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臣的姥姥名叫馮月娥,年輕的時候也是十裏八村有名的俏姑娘,後來因為家裏成分不行,就嫁給了八輩貧農的王鐵牛,也就是魏臣的姥爺。
此時老兩口正陪著一個身材傴僂的老人坐在車站門前的臺階上,東張西望,好似是在等什麼人。
“爸,媽,二叔。”
魏永剛和王蘭萍趕忙走了過去,親切地唿喊著對方。
瞧見魏永剛一家人過來,馮月娥的臉立馬沉了下來,“我還以為是殿明和秀萍來接我們呢,怎麼是你們來了?”
王秀萍是魏臣的大姨,孫殿明是他大姨夫,上次在酒樓擺宴,還是魏臣幫著給婁小冉說的情。
很顯然,馮月娥依舊是喜歡大姑爺比二姑爺要多得多。
“媽,大姐和大姐夫都忙,沒時間過來,蘭萍跟我一商量,二叔治病要緊,幹脆就由我們來安排二叔……”
魏永剛十分孝順,幾乎到了愚孝的地步,哪怕王蘭萍的娘家人再怎麼看不起他,他也沒有惱怒過分毫。
馮月娥看了他一眼,但眼看著大姑爺不過來,她也隻好把人交給魏永剛。
“我可先說好了,這次過來是安排你二叔,我跟你爸馬上就迴去,你們可得把你二叔安排妥當。”
魏臣的二姥爺叫王鐵柱,沒進過城,所以才讓他們兩口子送過來。
“媽,您看您說的什麼話啊?我跟永剛過來不就是為了安排我二叔嗎?”
王蘭萍看不下去,忍不住抱怨了馮月娥一句。
馮月娥被王蘭萍問得沒話說,隻好白了她一眼,“你啊,當初就不該嫁給這個沒出息的小子,現在也學著頂撞我了。”
王蘭萍一聽,還想說點什麼,但卻被魏永剛給攔了迴去。
“行了,我跟你爸也不在這招你們煩,你二叔就交給你們了,三天以後我們來接他。”
說完,馮月娥一拉王鐵牛,直接朝著旁邊一輛剛開出來的班車跑了過去,在跟售票員討價還價一番之後,便自顧自的登上班車,臨走連看都沒再看老魏家人一眼。
魏臣叼著煙站在旁邊,嘴裏叨咕了幾句,不過因為答應了王蘭萍,所以也沒太表現出來。
王鐵柱一看大哥大嫂都走了,多少有些忐忑,尤其是他一身農村人的裝扮,打骨子裏都透著自卑。
“二叔,等會咱們先去醫院辦理住院,辦完咱先迴家吃飯,然後再去醫院附近找個住的地方。”
魏永剛是個實誠人,哪怕嶽父母走了,也一樣對王鐵柱親熱得不行。
“中,中,都聽你們安排。”
王鐵柱跟馮月娥不一樣,是個實在的農村人,要不也不會才五十來歲的年紀,就因為腰間盤突出下不了地了。
倒是魏臣,看著二姥爺這副老實人模樣,眼底閃過了一抹詫異。
他印象裏的姥家人沒一個不勢利眼的,倒沒想到這二姥爺這麼實在。
登上皮卡車,王鐵柱就跟個孩子似的,哪怕無比的好奇,也依舊坐在後座上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碰壞了什麼地方賠不起。
醫院辦理好了住院手續,晚上又在魏永剛家吃了飯,王鐵柱甚至還幫著王蘭萍收拾桌子。
魏臣也就更加堅定了王鐵柱跟他姥家人不一樣的想法。
晚上七點多鍾,魏臣開著車來到了醫院附近。
“蘭萍,侄女婿,咱們等會別找太貴的地方住,找個兩三毛錢一晚上的,聞不著醫院的味兒就行。”
來的時候馮月娥已經跟他說了,來到城裏,不管是住宿還是吃食,她女婿都包了。
但是王鐵柱不是那種人啊,人家幫自己辦理了住院,又帶著自己找住的地方,哪還能讓人家出錢?
一天兩三毛,一直到他出院也就一塊多錢,這點錢他還是能拿出來的。
“那哪行啊?二叔,你就聽我們安排,咱們住八毛錢一晚上的,能住個單間,住著也舒服。”
兩三毛錢的都是集體招待所,一進去全是臭腳丫子味。
魏臣看了一眼醫院附近的賓館,搖了搖頭,“爸,媽,二姥爺,住的地方我來幫你們找吧,咱上車。”
經過大半天的觀察,魏臣也確定王鐵柱不是裝的,幹脆就讓他去鉛華大酒店住,到時候再安排個兄弟每天把他送來醫院。
“你知道更合適的地方?”魏永剛愣了一下。
“知道,比這些地方強。”
說著,魏臣就拉開了車門,讓眾人上車。
魏永剛和王蘭萍了解自己的兒子,也不廢話,帶著王鐵柱就坐了進去。
時間不大,汽車停在了鉛華大酒店的門口。
“二姥爺,這幾天您就住這。”魏臣一拉車門,把眾人請了下來。
閃爍著各色霓虹的大酒店出現在眾人麵前,哪怕是魏永剛夫婦,都是看得滿眼震撼。
“大外孫,這地方住一晚上不便宜吧?”
他不認識字,但看了醫院旁邊那些小賓館他就知道,這家酒店絕對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跟我進來。”
魏臣就說了四個字,然後往酒店門口走去。
“二叔,咱走吧,您這外孫子有錢。”
魏永剛笑了笑,說這番話的時候充滿了底氣。
王鐵柱也聽說過馮月娥這個外孫,從小到大都不怎麼學好,他能有多少錢?
跟著魏臣走進去,王鐵柱的手心都冒汗了。
這麼豪華的酒店,這得花多少錢啊?
出入酒店的人一個個都穿著西裝,看起來十分有成就的樣子,王鐵柱來到魏永剛身邊,“侄女婿,要不你勸勸小臣,咱還是出去吧……”
“二姥爺,我既然能帶你進來,那就一定能花得起錢,您啊,就踏踏實實住著。”
說著,魏臣給前臺想要跟自己打招唿的女孩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女孩也是聰明,趕緊把到嘴邊的稱唿吞了迴去,“請問您要住什麼類型的房間?”
“給我開一間最大的房間,最好能包一天夥食的,從今天開始算,連續住一個星期。”魏臣道。
“先是,最大的房間一天三塊錢,算上飲食,一天四元。”前臺恭敬說道。
四塊錢一天,在這個年代根本沒幾個人舍得住,要知道,這可是相當於十分之一月薪的房價啊。
聽到這個價格,魏永剛兩口子也是嚇了一跳。
一天四塊錢,一星期就是二十八,他們兩口子加一塊,一星期也掙不了這麼多錢啊。
王鐵柱臉都白了,“不,大外孫,咱不住這,太貴了……”
二十八啊,他把自己賣了也花不起啊。
魏臣根本就沒理會他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五十元的大鈔,“辦理手續吧,住房每天上午都要記得打掃。”
魏臣說得十分隨意,一丁點心疼的意思也沒有。
前臺女孩沒有絲毫意外,而是收起錢,開始辦理手續。
“二姥爺,您就踏實在這住這,每天我都安排人接送您去醫院。”
“也,也是坐轎子車?”王鐵柱下意識地問道。
“對,坐轎子車。”
“我的個乖乖,大外孫,你這是發了大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