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現代家長嚇唬孩子的套路一樣:不做作業會被老師罵、不吃飯肚子會餓壞等等……
想到這裏,莊巖放緩了語氣,露出溫柔的笑容。
他輕輕搭上苗龍的肩膀,說道:
“你應該相信警察不會害你,不然你也不會主動來找我,對不對?”
莊巖本來就是一副讓人感到安心的模樣,無需其他技巧,單靠言行就能令人放鬆警惕。
苗龍看了看自己滿身汙垢的形象,又對比幹淨整潔的莊巖,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警官,我是相信你的!
接著,他又猶豫地補充道:“我懷疑有人先騙了我家人,然後故意陷害我!”
“有人陷害你?”莊巖揚起眉毛,試探性地問,“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這隻是你的猜測,還是你有什麼依據?”
聽到“依據”二字,苗龍頓時顯得有些慌亂,聲音也越來越低。
“其實……我隻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具體的證據並沒有……”
聲音漸漸細弱蚊蠅,他自己都不太有底氣。
普通人大概會覺得這是在狡辯。
還沒等莊巖開口讓他繼續講,小李已經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哎呀,光憑感覺可算不上證據啊。”
年輕人果然還是沉不住氣。
莊巖用眼神示意小李別再說下去了。
而苗龍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滿臉都是迷茫和無助。
“警官,對不起,我確實沒證據,但我真的覺得有人在針對我!”苗龍急切地重複了一遍。
“慢慢講,別著急。”莊巖輕聲安撫。
但苗龍已經在監獄裏待了三十年,被人這麼直勾勾地盯著,難免有些緊張。
一緊張,腦子裏的話全忘了。
莊巖低頭翻開卷宗裏的記錄本。
一邊假裝看材料,一邊留心傾聽苗龍的講述。
苗龍終於支支吾吾地說:“就是……他們說讓我認罪,會找個能為我說話的人!
“你是說律師?”莊巖確認道。
“對對對,就是他!”苗龍連連點頭。
“我妹說要幫我請個律師,爭取寬大處理!泵琮埥又f。
結果這一爭取,就爭取來了三十年的牢獄生涯。
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如果苗龍真是無辜的,那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冤枉。
莊巖一邊點頭迴應,一邊翻找卷宗中苗龍親屬的證詞。
苗龍家裏有四口人:父母、他自己,還有一個嫁出去的妹妹。
從他們的證詞來看,最早他們都堅信苗龍是清白的。
後來開始動搖,變得不確定。
到最後,完全認定苗龍是有罪的,還非常配合警方調查。
每次來探監時都會勸苗龍別再掙紮了。
盡管令人無奈,但這樣的態度轉變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是從律師這事感覺到有人害你的嗎?”莊巖語氣平靜地問。
“沒錯!”苗龍立刻答道。
莊巖思索了一下,反問道:“可那畢竟是你的家人,為什麼他們會幫外人來害你呢?”
“你覺得這對那些人或者你的家人來說,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好處!”苗龍瞪圓了眼睛,表情像是要撲過來一樣。
莊巖放下手裏的資料,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事情還要從苗龍出獄那天說起。
三十年過去,苗龍的老家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的舊房子早就被拆了,鄰居們拿了補償款,各奔東西。
不僅住的地方沒了,連家裏也變了樣。
父母離世,妹妹和妹夫因車禍去世,隻剩下在外地讀大學的二十多歲侄子。
等到苗龍出獄,已經是孤身一人,連個投靠的親戚都沒有。
最終,在社區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他才勉強找到一個臨時住處。
後來,他輾轉找到了一個村裏曾經關係不錯的人,想打聽一下侄子的消息。
那人雖然怕苗龍是殺人犯報複社會,但又不敢直接趕他走,隻能隔著防盜門隨便敷衍幾句。
終於,談話進入關鍵部分,苗龍的眼睛亮得像燈泡一樣。
死死盯著莊巖。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鼓起勇氣正麵看著別人。
他說:“他當時說的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說我妹妹和妹夫給侄子留了一大筆錢,還說侄子早跑去國外念書了!”
“可我妹妹和妹夫就是兩個普通農民,拚了一輩子也不可能賺那麼多錢,更別說出國了!”
苗龍越說越激動,臉色漲得通紅。
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竭力壓住內心的怒火。
小李卻嗤之以鼻,冷笑一聲:“說不定他們靠做生意發財了呢。”
苗龍一聽更生氣了,眼珠子瞪得溜圓:“他們連字都不認識,還能做什麼生意?!”
說著,情緒越來越失控,幾乎要撲向小李,仿佛要把他吞了似的。
莊巖趕緊擋在兩人中間。
“小李,少插嘴!”莊巖喝止道。
然後轉頭拍了拍苗龍的肩膀,低聲安撫:“冷靜點。”
“情況我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先去調查你妹妹一家的事。”
……
“如果真有一大筆不明來源的錢,我一定會查清楚!
莊巖的話如同陽光灑進黑暗中,讓這個已經被痛苦折磨了三十年的男人看到一線生機。
淚水不自覺地湧了出來。
苗龍低下頭,用手背擦掉眼淚。
“不過,這件事情是有條件的!鼻f巖嚴肅地補充道。
“最近城北發生了一起類似的命案,暫時不能排除你的嫌疑!
“所以,接下來你的所有行動都會受到警方監督,不能再亂跑了!
莊巖指了指小李:“他是負責監視你的人,這些都擺在明麵上。”
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莊巖依舊把苗龍當作普通公民看待,同時順便給小李上一課——什麼叫沉得住氣。
聽到自己被點名的小李顯然愣住了。
“莊巖,你真讓我盯著他?!”小李一臉不可置信。
“有問題嗎?”莊巖挑眉反問。
“沒,沒問題!毙±钸B忙搖頭。
即便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質疑莊巖的安排。
不僅是由於莊巖是他的上司,更因為他內心深處對莊巖充滿敬佩,哪怕現在的他還不太理解莊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