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度河裏,
一隻小小的,但肢體肥肉很是富足的烏龜正在漂流。
它順著河水而下,偶爾會用肥碩的四肢劃動兩下。
偶爾有吃肉的魚注意到它,好奇的湊過來,對之露出自己長滿尖銳牙齒的嘴巴。
但大魚沒有吃它,
因為這隻從遠方過來的,絕對不是身毒原生品種的烏龜,讓大魚感覺到非常的親近和喜愛。
雖然魚的腦子並不大,裏麵承載的智慧並不多,
可它在水裏出生、長大,還是有一些本能的。
所以,
在本能的鼓動之下,
大魚跟著小小的烏龜遊了一段時間,並且在此期間,企圖去嘬後者撲騰的龜腳。
對此,
何博當然是奮力掙紮,痛斥身毒這邊的魚,跟身毒這邊的土著一樣不要臉,將之趕走了——
魚是見什麼都想嘬一口,
人是見什麼都想捅一下。
這真是個可怕的地方啊!
好在,
諸夏君子們性情堅韌,明辨是非,並沒有因為遷移來了這片土地,而被這裏的風氣同化。
他們用對祖先的信仰崇拜,以及自己手裏的刀劍,捍衛住了諸夏的傳統。
當何博隨波逐流的時候,
他可以眺望到岸邊被開墾出了許多田地和水渠,還有很多人被組織起來,修建巨大且牢固的堤堰——
這是為了在暴雨多發的夏季,更好的疏散猛漲起來的河水,以防其隨意泛濫,禍害了附近的田地和村莊。
而在之前的一些區域,
何博還能看到有挖掘出來的人工水池和湖泊。
這同樣是用來調節雨水的。
雨季,就讓這些被挖得深深的,位於陰涼處,周邊還種植了許多樹木的湖泊積蓄雨水。
旱時就通過水渠,從這些蓄水池裏引水灌溉田地。
誰讓新夏的龍興之地,也就是信度河流域,雨水的分布不太讓人滿意呢?
在除夏季以來的其他季節時,老天爺是非常吝嗇的。
祂緊緊捂著自己的水罐子,隻願意從手指縫裏,給地上的人漏出來一點。
如此的忽起忽落,
難免讓人覺得失望躊躇,對未來迷失方向。
從某種程度來說,
這樣的氣候,也是身毒人養成“埋頭念經,沉迷幻想,不關注現實”習慣的原因之一。
當然了,
如此習慣,更多的還在於蠻夷的劣性根。
畢竟新夏已經用事實證明了,
隻要拿出祖先的本領和決心,總是可以將問題緩解一些,做出“人定勝天”這般偉業的。
不然的話,
新夏又憑什麼壯大起來,
又憑什麼保持自己的本色不被汙染改變呢?
“話說,輔佐大禹治水的伯益也是嬴姓的遠祖呢!”
“這樣一看,趙氏來了這邊後,返祖還是挺厲害的。”
當何博嘀嘀咕咕的,沿著一道水渠接近一處城邑的時候,他見到一群正出來遊玩的學生。
這些年輕人穿著相對中原那邊,更加寬鬆單薄的服飾,束發而右衽,開心的在城郊欣賞著風景。
或是正在田中耕耘的農夫,
或是不遠處流淌的大河,
神色之間,透露出十足的欣賞和自得。
很顯然,
他們知道這種祥和的景象,是通過自己祖先的雙手,艱難開辟出來的。
所以看著看著,
有個人就伸手指著一處古老的痕跡說,“這是始祖朝率領先人挖掘出的,新夏第一條水渠!”
“聽說那個時候,新夏的人還很少,國君大臣都要像百姓一樣生活。”
“如果不夠賢能,不能帶著國人走向更遠的地方,君主也是可以被廢黜的。”
“這跟典籍裏提到的三代禪讓,又何其相似啊!”
聽到這樣的話,於是又有人說,“三代至今已經有幾千年了……這便意味著,中原祖地那邊,幾千年前便跟我們兩百年前一樣了。”
“真不知道發展了這麼久,祖地那邊會有多麼的繁華昌盛。”
“哪有先行者就一定比後來者強大的道理呢!”第三人出聲了,容色之間還有點憤憤,“我們新夏也是可以後來居上的嘛!”
“你們不要忘了,中原的漢朝,曾經要求我們稱臣納貢呢!”
而一提到這個,
這群學生便轉移了注意,開始談論起天下大勢,以及關於“正統”的爭奪來。
後者不必多提,
當新夏使者自覺在漢朝受到侮辱,宣布與之暫時斷交後,新夏這邊就湧蕩起了這樣的言論。
反正在沒有用武力分出個高下之前,新夏是不會“自甘下賤”的。
至於前者,
得益於新夏處於諸夏和嬴秦之間,所以消息靈通者,總是可以了解到一些來自遙遠地方的事情,培養起開闊的眼界。
而其中一名學生,正好是朝廷官員的孩子。
他將自己從父親口中得知的事轉述給了同伴們:
“西海秦國打算南下攻滅波斯了!”
“這是一件好事啊!”
同伴們聽了,就拍著手附和起來,“波斯人的性子,就跟南邊的身毒人一樣莫名其妙,跟他們相處可太痛苦了!”
當年西海秦國的太祖嬴辟疆率軍南下,明明是依靠了新夏的調和,波斯才得以保全社稷。
結果波斯王事後動用了驚世智慧,自覺新夏願意出麵做自己的說客,必然是對自己非常重視,舍不得自己毀滅的。
於是,
他就對新夏蹬鼻子上臉起來,一副“不給好處挽留我,我就轉頭走向別國懷抱”的模樣。
新夏君臣對此,想了十天十夜,也沒想明白其中邏輯。
最後隻能放手,無語的看著波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表演著“我最棒,誰都要搶著討好我”的獨角戲。
現在這樣的國家要被嬴秦兼並了,可真是讓人一點心痛的感覺都浮現不了。
在旁邊靜靜趴著,啃著水草的何博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諸夏君子跑到域外,
本來就是要鞭笞世界各族,為諸夏開拓更廣闊土地,建設更光明未來的。
不然,
是跑出來做善事,傳播愛與和平嗎?
要知道,
文明是會興衰起落的,
如果不趁著有條件的時候,為後人創造更好的環境,迭更厚的甲,
那等到衰落,要受人欺負的時候,又能退到哪裏去,又能承受多沉重的打擊呢?
就像現在的漢朝,
若失去山東之地,還可以退守關中;
若失去關中之地,還可以退守巴蜀。
這些在危險時,能讓子孫後人藏身避難的地方,總不能是天上掉下來吧!
“不過……”
“嬴辟疆這小子帶著人跑出來,還不到六十年吧。”
“竟然就可以滅掉波斯了嗎?”
何博的豆豆眼裏浮現起嬴辟疆曾經的模樣——
當他在雍城,跟這個小子比劃西域路線的時候,
對方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稚嫩。
當他在西域的邊緣,為嬴秦末族送行的時候,
這小子趕上了身體成長期,長了很高的個子,但體型卻因為旅途奔波而消瘦得厲害。
看上去一點也不厲害,
眉宇間還帶著愁苦和鬱悶,
一副飽受命運折磨的青少年模樣。
結果,
他複興起來的秦國,
卻能在不到五十年的時間裏,覆滅一個域外大國了。
這算什麼?
內卷失敗就出來炸魚嘛!
“哼!”
“域外蠻夷就是如此的費拉不堪!”
“果然還是需要諸夏君子狠狠地注入武德,還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呢!”
如此想著,
何博又陰暗的潛入水底,再次漂流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