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霄熠頭發沾濕，貼在那張漂亮的臉上。


    明明看著有幾分狼狽，可孔依芯第一次真真正正意識到，原來同一張臉，不同性格展露出來的表情，竟然也會讓人有不同感受。


    當精神體占據霄熠身體時，他全憑天性。


    展露的情緒都是強烈直接，不加以掩飾的。


    那就像出生的嬰孩，因為還不會說話，便隻能透過表情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


    為了表達自己的需求，所有的表情、情緒，都會放到最大。


    這些最真的自我表現，在成長過程會因為環境與教育等等，將情緒一點一點地收迴去，開始懂得何為收斂。


    說來也奇怪。


    當霄熠總是端著的那張臉上，出現笑得最開的笑容時，孔依芯感覺自己的心情彷佛也被他感染，忍不住會跟著露出笑意。


    但是當霄熠將那些外放的情緒都收起，努力擺出正兒八經的神色時，孔依芯卻反而覺得這樣的霄熠特別讓她放不下。


    一種是暖得讓人看了，也會跟著微笑。


    一種則是孔依芯自己也說不上來，心裏起了波瀾的微澀之感。


    她伸手，去撥開霄熠額上黏著的碎發。


    霄熠移開眼神後，又忍不住看向孔依芯。


    他抿了抿唇，低聲說了句：“是我。”


    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孔依芯竟然能在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的時候，僅憑一個眼神，便立刻認出他。


    孔依芯笑了：“我知道。”


    她把霄熠的長發繞在指上，問他：“剛換迴來不久嗎？”


    孔依芯記得，貓貓型態的霄熠消失的時候，也差不多是人類霄熠狀態不太對的時候。


    霄熠點頭，看孔依芯在玩自己的頭發，特意將頭更往那個方向偏去。


    “突然眼前一黑，再睜眼時，我已經迴到自己身體�！�


    孔依芯想了想，則對他說：“說來我之前本來想跟你說的，我看見另一個霄熠眼裏突然有光閃了一圈，剛要問你有沒有看到，就不見你的蹤跡了�！�


    她懷疑，這一切的變化，應該跟那光有關係。


    “光嗎……”


    霄熠思索。


    聽了這些，他心裏忽然起了個猜測：“有沒有可能……其實轉換的關鍵在精神體自身意願，而他其實隨時都能換迴來？”


    話一說出口，霄熠和孔依芯兩人麵麵相覷。


    不提還好，從這個點切入的話，便感覺這話竟然意外有道理！


    孔依芯順著這個思路理了理：“也就是說，其實先前就能換了，隻是因為被抓來洗澡，他討厭水，所以才終於肯迴去？”


    霄熠：“……”


    越說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否則的話，早不迴去晚不迴去，偏偏等到孔依芯都準備兜頭澆水的時候，才夾著尾巴急急忙忙遁走，將身體交給原來的主人頂上，自己則逃之夭夭。


    霄熠按了按自己眉心：“還真是他會幹出來的事�！�


    怎麼就連換迴來了，都讓他又惱又無語呢？


    孔依芯想到他們兩人的鬥智鬥勇，很努力地抿住自己的笑意。


    她寬慰霄熠：“過程雖然艱難了點，但結果看著還是可以接受的。”


    說實話，他們換迴來的時間，比孔依芯預計的要快上許多了。


    本來她還想著今晚該怎麼睡？


    想象了一下左擁貓貓霄熠，右抱人類霄熠，睡在同一張被窩裏，別提有多讓人幸福了。


    孔依芯一個鬆懈，讓滿溢笑容的表情露出，還被恰好抬眼的霄熠給看個正著。


    “……”


    霄熠頓了頓，輕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有些惋惜？”


    孔依芯高舉雙手：“怎麼會呢！沒有的事！”


    空氣忽然一片寂靜。


    否認得太快，倒反而更有嫌疑。


    霄熠深深地看了孔依芯一眼。


    那眼神，仿佛能洞悉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孔依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也開始不自覺地閃躲起來。


    最後，她如實招供：“其實……有一點吧�！�


    孔依芯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捏了一小段間距。


    很小很小，大概那之間也就足夠塞顆米粒。


    “就這麼點！”


    孔依芯很堅持。


    “難得看見你平時不會有的樣子，然後還能見到你與他置氣，顯得霄熠你自己都變得鮮活起來了，我喜歡看見你那樣子�！�


    生機盎然，而不是將所有一切都掩藏。


    說到這兒，孔依芯腦海中浮現出貓貓霄熠那氣唿唿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霄熠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因為自己和精神體的自己置氣這點，讓孔依芯念念不舍。


    但，更讓霄熠思緒一滯的，還有孔依芯話中的那句“喜歡”。


    聽著孔依芯的迴答，霄熠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


    霄熠垂下眼，輕聲說道：“你……不討厭就行�！�


    孔依芯錯愕笑了：“怎麼會呢？雖然樣子不同，但，那都是你�！�


    知道霄熠性子，怕他繼續鑽牛角尖，孔依芯補充了句：“換作是別人，別說頭發髒了，就是臉髒了，我也不一定會搭理的。”


    她會當沒看見，並迅速溜走！


    “隻有你是不一樣的，霄熠。”


    如果霄熠會不安，那她也不介意次次都對他說一次。


    曾經的霄熠什麼都沒有。


    好不容易，她來了。


    孔依芯甚至都不敢想，如果穿書的人不是自己，那霄熠該怎麼辦？


    是不是往後餘生，依然是孤獨一人？


    光是想想，孔依芯就覺得心揪。


    霄熠看著她，眼神溫和下來。


    她就像冬日裏的暖陽。


    每當霄熠仰頭時，就能看見她綻放光芒。


    沐浴在她灑下的光下，連冰冷的身軀，都能一點一點暖起。


    “哈啾！”


    突然，他的太陽打了個噴嚏。


    孔依芯剛剛給人類霄熠洗頭發時，他掙紮得太過。


    導致孔依芯身上也沾了水和泡沫。


    霄熠起身，牽著孔依芯的手進了浴池：“趕緊進去泡著，先暖暖身體，別著涼了。”


    看著孔依芯進去，霄熠就打算起身離開。


    不過孔依芯拉住了他。


    “我會著涼你就不會嗎？你也一起進來！”


    “撲通”一聲。


    霄熠被孔依芯扯迴浴池裏，就落在孔依芯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