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象征著黑夜已過，這方天地即將迎來又一次的白晝。


    李言希和老道士帶著阿彌，早在夜間便已來到入口處的山腰，但直到天色微明，才踏上那處入口所在的平臺。


    平臺上，十數個武人坐在邊緣，默默盤膝打坐，宛若雕塑。


    即使注意到有人踏上了平臺，也沒有絲毫反應動作。


    李言希指著那些武人，小聲問道：“老頭兒，這些人在幹什麼？”


    老道士小聲迴道：“正在養精蓄銳，隨時準備搶劫。”


    李言希：？？？


    老道士說道：“這些人不搶別人，隻搶從墓穴裏出來的人。


    在他們眼裏，隻有從墓穴裏出來的人才是肥羊，你在外麵待著，咱們就是朋友；你從裏麵出來，咱們就是敵人。主打一個審時奪度，一波發財。”


    李言希皺了皺眉頭：“這就是你說的，擺在明麵上的敵人？”


    老道士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肉疼之色：


    “沒錯。上次老夫從墓裏出來，寶貝沒撈到不說，還在門口交了幾件出去，差點把棺材本都給虧沒。”


    李言希環顧平臺四周，一尊巨大的石像依靠著山體站立，其胯下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


    想來便是此處副墓的入口。


    歲月的長期侵蝕令這尊石像身軀泛綠，渾身上下長滿了雜草與苔蘚。


    但唯獨其腦袋依舊光滑明亮，不沾染一點綠色。


    李言希看著巨大石像的腦袋，越看越覺得古怪，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古怪。


    阿彌突然指著石像的腦袋，大聲說道：“好亮的光頭！”


    李言希恍然大悟，隨即萬分驚愕。


    怎麼道士的墓穴裏，入口處卻雕了一尊和尚的石像？


    他忍不住扭頭問老道士：“這尊石像，雕刻的是哪位道家先賢？”


    雖然人家是光頭，但也不一定就是和尚，說不定是哪位道家的高手尤其鍾愛這種發型呢？


    老道士咳嗽了一聲：“道觀王乃五百年前道士群體的領袖，他的墓外，雕刻的自然是道祖這種重量級的人物。”


    李言希一臉黑線，什麼玩意？你跟我說道祖是個光頭？


    那佛祖還是個長發飄飄的美男子嘍？


    老道士神色尷尬道：


    “你仔細看，這石像的脖頸處是不是有道裂痕？”


    李言希盯著石像脖頸打量了一遍，發現確實有一道細密的裂痕。


    隻是上方的腦袋與下方的身子實在過於貼合，不認真觀察的話，根本發現不了這處細節。


    李言希好奇道：“這石像被人換過一迴腦袋？”


    老道士說道：“沒錯，約摸二三十年前，道觀城遺址內來了一位年輕和尚，意氣風發，肆意妄為。


    他逛完這處副墓之後，大概是覺得它有些名過其實，便一拳擊飛了門口石像的腦袋。


    而後現場取材，雕刻了一顆光頭和尚的腦袋放了上去。”


    李言希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們道士這都能忍？”


    老道士一揮衣袖：“發生了這種事，我們道士自然是忍不了的。


    那和尚出了道觀城遺址的第二天，當代道士群體的執牛耳者，天青觀的觀主，帶著當時觀道城的城主，便找上門去，要那和尚為其所作所為磕頭賠罪。”


    李言希問：“結果呢？”


    老道士嘴角一抽：“兩個人是站著進去，躺著出來的。”


    李言希也是嘴角一抽，果然，下南洲的道士從不令人失望。


    老道士歎息一聲，低聲道：


    “最關鍵的是，當時觀道城的城主是個硬茬子，雖然戰敗，明知實力不如人家，但拚死也要讓那和尚付出代價。”


    竟然是寧死不屈的鐵血真漢子嗎？李言希精神一振，問道：


    “他去找那和尚生死決鬥了？”


    老道士搖頭：“不，他自殺了。”


    李言希：？？？


    老道士解釋道：“觀道城身為道觀城遺址外的八座城池之一，其城主的身份還是頗有些地位和影響力的。


    觀道城的城主死了，一直負責這裏治安的正清院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於情於理，都要去找那和尚的麻煩。”


    這是什麼天才的腦迴路……李言希嘴角持續抽搐：“正清院是怎麼處理這事兒的？”


    老道士迴道：“當時正清院坐鎮此處的那位副院長，直接去找那和尚打了一架。”


    李言希問道：“然後呢？”


    老道士說道：“然後，就沒然後了。那場戰鬥之後，那和尚就離開了道觀城遺址，最終勝負也無人知曉。”


    李言希心中驚愕，難不成，連正清院的副院長都打不過那和尚？


    “這和尚究竟是什麼來頭？”


    旁邊突然有一位盤膝打坐的武人睜開了眼睛，輕笑一聲：


    “這位小兄弟，在下南洲這片地界，所有厲害的和尚都來自一個地方。”


    “空古寺？”


    老道士沒有否認，指著石像的腦袋說道：


    “小子，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那和尚早已離開，這石像的頭顱卻一直放在這裏，沒被我們摘下？”


    李言希揣測道：“因為做不到？”


    “沒錯。”


    老道士說道：“那和尚在這石像頭顱之中藏了一道禁製，頭顱一旦被觸碰，就會引發其中的禁製。”


    “禁製被引發了會怎樣？”李言希問道。


    老道士說：“從外在表現來看，碰到它的武人盡皆心神失守，宛若死屍般佇立在原地。


    短則半刻鍾，長則數刻鍾，其氣息便會逐漸消失，變成一具真正的屍體。”


    先前說話的武人聽了這話，眼神逐漸泛光，一副我超感興趣的模樣。


    他雖然知道這石像換頭的故事，卻不知道這腦袋中還藏著一道禁製。


    武人看著石像的腦袋，起身拍了拍身子，躍躍欲試道：


    “這位老前輩，你覺得我怎麼樣？”


    老道士心中奇怪，嘴上說道：“不收徒。”


    武人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說道：“我覺得我不一樣，我就算摸了這石像腦袋，也不會有任何的事情。”


    老夫還覺得自己也是絕世天驕呢……老道士伸出一個大拇指，敷衍的誇讚：“那你真厲害！”


    這武人咧嘴一笑：“老前輩，敢不敢和我打一個賭？”


    “如果我摸了這腦袋之後沒有死去，您就讓旁邊這位小兄弟陪我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