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麟笑嘻嘻地答道,突然又湊近他問道:“老唐啊,你真不打算告訴我此行的目的嗎?”
“嗯?”
“唉,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你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卻能說出那樣犀利的話,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一直心有城府,但你總得告訴我去天華城到底要做什麼吧,你一直瞞著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難受,如果是閣主特地交待的,那我無話可說?”楊天麟有些不悅,將煩心事兒都掛在臉上。
唐林不置可否,默默低頭。
“你不想說就算了。”楊天麟將頭一歪。
唐林無奈說道:”唉,本想等到了天華城我再告訴你,見你如此好奇,那我就告訴你吧。”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
“此番去天華城,是為了查探一個人的底細,他是你們鉛國的太仆寺少卿沈邊兒。”
“哎,我當時什麼事,不就是打探一個人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可別輕易行事。”
楊天麟拍了拍唐林的肩膀,“放心吧,沒有你的同意,我絕不擅自妄動。”
天華城,蒼魏舊都,圍湖而建,名曰“金池”,金池之中有一人工築島,四方之形,是為原蒼魏皇宮——大唳宮所在,通過大唳石橋與金池南岸相連,與新建的鉛國皇宮文宣太生宮相望。
傳聞鉛國軍隊攻入天華城後,並沒有殺入大唳宮將蒼魏皇室屠戮殆盡,而是封閉石橋,禁止一切出入,同時清除金池上的所有船隻,距今一百六十多年後,大唳宮內早已水殫糧絕無人生還了,隻有極少數的文人俠客想要一探究竟,不過都會被官府當作敵犯緝拿。
金池方圓二十裏,北傍青山,南臨平原,城牆蜿蜒起伏將金池完全包括在內,古韻幽幽,風景如畫,曆經歲月的沉穩與厚重。
步入城中,但見街巷交錯,青石板路蜿蜒,古樸的建築錯落有致。雕梁畫棟,飛簷翹角,每一處都透出精致與韻味。石板路上的車轍印痕,見證了滄桑與變遷。
“老唐,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
“先不著急,我們先四處逛一逛,了解一下天華城的百姓。”
“你要找的是朝廷命官,觀察百姓做什麼?這一連好幾天了,什麼收獲都沒有,看也不給看,這麼多好吃的,不如我們去太仆寺門口蹲著。”
“沒用的,而且容易引起注意。”
楊天麟麵色酡紅,“唉,你這個慢性子可把我給急死,這樣吧,不如我們兵分兩路,你觀察你的,我去想別的辦法,如何?”
唐林心想這家夥肯定憋不住要想法子喝酒去,便搖搖頭不再管他,隻讓他小心謹慎,他一個人時而來到坊市與人攀談,時而來到寺院上香,時而圍著金池走上一圈,時而,
從來不來一個地方第二次,也不會待太久,夜晚從不冒險出門,雖然進展緩慢,但他由大及小,先從鉛國皇室入手,再到朝廷,乃至天華城的民間風俗了如指掌,後來對於沈邊兒的打探逐漸有了眉目。
楊天麟一連五天都醉醺醺的迴到客棧,唐林也沒怎麼問,沒有他的相助,行事倒還算穩妥,可是今日他卻一夜未歸,讓他不得不擔心,會不會遇到了什麼麻煩。
跑遍了全城所有的酒家,都未有楊天麟的身影,唐林有種不祥的預感,形勢越來越緊迫,必要之時,他必須趕緊逃離天華城。
不能再猶豫,他收拾好行囊立即離開客棧,剛一打開房門,一張白臉出現在眼前,嚇了他一跳,“你這是要去哪?”
然而那個人沒有這麼說,而是和顏悅色的作了一個揖:“在下曉風逸,閣下是唐林唐公子吧。”
唐林屏住唿吸,神情緊繃,隻是微微點了一下頭。
“您的兄弟楊天麟遇到了些麻煩,現在正在麗春院等你,請跟我來吧。”曉風逸側身讓出一條路。
“可否先告訴我,是什麼麻煩?”
“哦,昨天他跟人下賭,將身上的銀子都輸光了,還欠了我們幾百兩銀子,沒有辦法,隻好找到您。”
唐林頓時氣惱萬分,但他強作鎮定,斜眼一看這個曉風逸的人看起來有點功夫,不太好惹,若是現在逃跑的話肯定會被他抓住,他不想因小失大,決定先跟著他去麗春院。心中暗自祈願楊天麟最好是欠了債。
一進包廂,唐林便看到楊天麟雙手反綁在椅子上,似乎被下了蒙汗藥,不省人事,身上還傳出來一陣酒氣,身邊七八個大漢守在周圍,個個威風凜凜。
曉風逸立即關上房門,拔劍抵住唐林的喉嚨,怒斥道:“你們是什麼人,打聽沈少卿作甚?”
唐林心道:“壞了,被這小子全抖摟了出來。”但他不甘心,“我們隻是鄉下的百姓,來京城做點小買賣,打聽沈少卿作甚?”
“哼,少打迷魂陣,老實說,你們是不是訓國派來的奸細。”
“大人,冤枉啊,這可是殺頭的罪,可不能亂講啊。”
“還在裝,那廝昨晚喝酒到處與人打賭,以來打聽沈少卿的事。”
“沈少卿他是誰啊,可他為啥要打聽他啊,我真的不知道,這廝真的是作孽啊。”唐林痛哭流涕
“少在這裝糊塗,把他們押進地牢,狠狠拷打,直到他們招了。\"曉風逸對著左右吩咐。
唐林和楊天麟被押解到一輛囚車上,準備送到城外的地牢,一路上晃晃悠悠,楊天麟慢慢蘇醒,看到唐林和他都關在一起,幡然悔悟:“哎呀,怎麼迴事,老唐啊,我對不起你,是我連累了你,都怪我,這酒癮,誤了你的大事。”
唐林眼神空洞的目視前方,“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得想辦法通知一下月閣主。”
“我也是好心想要幫你,想著賭坊和春樓這種地方定能打聽到不少事,不曾想怎會這樣,幫了你的倒忙。”
“這些地方人多眼雜,你哪裏知道會碰上什麼人。”
“但是老唐,你相信我,我可沒有出賣你。”
“可能你早就被他們給盯上了。“
“唉,讓我一頭撞死算了。”楊天麟用頭不斷地撞擊著牢車,快要將牢車搖散架,引來押送的士兵不斷高聲嗬斥。
“唉,等一下,你別說話,你看那是誰?”
楊天麟順著唐林的目光看去,頓時大喜過望,高聲喊道:“江菱姑娘,江菱姑娘。”
刀江菱身邊還有一人,楊天麟也認得,正是月青鶩所畫的美男子聶藍。
“咦,老唐,你們這是怎麼了,犯了什麼罪?”
“姑娘,救我。”楊天麟祈求道。
唐林不好開口說出實情,默不作聲。
楊天麟見她無動於衷,心急火燎的繼續哀求道:“姑娘,全靠你了!”
刀江菱皺了皺眉毛,看著曉風逸,“究竟發生了何事?”
“姑娘,事關機密,他們是鉛國派來的奸細,現在押入大牢審問,請姑娘不要妨礙官差公務!”曉風逸伸出手臂攔住刀江菱。
“你放屁!”楊天麟氣得罵道。
“胡說,我們隻是鄉下的百姓,如何會是奸細?”唐林大聲辯駁道。
“你說他們是奸細,可有查出什麼證據?”刀江菱問。
曉風逸冷笑一聲,揮揮手,身後的士兵立刻走上前來,將刀江菱拉至一旁,然後推攘著牢車繼續行駛。
“你們沒有確鑿的證據,就將人押上囚車也太霸道了吧。”
楊天麟見狀,趕忙衝著刀江菱喊:“姑娘,救命啊,你要是救了我,我必報答你,我家祖宅的位置,你隨便挑一間住,保管讓你滿意。”
曉風逸聞言一驚,迴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閉嘴!”
楊天麟被嚇得噤若寒蟬,不敢說話,眼淚卻忍不住的掉落下來,他心裏恨極了自己。
刀江菱及時解圍:“且慢,你們看起來不像是大理寺的人。”
“早知姑娘會有疑問,這個令牌你仔細看看,即使是大理寺也要敬讓三分吧。”曉風逸遞出一個令牌放在她眼前。
刀江菱抬頭一看,心中大驚,這是定平院大將軍平完的令牌,心想這二人怎會惹到此人頭上,還真是麻煩。
“在下寶象刀江菱,我來保這二人,他們確實是本國鄉民,並不是所謂的訓國奸細,你們的確抓錯了人,若這二人今後若有對鉛國不利的事盡管來找我。”
“哼,你們刀家好像沒有那麼大的威名吧。”曉風逸衣衫整齊,一雙虎目精芒閃爍。
“確實,我們刀家是落魄了些,但是我的好姐妹熊瓷就不一樣了,他的父親熊厥熊大人好像是你們定平院的掌院吧,說起來這個職位是不是比那位平大將軍還要高一頭。”
曉風逸心如磐石,“你...哼,但屬下職責所在,那就請熊大人出麵,親自去大牢保釋這二人。”
“這樣,這二人是我的好友,我實在不想他們進大牢而脫層皮,這些金錠你且拿去,還有什麼需要盡管再來找我便是。”刀江菱將一包金錠塞到曉風逸手裏。
曉風逸掂了掂,足有十兩,嘴角掛著微笑說道:“這二人看來如此夠分量,那我就更不想輕易放手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勸閣下好好再想一想。”聶藍攔住刀江菱,不想讓她太過於衝動。
“你是誰?”
“在下聶藍。”
“聶藍,你就是那位懸泛派少主?”
“正是在下。”
“看來,你也要出麵保這二人了?不過你非我鉛國人,恐怕作不得保吧。”
“在下已經向鉛國的皇帝陛下討要一門婚事,要娶這位刀家小姐為妻,今後我和他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曉風逸臉色陰晴不定,思索片刻才道:“說來也是,你們芍國很快就會被我鉛國吞並,所有的芍國人都將是我大鉛的子民,這樣吧,我也做個順水人情,不如你和你的未婚妻一起跟著我走好了。”
聶藍一聽,連忙護住刀江菱道:“休得猖狂,我和我未婚妻乃是自願嫁入鉛國,不是爾等脅迫。”
“自願?哈哈,你騙鬼嗎?難道你們芍國人就不怕我們殺光你們全城的百姓?”曉風逸怒喝道。
“這...”聶藍一時語結,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必與他們廢話。”刀江菱冷靜的說道,她雖是一介女流,絕不是軟柿子任人揉捏。
“今日你們誰也休想離開!”曉風逸厲聲喝道,他身後的士兵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器,圍著囚車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刀江菱緊緊握住手中的寶象刃,身形如電,衝向了敵人。她的身姿矯健,招式淩厲,剎那間便將幾名士兵擊倒在地。
曉風逸見狀,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他眼中閃過一絲兇厲,一聲令下,更多的士兵湧了過來。
戰鬥變得更加激烈,刀劍交錯,身影紛飛。
曉風逸怒吼一聲,親自追了上去。他的身法迅猛如風,幾個起落間,便反手為攻。
聶藍也不想在一旁幹看著,但有約定在先,不能在此出手,但刀江菱被困,他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緊繃神弦之間不管那麼多,抬手一掌就要打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青光閃過,曉風逸的兵器被擊落在地。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影如電,騎馬從山林中飛奔而來。
“聶兄弟,你答應過我,不能在鉛國境內使用懸泛派的絕學,可不能食言啊。“
“太子殿下。”聶藍驚唿。
刀江菱放下雙匕,緩緩轉過身,雙眼瞪著曉風逸,露出不甘的神色,冷冷道:“你還有什麼招數?統統使出來,看姑奶奶我怕不怕。”
“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周圍的士兵紛紛單膝跪地行禮。
“免禮。”
曉風逸暗自咂舌,這就是大鉛國的太子,氣勢懾人,身手不凡,不愧為鉛國的儲君。曉風逸收斂心神,恭敬的行禮道:“屬下參見太子殿下,屬下奉命捉拿逃犯,請殿下莫怪罪。”
曉風逸說罷,又對刀江菱拱拱手。
“你就是平完的手下曉風逸?久聞你武功高超,現在終於得償一見了。”太子趙胥說道。
“不敢當,在下隻是略懂些拳腳罷了,遠不敢和殿下您相提並論。”
趙胥嗬嗬一笑:“你太謙遜了,你們辛苦了,你們幾位就不要再傷了和氣,人你留下我來幫你處理,至於你們我就不留了,趕緊退下。”
曉風逸拱拱手道:“多謝太子殿下體諒,微臣告辭!”說罷領著眾人離開。
趙胥看著遠處離去的隊伍,眼睛瞇了瞇。他迴憶剛才和聶藍對陣的場景,不由得感歎道:“沒想到聶兄居然在天華城,我欲至郊外行狩,不如你二人跟我一起去吧,今日要好好敘一敘,來人,備馬。”
聶藍眉毛一挑,“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