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死麼?”
虞餅根本不明白也不理解,在記憶中分明是這麼簡單就能完成的事情,如今卻出現了一件件的意外,讓她原定迴去的時間在不斷延後。
而時間一旦延後,就代表她計劃出現的紕漏越多。
畢竟池小草總歸是個不確定的因素。
“你猜對了,”掠過眼前女子焦急生氣的臉龐,莫年無所謂地將視線瞥遠,似乎不想再看她,“不過,不同的是,我早就和死沒有什麼兩樣了。”
“別吵了,都別吵,”老人在此刻著急起來,他上下打量著二人,又是無奈又是無力,不了解虞餅這個外人,隻能勸說自己徒弟,“老是把死掛在嘴邊做什麼呢?不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虞餅盯著眼前借著自己手中力氣癱倒的青年,看著他無所謂的黑曜石般的瞳眸,瞇起眼很快落下一掌。
迅即的風在耳邊唿嘯而過,但青年依舊那般,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漠在瞳孔中流轉,似乎一切即將到來的危險都與他無關——
他隻看現在。
二人這般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莫年許久後歪頭,打量了番眼前根本不準備退讓的女子,終於深吸口氣望向旁邊的老人:
“老師,我先同她說些話,你先出去下吧。”
“好吧好吧。”老人也沒轍,隻能先行離開,離開前,還對著一臉火氣的女子出聲勸導。
虞餅聽著耳邊老人家對眼前這人的一篇誇張之詞,額頭上暴起的青筋更甚,但還是一臉微笑地等到對方走到了外麵,關上了木門。
她緩緩鬆開對方的衣領,青年因突如其來的慣性雙腿踉蹌後退,險些就要摔倒,緊接著到來的,就是更加猛烈的咳嗽。
這次,女子沒有像先前般關心,而是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她將剛才在桌案上看到的紙張拿出,在空中晃了晃:“你知道你老師是被趕出符師協會的符師麼?如是你死在這符陣中心了怎麼辦,在我的目的到達之前,我是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允許是你的事,我能不能做到是我的事。”
青年如同狐貍般眼尾上彎,虛弱蒼白的臉在此刻盡顯生動,一副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模樣,生怕不能氣到別人。
“我在這裏,你就不可能做到你的事。”虞餅冷聲。
“可是,親愛的小姐,”莫年若有所思盯著她,重複起二人在離開城主府時說的話,“你不是需要做到的事很焦急麼?倘若一直在這裏耗著,影響到了你的目的,怎麼辦?”
聽到此刻,虞餅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她踏步向前,同這個眼神莫測的瘦弱高個青年對視: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幫你再做到點事?”
當時她就覺得奇怪。
在城主府院落中,她雖然猜測出來了眼前青年的身份,卻也奇怪隻需要支開巡邏的侍衛,根本不需要他一個大少爺開口同她交易。
想來還是要帶著其他附加的目的的。
“聰明,”青年這才露出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他湊近女子,嘴唇上揚,“剛才在門外,想必你也聽到我和我老師的對話了吧?”
“我想要幫助老師完成這個陣法,當然確實如老師所言,我的身體孱弱,很難經得住陣法的洶湧靈氣,所以我想你幫我,和我一起,完成它。”
青年目光悠長,分明是在對視,但虞餅總覺得他的所思所想另有其物。
但這次她多長了個心眼,不買他的賬了:“若是這陣法完不成是失敗品,該怎麼辦?再者,有那麼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完成了,你又言而無信,又該如何?”
“那我得聽聽你的目的是什麼了。”
“我需要你們家的一塊地。”虞餅掃了眼對方,終於歎氣,萬分無奈吐出事實。
“一……一塊地?”莫年險些覺得自己聽錯了。
“對,”沒有過多地吐出更多信息,虞餅描述地更加詳細了些,“我是想要,你們家招親彩頭裏的那塊地。”
女子神情誠懇不似作假。
莫年陷入沉默,總算是明白對方當時提的要求是,需要見一麵他。
想來是準備著近水樓臺先得月,卻沒有想到,直接快速交易,連步驟都省略了。
“可以,”莫年點頭答應,“無論這個陣法完不完成,我都會將地送給你。”
“口說無憑。”
女子蹙起眉頭時的臉頰微微鼓起,這讓莫年不合時宜想到了自家從前圈養的白色小兔子。
他覺得這身男裝就算能將她的女性特征遮掩起來,但完全掩蓋不了她靈動的小表情,和擴散在周圍很遠的香味。
“給你。”
莫年點點頭,從袖袍中掏出一塊質地不菲的令牌:“這塊牌子就是選中的標誌,雖還需要我爹娘過目,但也算是半個承諾了吧?”
“好吧,”虞餅勉為其難同意了,在塞入儲物袋的時候,還是頓了頓,“但是,我們在這裏要花上多久時間?”
三天之內趕迴萬菱,她真的很急啊!
“很快的,若是陣法真的成功,若不定等到我們迴來,都過不了一炷香時間。”莫年如實迴答。
二人在交易談妥後,將老人重新叫迴,告知他們要一同站在陣法中心,幫助陣法的完成。
老人納悶,不明白剛才還爭鋒相對的人現在就和好如初說要共度難關了。
不明所以也沒有力氣再追問,他見到二人堅定的目光,還是緩緩拿起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刻刀,站在了陣法最外圍。
“平常陣法,隻要注入靈氣就可以使用,和符紙幾乎沒有太大差別,但你們腳下的這個會有些特殊,它需要在我不停刻字的時候,不停吸收靈力,五行具備滿充足條件皆可。”
老人幽幽道來:“從前是湊不滿最後的五行條件,但當下阿年你站在陣中同我一同作法,就可免除這一條件。”
想到這般做法會帶來的後果,他話聲頓住,強調:“屆時,陣中的靈力波動非常不穩定,很可能會波及到你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虞餅聽明白了。
這是要她為莫年刻陣保駕護航呢。
點頭答應後,一陣幽蘭的火光從老人手中的刻刀上緩緩燃起,瞬間將原本幽暗的屋室徹底照亮,甚至密閉的空間中開始流動了絲新鮮空氣。
伴隨老人低頭彎下腰一筆一劃刻著符畫,刻刀上的幽蘭燈光也開始順眼這符號向著各處蔓延開來,逐漸燈光充斥在整個房室中。
虞餅瞬間感受到了皮膚表麵極度變熱的觸感,她下意識望向同她一樣站在陣中心的青年。
白色的睫毛顫抖,但下方的目光堅定,從袖袍中終於抬起的手萬分瘦弱,開始緩緩在升起的藍色火光中刻下符文。
對方喃喃自語,全然沉靜在忘我的世界中,哪怕手掌外側的肌膚因為火焰灼傷浮現出紅紫,但他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停歇。
“你……”
虞餅正想要詢問需不需要用靈力幫助他保護好雙手的皮膚,背後的藍色火焰卻突然躁動,猛地攻擊向她!
她心中一驚,很快反應過來,用靈力將擋住。
可那些火焰遇到升起的綠色枝葉更加興奮起來,在剎那吞沒枝條的同時,需要用更猛烈的靈力去鎮壓,但伴隨而來的,就是不斷的消耗。
很快,虞餅就累得氣喘唿唿。
她完全沒有想到為何驅動個陣法,身體就像是要被掏空般,完全供應不上消耗。
上一次這麼緊繃神經的時候,還是在海上同顧家兄妹請來的高手老頭的對打時,可那時候麵臨生死危機的強度和當下真的可以比較麼?
“你們還要多久結束啊?”
短短一刻鍾時間,虞餅早已大汗淋漓,她不知道滿臉的汗珠是使用靈力過度緊張的,還是被周圍的藍色火焰焦烤的。
可無論是莫年還是老人,沒有一個人迴答她。
虞餅在等待時,還要疲憊應付周圍蜂擁而上的藍火攻擊,苦苦支撐中,無奈之下開始在儲物袋中掏出靈器,開始“作弊”。
不知疲倦地使用符紙貼在手臂上,起到防禦作用的同時,還不斷吃下丹藥,用丹藥的作用將靈力持續地更久些。
她其實對這個陣法並不看好,因為在原本的小說劇情中,根本沒有提到相關類型的東西,說明在未來,這些根本就沒有出現。
但是礙於交易,這些也不是她多想的範圍。
“可以了嗎?”
眼見手中罐子內的丹藥即將見底,虞餅無可奈何,再次向對方發起“求救”。
可依舊無人迴應,青年手中的刻刀越劃越快,甚至周圍圍聚的靈力攻擊更加兇猛,終於吃下最後顆丹藥,用完最後張符紙。
也不再想那麼多了,虞餅開始盤腿屏息,全力以赴,一邊吸收著周側靈氣,一邊用來阻擋藍火的無意識攻擊。
即便四肢在不知不覺中逐漸無力,視線開始出現模糊,都咬牙堅持沒有放棄。
“我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虞餅說完這句話,身體和視線就猛地陷入脫力,向著前方倒去。
就在此刻,周圍昏暗夾雜著藍光的場景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媚的陽光下。
虞餅結結實實摔了個跟頭,原本即將模糊的意識再次清醒起來。
還沒有等她爬起來,頭頂上就出現個巨大陰影,猛地抬頭,下意識就接住了脫力倒下的莫年。
“這……這裏是……”
也沒有管莫言的狀況,虞餅站起身子環顧四周,隻見自己身處個白牆黑瓦的古式建築中,似乎是在某個宗派教會內。
什麼情況?
這其實是傳送陣?
虞餅的眉頭抽搐,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不會傳到了萬菱十萬八千裏的地方……
她就算立即拿到石頭,三天之內趕不迴去怎麼辦?
“小醫仙,等等武式會煉丹比試就要開始了,你還在這裏找什麼人?若是按照約定時間沒有到,可是要被長老罵的。”
是個嬌俏略帶埋怨的女音。
武式會?
可是武式會不是剛在天元宗舉辦過麼?
兩個腳步聲傳來,虞餅立即拉著莫言站起身子,很快躲避到了道路旁邊的雜草叢中。
聽到腳步走進,她邊聽著二人的信息,邊從草葉中稍稍探出個頭。
隻見小道上走出個身穿青衣的婷婷女子,旁邊再走出的人倒顯得更年長些,卻比同伴更為焦急。
“小醫仙,你是要找什麼人?”另人圍著她萬分焦急,但還是努力耐下性子,“我可以幫你一起找呀?”
“……”青衣女子神情不滿,深吸口氣終於放棄,“算了,走吧。”
“哎呀,你要說也不說個明白,若是晚了這會時間,到時候比試會晚了別人一個大過程的,得不到好的名次,絕對要挨批評……”
“若是晚了一刻就被旁人輕易超過,隻能說明你的功夫還不到家。”
“……”
二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虞餅則收迴目光,靠在背後的灌木叢上,思索著當下是什麼情況。
小醫仙?
這個時間段,修仙大陸上有被稱為小醫仙的女煉丹師麼?
倒是往前推推倒有,那位盛名的天才醫仙,在萬眾矚目前便有了不俗的天賦,就被派內的人如此稱唿……
可是她在這個時間段,分明已經故去了才對。
“咳咳,老師他的陣法確實起作用了,我們迴到了過去。”旁邊的青年經過了剛剛這一遭,慘白的臉色依舊,甚至更差了些。
但明顯,唇畔的笑容勾起,他很開心見到眼前的這個結果。
“過去?那現在這裏,和你師傅的師娘有什麼關係?”虞餅扭頭看向他。
隻見青年目光平視,執著地盯著青衣女子漸遠的背影,緩緩開口:
“當然有關係,小醫仙……就是我未來的師娘。”
虞餅的瞳孔猛然縮緊。
可是書中分明沒有寫到人家有喜歡的修士伴侶。
提到這個,莫年無奈:“剛才小醫仙她來找人,就是來找的我老師,隻不過這時候我老師還不是紅品符師,不敢出來相見,二人便這麼錯過了。”
這段相遇,那老頭每次見到他都要提幾十遍,他耳朵都要出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