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之塔。


    廣場平臺。


    零零散散坐著幾十個人。


    他們麵容呆滯，沉默無聲，仿佛被抽走靈魂的木偶，在顫抖中發出哽咽。


    漸漸的。


    那份哽咽化為清晰的抽泣。


    “感謝那位大人救了你，阿維金，我的孩子。”


    有斷了一臂的騎士，以唯一完好的手，緊緊擁住自己的孩子，剛毅臉龐顯露出難看的哭容。


    也有模樣消瘦的憔悴婦女，以流淚的姿態懷抱嬰兒。


    永別，分離，生死相隔。


    曾經感到遙遠的字眼，現如今卻以沉重的姿態，降臨在每個人身邊。


    親人逝去。


    摯友慘死。


    活下來的人們，大多失去了最重要的親朋好友。


    即使僥幸存活，模樣也極為淒慘。


    最終。


    那份洶湧的絕望，以及內心的空洞，盡數化作強烈的悲傷，不斷滴落在麵前的熱湯裏。


    他們活下來了。


    得到那位大人的垂憐，從這絕望的災難活下來了。


    悲意混合著謝意，讓剛喝下去的湯，化作眼角晶瑩的淚。


    “巫師大人，您不打算下去嗎？”


    高塔之上。


    許係和瑟薇婭站於高處，看著剛救下的人們，一邊落淚，一邊感謝。


    那副模樣讓人動容。


    是絕望中開出的淚之花。


    “……我下去的話，情況會更亂吧。”


    “更亂？”


    “嗯，大概會變成，一群人哭著向我行禮。”


    許係搖搖頭，他不喜歡那種場景。


    救人之前。


    他用善意偵測的術式，簡單辨別了人們的品性，以確保不會救到白眼狼。


    這是個好辦法。


    但相應的，具備善良品格的人們，會格外注重許係的恩情，讓許係稍感煩擾。


    “途經七個王國，五十三座城鎮，以及數量眾多的村莊。”


    “結果隻救出四十八人。”


    “這其中，還包含年幼的孩童。”


    許係目光上移，投向黯沉的天空，看著那漆黑大日高懸天際，心中百感交集。


    ……


    【你救下了一些人】


    【你並不覺得自己高尚，你僅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釋放出微不足道的善意】


    【而且，你對救下的人們另有安排】


    【救世之塔過於龐大，像魔植的觀察培育、魔獸的配對繁衍、塔結構的維護巡查，都是極其耗費時間的事情】


    【你和瑟薇婭需要提升實力】


    【像這種雜事，正是需要人手分擔的時候】


    【被救下的人們，成為了救世之塔的一員，對你充滿敬意，你時常在巫師塔聽見“那位大人”的迴響】


    ……


    【模擬第十八年，你35歲】


    【救世之塔飛行的途中，又救下了幾個人，你的巫師塔隨著人手增多，開始完整的運行起來】


    【得益於此，你收割魂火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人們對你愈發尊敬】


    【性格善良的瑟薇婭，在半身鬥篷的遮掩下，也與人們打好關係】


    【她常幫助人們，解決在塔內生活的難題，每每解決，便會發自真心的感到高興】


    【你很欣慰見到這一幕】


    【模擬第二十年，你37歲】


    【巨大的浮空堡壘橫衝直撞，在徹底死寂的世界前行，你遇見活人的頻率更低了，就連巫師都極其稀少】


    【盡管還未真正死去，但現在的巫師世界，你看不出任何活著的跡象】


    “瑟薇婭，這樣的世界，很糟糕吧？”


    “……我會保護您的，巫師大人。”


    銀甲持劍的勇者這樣開口。


    沉重劍刃閃爍鋒芒。


    跟隨指間的一抹瑩綠。


    混合交錯，撕裂沉重而濃鬱的黑暗，斬落一整隻骸骨飛龍。


    世界的寂滅已經無法挽迴，但至少，瑟薇婭要守住眼前的光。


    她不想也不願。


    沉淪到曾經的黑暗了。


    ……


    【模擬第二十二年，你39歲】


    【塔內的人員數量進一步增加，約有百來人左右】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的平民，但有少數人是巫師學徒，為你分擔了更多的研究壓力】


    【勇者仍是你最信任的騎士】


    【她怕黑，怕打雷】


    【但為了你的安全，她可以強忍恐懼，克服內心的不安】


    【唯一的代價，是你曾送予勇者的魔具書，被使用得飛快，上麵的照明術式和隔音術式幾近耗盡】


    【你為勇者補充了一本新的魔具書】


    晚風冷冽。


    吹得魂火晃蕩。


    天穹之上，仍是漆黑的太陽和血色的月亮，但救世之塔籠罩著特製術式，完美屏蔽了那份詭異。


    複現群星，複現皎月，複現和平時期的天空。


    “巫師大人，我好像又麻煩到您了……”


    高塔最頂層。


    許係和瑟薇婭在這交談。


    麵對遞來的魔具書，勇者稍微有點難為情，覺得自己麻煩了許係，不是一位合格的守護騎士。


    但許係隻是笑笑。


    笑得溫柔：“是瑟薇婭的話，就談不上麻煩。”


    “！！！！！”


    勇者瑟薇婭瞪大了眼睛。


    勇者瑟薇婭陷入了混亂。


    勇者瑟薇婭接過魔具書，並落荒而逃。


    ……


    【模擬第二十三年，你40歲】


    【時光的變化，死氣的侵蝕，並未影響你的容顏】


    【你仍是年輕的模樣，隻是舉手投足間，有了更深的精神波動，使得塔內的人們感到威壓】


    【你的靈魂抵達極限】


    【你準備突破四環巫師了】


    “真慢啊……”


    “對比修仙、魔法、武道的修煉，巫師境界的突破明顯慢上許多。”


    “不過，倒也正常。”


    “畢竟沒幾個超凡體係，能像巫師一樣，早早的開始探索真理。”


    救世之塔停止飛行了。


    為確保突破順利。


    許係尋了個僻靜地，不斷調整自身狀態。


    瑟薇婭則是守在冥想室門口，手持沉重的騎士長劍，平靜開啟偵查巫術，警惕著任何可能打擾許係的因素。


    “那麼，開始吧。”


    “精神聚合術式、靈魂增幅術式、感知提升術式、觀測的靈視。”


    “以及生命樹葉、永恆之水。”


    “有利於境界突破的準備，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來，就隻差最後一步，由我來正式開始，讓觀測世界變為幹涉世界。”


    房間內。


    幽深寧靜。


    過於黑暗的環境，似乎抽離了空間的存在，以及時間的流逝。


    40歲的許係獨自盤坐，伸手召出魔杖。


    哢嚓——


    哢嚓——


    無形而又洶湧的靈魂力量，從那軀體內部衝出，化作看不見的驚怖浪潮。


    黑暗，被扭曲崩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