繕羅的瞳孔驟然一縮,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驚愕,喃喃道:“怎麼……”
那聲音裏,滿是震驚與疑惑。
戟頌聽到他的聲音,宛如一頭被激怒的猛獸,兇狠而銳利的目光瞬間如同一把把尖銳的錐子,直直刺向繕羅的麵龐。那目光中蘊含的殺意,仿佛能將空氣都凍結。
剎那間,繕羅的心跳陡然停滯了一拍,一股強烈的不安從心底湧起。
這家夥……能看到了!?
他還來不及做出更多反應,戟頌已傾盡全身力氣,揮出手中大刀,帶著唿唿的風聲,朝著他狠狠砍去!
刀刃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唿嘯,仿佛要將一切都斬碎。
好在繕羅反應極為靈敏,在千鈞一發之際,側身一閃,驚險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戟頌便展開了連續攻擊。
這一次,她的每一刀都不再是之前的試探,而是目標明確,出手幹淨利落,刀刀都帶著必殺的決心。每一次揮刀,空氣中都迴蕩著令人膽寒的破風聲,刀光閃爍,讓人目不暇接。
在戟頌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繕羅逐漸陷入了被動,被壓製得節節敗退。
他心中滿是難以掩飾的驚訝,實在想不通戟頌究竟從何處獲得如此強大的力量。明明身中那麼多咒殺,卻依舊身手敏捷、力量驚人,每一次攻擊都如同排山倒海,讓他難以招架。
就在這時,承聶為了不讓繕羅成為戟頌戰力的 “食糧”,迅速念起咒文,雙手快速結印。
咒術如同一道無形的繩索,纏縛住繕羅的身體,將他猛地拽到半空中的一隻巨大咒獸之上。緊接著,承聶雙手一揮,召喚出成群結隊的咒獸。
那些咒獸張牙舞爪,嘶吼著從四麵八方湧來,一時間,天空都被遮蔽得昏暗無光。
戟頌望著光影模糊的視線中,那一片又一片如潮水般湧來的漆黑影子,心中沒有絲毫畏懼?v然她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每一塊肌肉都仿佛在燃燒,身上的劇痛在傷口一次次的撕裂中,也逐漸變得麻木。
但她的眼神依舊堅定,緊握著刀,一步一步朝著那群湧來的咒獸走去。
她高高舉起大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劈下!
“轟” 的一聲巨響,大地劇烈顫抖,地上被硬生生劈出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那些衝在最前麵的咒獸,躲避不及,紛紛掉進裂縫之中,發出陣陣淒慘的嘶吼。
繕羅眼見此情此景,終於想起來了。
記憶中的那個人,是誰。
她的眼睛呈現出深淺交雜的淡灰,忍著身上的劇痛,抬頭望向空中的咒獸。
想要揮出一擊,卻發現身不由己地鬆開了手中沉重的刀柄。
她艱難地喘息著,這些咒殺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承聶看戟頌望向了這邊,心中頓時升起不祥的預感,駕著咒獸倉皇離開。
他已經爭取了不少的時間,隻是不知道師父那裏進展如何。
地上平鋪了一層血肉模糊的屍體,散發著屍體腐爛的腥臭。
在眾多的屍體上方漂浮著一層薄薄的沙土,黑袍女子站在薄沙之上,最後一柄刺向祭司額心的黑劍依舊在於祭司額心處的結界較量,劍尖令祭司額心處的結界產生了裂紋。
與祭司的額心隻差了分毫的距離,便可貫穿他的頭顱。
這裏的神守神狩已經全部死亡,被撕裂的血肉和骨架被咒獸踩踏得一片狼藉,在殺死這裏所有的神守和神狩之後,咒獸仿佛受到了召喚一般便瘋狂地向此地之外奔去。
隻剩下嵐一身血汙地站在遍地的屍體之上。
嵐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方才仿佛煉獄一般的戰場在殺死這裏所有人的同時,似乎也已經將這個長河地的先知徹底擊潰了。
作為先知,她也曾在預知的場景之中見過大大小小的戰場,但是如此身臨其境去感受戰場的殘酷與血腥,還是頭一遭。
若不是那些神守神狩拚死護著她……
她現在怕是,已經成為了同腳邊這些屍骸一樣的狼藉。
“不要啊!”
嵐看向半空懸浮的,如同法陣一般洄遊著的的薄沙之上,崩潰地跪倒在地上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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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身是血的戟頌捂著身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她平日裏在身後飄揚的烏發此時被血和塵土凝結,一綹綹貼在身上。
她跌跌撞撞地,徒步穿行過民間的街道。
街上的人三三兩兩,十分幽靜。
因為結界的保護,這裏的人們對已經發生的事情還一無所知,隻是或驚訝或厭惡地看著滿身是血的戟頌。
戟頌看著眼中逐漸變暗的光亮,她的神誌愈發模糊。
她自知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祭司所在的地方。
那個蠢貨……她還沒允許他去死呢。
從街邊飛來一粒石子,直直打在毫無防備的戟頌頭上,一陣溫熱流了下來。
“怪物!還不趕快滾!”
一群孩子站在路邊叫囂,而後被幾個大人抱離到遠處。
戟頌看了他們一眼,踉踉蹌蹌地繼續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從眼中流下了半透明的血水。
嘴唇顫抖,可悲地笑了。
她不是怪物,不過是個不會死的人而已。
不過,她也應該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一隻咒獸停在了懸浮在空中的一層沙石旁,身穿黑袍的巫師從咒獸的背上下來,踏上沙石,緩緩走向那邊的黑袍女人。
黑袍女人的目光微側,看向身後跪倒的男子。
“那個不死族人,好像能看見了!背新欬I色凝重,他抬頭看向黑袍女人。
誰知女人卻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個詛咒隻會在她死後才會徹底消失。
現在她能夠看到了,就說明她已經處於瀕死的狀態,看到的隻是一些模棱兩可的光影罷了。
黑袍女人及男子腳下的沙石紛紛墜地,化作數量龐大的咒獸。
黑袍女子腳下張開一個漆黑的法陣,法陣的邊緣散發著暗紅色的光亮。
法陣消失的一瞬,黑袍女子連同麵前的石床也隨之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承聶落在地上,在他身後站著不計其數的咒獸。
嵐跪倒在地上,看到眼前重新出現的不計其數的咒獸,她已經徹底絕望,但是看到地上爛成一灘肉泥的屍體,她又恐懼萬分,於是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顫抖的手在麵前張開了一個法陣,用以自衛。
而承聶卻遲遲沒有號令手下的咒獸,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地上的沙石被風吹動,枯枝落在地上,被一腳踩成兩半。
承聶抬手,然後倏地落下!
成千上萬的咒獸在剎那間湧向孤身一人的嵐,蹄腳飛濺,揚起滿天塵土。
嵐的發被風卷起,她瘦弱的身軀之上戰栗不已,沾染血汙的臉上滿是恐懼的淚痕。
忽地,嵐手中的法陣消失。
她看著朝著自己而來的咒獸,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而就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一陣火光忽然在不遠處的咒獸之中燃燒起來。
嵐倉皇向身後看去。
此後她活著的數十年間,永遠也無法忘記此刻自己所看到的場景。
隻見那人周身裹挾著濃烈的殺伐之氣,雙腳重重地踏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之上,每一步落下,都濺起一灘濃稠的鮮血。腳下的火焰熊熊燃燒,舔舐著周遭的一切,熾熱的溫度烤得空氣都扭曲變形。
滾滾濃煙與漫天塵土相互交織,仿若一層厚重的幕布,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就在這仿若末日降臨的景象裏,那人手持長刀,一步一步緩緩走來。
她的身影在煙塵與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模糊,卻又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壓迫感。刀身上還殘留著未幹的血跡,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隨著她的靠近,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死寂一片,唯有火焰燃燒時發出的 “劈裏啪啦” 聲,以及那沉重的腳步聲,在這片修羅場中迴蕩。
這是嵐人生當中第一次,看到這個滿身殺孽的人心中不是厭惡,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戟頌沒有和嵐說一句話,徑直從嵐的麵前走過。
向著那不計其數的咒獸走去。
她的身姿在彌漫的硝煙與昏暗的天色下,顯得格外孤絕,卻又透著一股令人敬畏的無畏。
她五指如鐵鉗般,緊緊握住手中那柄泛著森冷寒光的大刀,手臂肌肉緊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剎那間,她猛地揮動手臂!
幾道淩厲的刃壓裹挾著唿嘯的狂風,如同一把把利刃,瞬間撕裂了周圍的空氣。
那些密密麻麻的咒獸,在這強大的刃壓之下,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抗,便在咆哮的狂風之中如塵埃般瞬間灰飛煙滅,隻留下一片狼藉。
然而連續的高強度戰鬥讓戟頌的身體不堪重負,她拖著沉重得仿若灌了鉛的雙腿,繼續艱難地向前挪動。
此時,她的眼前景象愈發清晰,可意識卻逐漸模糊。
每邁出一步,都像是在與無盡的黑暗抗爭。
就在這時,一隻身形巨大、頭上長著尖銳利角、通身漆黑如墨的咒獸,仿若鬼魅般,從陰暗的角落裏竄了出來,張牙舞爪地攔在了戟頌麵前,那血紅色的豎瞳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如果你殺了它,可得先掂量掂量後果!背新櫟穆曇魪囊粋葌鱽,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那家夥身上的詛咒,據我所知,是你的祭司解不開的!
戟頌卻仿若未聞,她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猶豫,唯有堅定的殺意。
隻見她猛地發力,手中的大刀裹挾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地插進了那隻咒獸的頭顱之中!班邸 的一聲,滾燙的鮮血如噴泉般四濺,濺得戟頌滿身滿臉。
咒獸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揚起一片塵土。
戟頌卻並未就此罷手,她抬起一腳,重重地踩在咒獸的頭顱上,將其深深地踩進了泥土之中,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與不甘,都隨著這一腳,徹底碾碎。
“那麼……那最好是個能強到殺死我的詛咒。”戟頌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決絕。
她抬起頭,那凜冽的雙眸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承聶見狀不禁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