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來人，迪廳前臺的接待並沒有太過驚訝，畢竟迪廳這種地方，八成以上都是小混混，剩下的兩成也好不到哪去。
“門票兩塊，自己找位置，酒水和飲料價格另算，單點歌的話一塊錢一首……”
前臺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嘴裏叼著煙，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們老板呢？”田東湊上前道。
“怎麼，我長得不像老板啊？”叼煙漢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態度十分不耐。
田東反應過來，看前臺的就是老板，這在撫市迪廳圈子裏極為普遍。
隨即，田東繞過前臺摟住老板的肩膀，“老板，跟你談一筆買賣，要隨身聽不？”
“隨身聽？”老板皺眉，“我這是迪廳，又不是音像店，要這東西幹嘛？你去別的地方賣！”
說著一抖肩膀，就要把田東甩開。
“老板，我們可是財神上門，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田東扳著老板的肩膀，強行將他扭到魏臣所在的方向。
“不瞞你說，我們是放高利貸的，欠錢的跑了，留下一堆隨身聽抵債，市場價一千二的walkman我們隻賣九百，你是開迪廳的，不缺客源，要不要進點貨賣賣試試？”
魏臣直接把王二亮的情況搬過來用了，還別說，挺接地氣。
老板本能的想要拒絕，但一聽是walkman，而且隻賣九百，頓時眼前一亮，“真賣九百？你這東西正宗嗎？別是糊弄我的……”
“東西就在這，你可以驗貨，但是東西是抵來的，質量我保證不了，最多給你保一個月，一個月內壞了我可以保修。”
說著，魏臣就讓周誌宇拿出來一臺放在櫃臺上。
老板也沒廢話，按下播放鍵就聽起了歌，確認音質確實不錯心思才終於活絡了起來。
隨身聽這玩意是稀缺貨，平時來他這蹦迪的小混混沒少打聽這東西，要是現在進貨，最起碼能直接賣出去七八臺，就算一臺隻賺一百也能賺個七八百，一個月下來最少也能賺到上千塊。
上千塊啊，放平時除去房租水電，他兩個月也賺不來這麼多啊。
想到這，老板咧嘴笑了起來，“哥幾個喝點什麼酒？我給你們開。”
魏臣一擺手，“不用客氣，我們是來談生意的，不是來蹭你酒喝的，要不要給個準話。”
老板去拿酒的手縮了迴來，“要是能要，就是這價格……我沒什麼利潤了啊……”
無商不奸，哪怕再便宜，那也得砍一刀。
“你要是能吞下二十臺，我就直接給你便宜一百，但是咱可說好了，八百不保質量。”
剛才魏臣報價九百的時候，田東等人還以為是想坑這老板呢，沒想到是在等他討價還價。
而且高明的是，魏臣還跟真的一樣提到了一個月質保，這就顯得這批隨身聽質量很過關了。
一時間，眾人再次對著魏臣露出了崇拜之色。
價格降到了八百，剛才預想的利潤直接翻倍，那老板心中頓時一喜，“好，那我就訂購二十臺，不過我可說好了，貨我得明天才能要，今天你們得留下一臺讓我體驗體驗。”
說是體驗，其實就是信不過這隨身聽的質量。
“行，這臺你留下隨便聽，出了問題算我的。”魏臣十分痛快的應了下來。
幾分鍾後，魏臣等人離開迪廳，剛一出門，趙陽就迫不及待的湊到魏臣身邊。
“小臣哥，你給他留下一臺不怕出問題啊？”
畢竟質量在這擺著呢，要是壞了咋整？
“出了問題大不了不做這筆生意，再說了，就算王二亮那小子手藝再差，也不至於連一天都挺不過去吧？”
壞了算他們倒黴，要是沒壞那不就穩賺嗎？這可是價值一萬六千塊錢的大買賣。
眾人琢磨了一下，也是，反正虧不了啥。
拎著剩下的隨身聽，魏臣讓田東帶著趙陽和大龍繼續前往下一家，如法炮製，而他則是帶著周誌宇前往了鋼鐵廠。
“哥，這是昨天你讓我買的煙，除了兩條整的，我還買了一個單盒的。”
周誌宇拿出兩條三五香煙，這可是好東西，在八七年能賣五塊錢一盒，是真正的頂流香煙。
魏臣把那單盒的接過來撕開，一人一根抽上，還別說，這三五香煙的味道真挺不錯的，絲毫不輸給後世的華子。
“哥，這是剩下的錢。”周誌宇遞過來五塊錢。
早年的香煙成條買的話，基本上都是九折價，一直到二零一六年左右，成條的香煙才不打折，那一年，煙民都是在罵罵咧咧中度過的。
“你裝著吧。”魏臣沒接。
周誌宇一點頭，把錢塞進了口袋，琢磨著再買一包三五，也給兄弟們抽抽。
兩人一邊抽煙一邊往鋼鐵廠的方向走，魏臣也開始迴憶起了當年鋼鐵廠的情況。
八七年，可以說是鋼鐵廠的轉折年，各種鋼材銷量急轉直下，效益一天不如一天，整個鋼鐵廠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甚至已經開始用買斷工齡的方式進行裁員了。
或許現在的年輕人不明白什麼是買斷工齡，簡單點說，就是給你一筆錢，讓你提前離開工作崗位，不少人都把這錢稱作“遣散費”，它的數額遠遠比不上你工作到退休賺的錢，比如說，你距離退休還有二十年，單位就可能用五年的工錢來買斷你的工齡，從此你跟單位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主打就是一個“斷”字。
聽起來好像很劃不來，但是仔細想想，在那個人均貧困的年代，一次性給你五年的工資，這能不動心？
而他們實施這一政策的首選部門就是保衛科，不少人都禁不住一次性收錢的誘惑，簽了買斷協議，所以現階段的保衛科極其缺人。
魏臣和周誌宇都是鋼鐵廠的子弟，出入沒人攔著，兩條煙裝在黑色塑料袋裏，往胳肢窩一夾，大搖大擺的來到了保衛科。
保衛科的科長叫周連福，今年快五十了，是鋼鐵廠出了名的王八蛋，安排保衛工作全看手底下人送沒送禮，而且不管事辦沒辦成，禮都不退，所以在保衛科也流傳著這麼幾句話——
有人屬雞，有人屬狗，周連福就不一樣了，屬狗逼的，隻能進，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