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殺了鄭忠?”衛(wèi)缺問道。
三人已停船來到一處院子內(nèi)。
柳心泄沒有迴答,他伸出雙指,蘸了點藥膏,向衛(wèi)缺胸前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抹去。
他麵不改色,仿佛人的命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很珍貴的東西,一邊說:“相比會條和書係的死狀,這一指還是便宜他了!
“完了完了,那朝廷真的就會以為是我殺了我?guī)煾担@罪狀就坐實了呀!”衛(wèi)缺心想向來心狠手辣的六指琴魔怎麼會輕易饒人性命,心中暗暗的懊悔。
“你傻嗎?他們本來就是要讓你頂罪,你不去追你師傅還好,這一去還給撞上了,正好送了個大禮,唉,你要是不追即便晚來一步,那小丫頭也就一命嗚唿了。”柳心泄搖了搖頭。
“唉,怎麼辦,我成了欺師滅祖人人喊打的罪人了。”
“馮禎的手下高手眾多,我一個人也幫不了你,你隻能自求多福了!绷男裹I不改色,依舊冷冷地說。
“馮禎,他為什麼要害我?guī)煾担俊毙l(wèi)缺自言自語說道。
“不知,但我想,有可能是老皇帝退位了,下麵的大臣就想著爭權(quán)奪利吧!
“我可能連武功也無法恢複,已是個廢人!
“殺你師父的兇手我已經(jīng)幫你解決了!
“就那兩個刺客,隻是工具罷了,可是究竟是因為什麼,是不是馮禎在背後指使,我也不好判斷!毙l(wèi)缺說道。雖然這麼說,但他心想,賀泉在抒浪臺也算是第三號人物,突然被貶,馮禎必然脫不了幹係,抒浪臺中,除了他沒有誰有那麼大的權(quán)力能指使會條書係這兩刺客刺殺朝廷大員
“其實想要糾察清楚也有辦法,將抒浪臺查封,將它翻個底兒掉,不過這事兒得靠那小皇帝幫忙,但這裏麵有沒有小皇帝的意思就難說了。”
柳心泄輕輕一笑。
“要查封抒浪臺,那身邊也得有高手才行,可我連那刺客都打不過!毙l(wèi)缺說。
“高手可以找,武功可以學(xué),熙同洲十六大派,夠不夠?還有商離、仙幽、豈元、俱陽,整個天下,總有數(shù)不盡的武功絕學(xué)!
衛(wèi)缺搖搖頭,覺得這些太過於虛無縹緲。
“你放心,這藥膏是我向凍月山莊求來的,保你痊愈,至於武功能恢複幾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以前學(xué)的武功已經(jīng)荒廢很多,能恢複多少我也不抱什麼希望了!
“別灰心,先養(yǎng)好傷,看起來你比我年紀(jì)還小,有的是時間和機遇!绷男构膭畹。
衛(wèi)缺看著那雙潔白的手在自己身上上下?lián)]舞著,頓時臉上開始泛紅,這越看越不像是一個男子的手。
這柳心泄應(yīng)該是個男子,隻不過身體有些地方呈現(xiàn)女子之態(tài)的緣故,衛(wèi)缺心中判斷。
“閣下江湖號稱六指琴魔,這六指從何處來,也不見你這雙手有何異樣。”衛(wèi)缺問道。
難道是斷了一指,或這六指長在腳上?
“那都是《青山引》這首曲子在作怪了,我手腳生來並無異樣,也未曾受過傷,隻是這首曲子中最為特別的一段,餘音悠長,揍完此段,亦會讓人覺得有很多指頭在琴弦上撥動!
“原來都是中招之人因為害怕產(chǎn)生的幻覺!
衛(wèi)缺點點頭恍然大悟。
“不過我覺得這個綽號還不錯,琴魔這兩字我很喜歡。”柳心泄給傷口塗完膏藥,拿起召窟起身撫出《青山引》中的那一段,洋洋灑灑,彈指一揮間,山下樹林被音波略掃而過,驟然的殺氣迸發(fā)而出,而在就這一陣的高潮剛一落下,餘音一層疊著一層,像疾風(fēng)驟雨般,相互追趕著,蜂擁而出,手指早已離開琴弦,指峰向前,琴弦自顧自的在按音律跳動,似乎在對前者做一個總結(jié)。
良久,樹林才歸於平靜。
衛(wèi)缺看呆了,沒有深厚的內(nèi)功和指法,是無法達到這一境界的,對他來說,就算轉(zhuǎn)世投胎三個輩子磨煉,也不一定有這般造詣,柳心泄曾說道,就以他這種頂尖的武功也敵不過馮禎手下的高手,江湖高手如雲(yún),臥虎藏龍,報仇之事如同蚍蜉撼大樹,難度可向一般。
衛(wèi)缺皺起眉頭,迴身撿起桌子上那把原本就斷了一截的劍,兇手就是用的這把劍刺進了賀泉的身體內(nèi)。
隨手揮了一下,覺得這兵刃雖然斷了一節(jié),但用起來極為趁手,力量適中,手握處也頗為舒服,竟不想再放下來。
“這把櫝情,現(xiàn)在歸你了!绷男箍粗l(wèi)缺道:“這把劍以前是什麼樣子誰都說不準(zhǔn),以前好像沒有現(xiàn)在這般黑黝黝的,都是那張乙老兒煆燒的!
“這把破刀殺過我?guī)煾福夷弥难Y別扭!
“拿著吧,我已幫你用它殺了那三個惡賊,以後就靠你來用它去尋這幕後的主使!绷男拐Z重心長的說道:“好東西,別浪費了!
想到這把叫做櫝情的斷劍應(yīng)是源自劍闕派,不如將它送迴劍闕,或許能夠知道這東西為何流落江湖,若是因此能打聽的到有關(guān)師父死因那也是再好不過了。就這樣內(nèi)心已經(jīng)暗暗下定決心帶著賀菁一同上劍闕。
兩個人站在這白石山上,所在之處是一個不大的屋院,周圍偏僻幽靜,沿著山坡向下不見底,向上似乎接近雲(yún)端,院內(nèi)糧食充足,無人打擾,在此過上三五月不是個問題。
“閣下為什麼要救我,你本可以不去管這朝廷之事。”
衛(wèi)缺放下劍,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力氣恢複了不少。
“你死了,那丫頭就真沒了依靠!绷男贡P坐在榻上手指緩緩撫摸著召窟的絲鉉。
“更何況,我本也沒有什麼好名聲,殺幾個人,也算不了什麼,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你說呢?”
衛(wèi)缺頓時心生敬畏,想到自己若也能向他那樣如此心中逍遙豁達,該是多好,麵前這人性格也不像傳聞中那麼瘋狂可怕而且陰暗。幾日相處下來更像是多年好友,即像書、又像酒,心如美玉看不出一絲糟粕。
“那該如何稱唿你?”衛(wèi)缺問道。
“直接叫我柳心泄便可。”
“要不這樣,你年長我一歲,我便稱你為柳兄,如何?”
柳心泄沒有迴話,麵無表情,向衛(wèi)缺微微點頭。
幾日的恢複,在柳、賀二人的悉心照料下終於可以隨意行走,身體也漸漸恢複元氣,但也隻能勉強提著櫝情像模像樣的揮舞兩下。
“這裏雖然偏僻,但終究離那山下小圩臺不遠(yuǎn),他們遲早會派人上山搜索!
“柳兄說的是,這裏不便久留。”
衛(wèi)缺心想,柳心泄當(dāng)然不會怕那些人,但是還有賀菁這個小丫頭,自己又身負(fù)重傷,終究是他的累贅,得趕緊打算遠(yuǎn)離這裏。
事情的發(fā)展遠(yuǎn)遠(yuǎn)比衛(wèi)缺想象的要壞的多,首先趕往小圩臺查明案情的人是趙驥,他原本是溫落亭(抒浪臺分臺)戍首,早已經(jīng)接馮禎的命令趕赴小圩臺,但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這些戍首基本上都是文職,不會武功,他們的輔官督臺一般武功都很高強,隻有小圩臺督臺鄭忠是個例外,他原本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的戍首一職居然讓賀泉填補,懊惱間卻突然傳來賀泉身死的消息,真是天降福星。
這時已進深夜,三月七星一字排開,成巙蛇之狀,壯麗無比。
第二日,山下沒有異樣。
柳心泄依舊給衛(wèi)缺的傷口上摸藥。
完全依賴他的照顧,衛(wèi)缺竟有些擔(dān)心他會很快離去,
雖說柳心泄的名聲江湖中人頗為忌憚,但相處下來,衛(wèi)缺覺得此人雖有點冷峻,但是心性還算安穩(wěn),琴魔這個形容顯然是有些誇張了,他不知道柳心泄將來要去向何處。
“柳兄今後有什麼打算?”衛(wèi)缺想試探一下。
“你可聽說過空輿?”
“那是當(dāng)然,瀚溟之海有一仙島,這空輿派就在那仙島之上,可是江湖上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空輿派的蹤跡。”衛(wèi)缺迴道。
熙同洲有十六大江湖名門,除了十個在訓(xùn)國境內(nèi),尚有乘寄派,位於靠近訓(xùn)國南方邊境雲(yún)蓬西郡的黑石城中;式秋派,屬於鉛國境內(nèi)忽通海以西的惹山上;懸泛派,在芍國境內(nèi)西荒山南麓西幽海之濱;小量海之外海陵山上的染修派,鉛國與燕國邊境的天幹山玄柱宮連授派;最後一個就是訓(xùn)國東部瀚溟之!箐檠笱Y的空輿派。
傳說遠(yuǎn)古之時瀚溟之海以外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有一仙島名叫淵嶠,島上住著很多仙人仙獸,鮮有人能夠到達過那裏,島上有一個叫祭狐的老人突然在江湖中聲名鵲起,他自稱是空輿派中人,從此空輿便名傳天下。此後數(shù)年間,有甚多江湖俠士慕名尋找空輿,但始終不得蹤跡,於是空輿又漸漸成為傳說。
“自從空輿派仙師祭狐銷聲匿跡以來,空輿派已近二百多年沒有現(xiàn)世,那仙島上是否還有後人一直是個迷!绷男罐挻鸬。
“你是想去尋找空輿?”衛(wèi)缺驚愕的問。
“沒錯,起初我也以為空輿隻是江湖傳說,但是星序派的掌門竇載卻說空輿確實是存在的!
“他到過那裏?”衛(wèi)缺更是驚訝。
“沒有,但他見過空輿的弟子!绷男箵u搖頭。
“可是瀚溟之海,無邊無際,怎麼尋找?”
“不知道,總之可以先試試,你可願意隨我同行?”柳心泄說。“反正現(xiàn)在你是暫時不能隨便現(xiàn)身的,不如遠(yuǎn)離這裏,若能找到空輿,說不定那島上的武功秘籍、仙島靈藥可以助你武功大成,如此你就能替你師傅報仇,從而洗脫自己的罪名!
“殺了那幕後指使的人給師傅報仇,就真的能洗脫罪名嗎?”衛(wèi)缺心裏思忖著。
他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兹羰邱T禎,他在朝堂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腦中千遍萬遍也想不通這樣一個權(quán)臣究竟有何理由要害師傅,難道是皇帝的授意?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在訓(xùn)國可以說是一點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還能怎麼做呢?家中還有父親,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自己不能丟下他們不管,甚至師傅的唯一血脈還小,也不能不管。
柳心泄看著他發(fā)呆,沒有說話,隻是心中歎了一口氣。
“這瓶藥就是那竇掌門給我的,現(xiàn)在送給你吧,再用幾日傷便能痊愈!闭f著將那瓶藥放在了衛(wèi)缺的手心。
“劍闕我就不陪你去了,那裏的人不會歡迎我的,你帶著丫頭要小心,若是想通了就來熬海城找我,我會等你兩個月再出海!
柳心泄說完,奔下山,飄搖而去。
衛(wèi)缺不敢在這裏待得太久,等到手腳又恢複了些力氣,就帶著賀菁前往汋縣踏夢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