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能會死呢?
戟頌的雙目瞬間瞪大,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死死地盯著殿中那具棺槨,雙腿好似沒了力氣,腳步虛浮,跌跌撞撞地朝著棺槨挪去。
戟晟與她一樣,都是不死之身。
除了同為不死之身的她,又有誰能取他性命?
況且戟晟向來為人溫和,待人友善,從未主動與人結仇。
再者不死族人本就稀少,戟晟自失明後便極少離開正雲,他究竟是何時與不死之身結下深仇大恨的呢?
悲傷如同決堤的洶湧潮水,在戟頌的胸口肆意翻湧,好似要將她的五髒六腑都一並裹挾而去,每一次的起伏都帶著蝕骨的疼痛,令她的唿吸都變得沉重而艱難,難以平息。
不,不可能……
管家正在院中掃地,瞧見戟頌,急忙放下手中的掃帚,快步跑了過來。
“白將軍!”
戟頌卻仿若未聞,撥開管家徑直朝著棺槨走去。
她腳步踉蹌地挪至棺槨跟前,雙手劇烈地顫抖著,仿佛承載著千斤重負,緩緩地、緩緩地,一寸一寸推開那沉重的棺蓋。
當看到棺材裏躺著的人時……
她心中那最後一絲僥幸,徹底破滅了。
不死族人死後不會留下屍體,戟晟的身體已經消失了近一半。
這鐵一般的事實,無情地證明了戟晟確實已經死去。
戟頌的眼眶瞬間被悲痛染紅,如遭雷擊般僵立原地,雙手顫抖著緩緩將棺蓋合上。
她恨了他多年,怨了他多年。
曾一度巴不得讓他去死。
可……現在呢?
剎那間,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雙腿一軟,整個人順著棺材緩緩滑落,無力地癱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仿若靈魂已隨棺中之人離去。
——我隻是不希望看到你繼續孤身下去,我希望你能幸福……
——頌,現在說可能有些晚了……但是父親,母親,和我,都是愛你的。
——我沒死,對於你來說……就這麼難以接受嗎?
管家眉頭緊蹙,神色凝重,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聲音中帶著一絲隱憂:“將軍……”
戟頌聽聞此言,猛地抬起頭,像是被什麼擊中了要害,目光如炬般急切地掃向四周,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沙啞:“白鑾在哪兒?”
“小姐她……” 管家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慌張。
戟頌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猛地抓住管家的雙臂,聲音顫抖,幾近哀求:“她也死了嗎?”
不……不……
難道一個都不給她留嗎……
“不,小姐沒死。” 管家低下頭,小聲說道,“小姐…… 現在在自己房中。”
戟頌鬆開管家,心急如焚地快步跑到白鑾的房門前,卻發現門從裏麵鎖住了。
她用力敲門,屋內卻無人應答。
戟頌擔心白鑾因過度悲傷而尋短見,心一橫,一腳踹開了房門!
門開的瞬間,戟頌愣住了。
隻見白鑾渾身是血,身旁一柄匕首滾落,刃上血跡已然幹涸。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毫無生氣的雙眼地直視戟頌,目光凝滯,仿若靈魂已在須臾間抽離。
“我殺了我的父親……” 白鑾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幹涸紅腫的眼眸死寂如淵,沒了半分光亮。
但她依舊咬著牙,一字一頓,惡狠狠地說道:“可我絕不後悔!那個男人,狠心拋棄我娘,任她流落街頭,淪為卑賤的乞丐,對我更是動輒打罵,他早就該死了!”
戟頌一怔,那時白鑾年紀還小,理應記不住那些才對:“這事,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是一個好心的女人告訴我的。”白鑾扯動了一下唇角,“她還告訴了我,殺死那個混蛋的辦法。”
戟頌心中一震:“那女人……身上可披著黑袍?”
“那又怎樣?”白鑾起身,朝著戟頌走去,“怎麼?有種殺了我啊……你應當謝我才對,反正即便我不殺戟晟,你也早晚有一天要找他報仇的,不是嗎?”
戟頌心中的怒火如洶湧的巖漿,即將噴薄而出。
她再也無法壓抑,猛地揚起手,狠狠扇了白鑾一巴掌!
白鑾被這一巴掌扇得踉蹌倒地,她的眼中滿是不甘,死死地盯著戟頌。
* 戟頌雙眉緊蹙,眼眸中溢滿了沉痛與悲憤,一字一頓道:“那你可知道,他為何狠心拋下你娘?”
白鑾猛地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瘋狂:“不管因為什麼,她終究是我娘!”
“你娘和別的男人偷情,被你爹撞見了…… 當時你還躲在櫃子裏,你不記得了嗎?” 戟頌想起之前戟晟跟她講過的事,眼中滿是痛惜,看著白鑾說道,“你爹之所以一直未再娶,就是為了等你長大,可你卻一直對他心懷怨恨,恨到要殺了他的地步!”
“你騙人!你這個騙子!你們都一樣!都是騙子!” 白鑾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朝著戟頌扔了過去。
戟頌沉默著,靜靜地看著白鑾,任由她發泄著心中的痛苦與憤怒。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跟白鑾說這些,可她不能讓白鑾一直錯下去,一直怨恨著自己的父親。畢竟,戟晟並未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白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沙啞得幾乎發不出聲,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淚順著她手上的永生線不斷流淌,戟頌看著白鑾這副模樣,心中一陣刺痛,卻也沒再說什麼,轉身緩緩離開了白鑾的房間。
管家一直在門口候著,見戟頌出來,急忙迎上前。
“你知道來襲的人是哪裏的嗎?” 戟頌神色冷峻,聲音低沉地問道。
管家麵露難色,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來者…… 沒留下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線索。不過依小人愚見,他們身上帶著一股南荒的氣息,恐怕是之前追隨蠻荒霸主的餘孽。那些人身手矯健,小人當日帶人奮力抵抗,他們遁逃後,小人立刻派人去追,可他們速度太快,如今逃到了何處,實在不清楚。”
“給我查。” 戟頌麵無表情,冷冷地說道,隨後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靜謐的長廊內,戟頌一步一步地緩緩前行,每一步都似有千鈞重。她牙關緊咬,口中漸漸泛起一陣腥甜,那是悲傷與憤怒交織,在心底翻湧,幾乎要將她吞噬。
這血海深仇……她一定要加倍奉還!
-
古崟之都內,白曳遇刺身亡的消息如一陣狂風,迅速傳開。
呈報消息的探子神色慌張,跪倒在地上,雙手顫抖著,將一枚帶血的玉佩緩緩呈遞到葉城諶麵前。
葉城諶聽聞消息,如遭雷擊。
手中的筆 “啪嗒” 一聲掉落,墨水濺染了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