群“班底”,迅速在技校崛起,成為了撫市赫赫有名的大佬!
當然,結局很舒適,到現(xiàn)在他都沒忘記執(zhí)行床上藥劑推入身體的感覺。
“老天爺,謝謝你給了我魏臣一次歸檔重啟的機會……”
魏臣舔了舔嘴唇,一雙虎目散發(fā)著跟同齡人不同的光芒。
上一世,他擁有著數(shù)之不盡的資產,跺跺腳整個撫市都會顫上三顫,但那又如何?混社會終究是混社會,下場隻能是被製裁。
這輩子,他絕對不會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就在魏臣思忖接下來要幹什麼的時候,校門口湧出四五十號人,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穿著牛仔褲花襯衫,步態(tài)極為猖狂,尤其是走在最前麵一高一矮兩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高的名叫李大龍,身高超過一米九,體重兩百斤,一臉橫肉,目光兇狠,別說是在學校了,就算是在社會上也沒幾個敢跟他對視的。
矮的名叫田東,一米五的身高隻到大龍的肚子上,尖瘦的臉上掛著一雙三角眼,長得別提多醜了,上一世,他靠著滿肚子的壞水順利的成為了魏臣的狗頭軍師。
“兄弟們,打招唿!”
李大龍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霸道的一揮手,身後幾十號人同時朝著魏臣一彎腰!
“大佬!”
“臣哥!”
“魏爺!”
……
喊什麼的都有,三角眼田東一聽,立馬迴身罵了一句:“罵了隔壁的,老子剛才怎麼教的?都特碼喊整齊了,叫魏爺!”
“魏爺!”
喊聲震天動地,直衝雲霄,隨著路人目光的匯聚,魏臣順利的成為了整條街上最靚的仔。
經曆過了上一世的大風大浪,魏臣早就看不上這樣的景兒了,隨意的擺了擺手算是跟眾人打了個招唿。
“小臣哥,這幾天我挖掘了一下咱們學校敢打敢拚的好苗子,我發(fā)現(xiàn)技校真的是個好地方,裏麵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田東一指後麵的兄弟,“有了他們,一畢業(yè)我們就能徹底在這一片站穩(wěn)腳跟,整合學子路,從收取小攤小販的保護費開始,做大做強,拚一次,富三代,今天睡地板,明天當老板……”
聽著田東給身後眾人洗腦的話,魏臣腦瓜子嗡嗡的,好家夥,原來緬北的話術是從你這傳出去的!
“東子!蔽撼驾p聲喊了他一句。
最後判處的時候,田東的罪名僅次於魏臣,可以說上一世之所以能在撫市叱吒風雲,一半的功勞都得歸在田東身上,可惜了,最後落了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怎麼了小臣哥?”
別人喊魏爺可以,但他們這群從小跟在魏臣屁股後麵長大的兄弟,還是習慣喊他小臣哥。
魏臣看了一眼麵前眾人。
李大龍,死刑……
周誌宇,死刑……
張海峰,死刑……
趙陽,無期徒刑……
……
十三個兄弟從胡子沒長齊就跟著他拚命,一直到死都沒有一句怨言,當他們稚嫩的麵龐重新出現(xiàn)在麵前,魏臣心中五味陳雜。
他們的本性都不壞,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開了頭,現(xiàn)實就會逼得你不得不鋌而走險。
上一世他們跟著魏臣出生入死,魏臣又怎麼忍心再次把他們帶進火坑?這輩子,說什麼也要帶好他們!
“都幹什麼去?”魏臣緩了緩,輕聲開口。
“小臣哥,今天上午有兄弟在拐角那家遊戲機廳被人搶走兩個遊戲幣,還特碼挨了兩個耳刮子,我?guī)值軅內グ褕鲎诱肄拋!?br />
“小臣哥,你看人夠不?不夠我再喊點……”
“別著急去!蔽撼紱]等田東把話說完就直接打斷了他。
“啥?”
田東生怕自己聽錯了,急忙問了一句。
搶遊戲幣的那小子就是個小街溜子,過去揍他一頓給兄弟出氣,這種低成本收買人心的事怎麼能不幹呢?
李大龍等人也是麵麵相覷,根據他們對魏臣的了解,手底下兄弟受了欺負,那是一秒鍾都忍不了的,要不然也做不到橫掃整個學子路,獨霸學府地區(qū)了。
“哥,剛才你是不是沒聽清楚?東子說咱們兄弟讓人搶了遊戲幣,還挨了兩耳光……”李大龍說話的聲音粗獷,就連地麵上的石頭子都震得顫動起來了。
街角遊戲廳!遊戲幣!兩耳光!
這一刻,沉睡在魏臣腦海深處的記憶全部複蘇!
那家遊戲廳是幾個社會閑散人員開起來的,上一世他也是帶著人去了那家遊戲廳,可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是遊戲廳老板的親弟弟,原本隻是扇幾個巴掌的事,在動手的一瞬間就升級為了社會小流氓之間的群毆事件!
人打了,遊戲廳砸了,連派出所都驚動了,最後非要把他們當成“氓流子”抓進去不可。
這可是八十年代啊,“氓流子”三個字可大可小,要不是他們爹媽求著鋼鐵廠的領導過去撈人,他們就真進去了。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技校有一群不要命的小崽子”這句話徹底在撫市流傳開來,他們也正式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這輩子,他絕對不允許兄弟們重蹈覆轍。
“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告訴挨欺負的兄弟,今天晚上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不能打架不代表他就能咽下這口氣,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大佬,要是連個遊戲廳都收拾不了他也就不用重生了,直接入輪迴算了!
“知道了小臣哥。”
田東不知道魏臣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他們從小就對魏臣無條件信任,說出的任何話都不會絲毫懷疑。
幾十號兄弟熱切的看著魏臣,眼底的狂熱讓魏臣在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內就徹底拋棄了做一個普通人的想法!
做普通人?他倒是沒事了,可這些兄弟怎麼辦?繼續(xù)看他們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看著他們進局子,看著他們雙手染血最後被殺頭?那自己重活這一世的目的又是什麼?
嘎巴嘎巴的關節(jié)響聲從魏臣握緊的拳頭上傳來:
“踏上巔峰的道路永遠都不止一條,既然重活一世,帶著兄弟們重臨巔峰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