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三獸的離開，洞穴內隻留下蘇麒和小桑兩人，小桑小心的將蘇麒攙扶到鋪滿樹葉和動物毛皮的墊上，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狀態心裏滿是歉疚。


    對方在達達拉為救自己險些喪命，在山豬部族為難犬神族的時候為自己解圍，更是為了自己準備對抗達達拉城，對抗他自己的族類，甚至還在自己都重傷未愈的情況下，為莫娜取出了其體內的毒彈，並且妥善的處理了她的傷勢。


    這可是山獸神都沒為她母親做的事情！


    沉默中，蘇麒盤坐著努力運行著【元始無量妙靈玄功】以加快體能和狀態的恢複。


    小桑緊緊的看著這個神秘卻又為了自己數次奮不顧身的人類，心中已然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


    天色漸晚，蘇麒的狀態也終於穩定了下來，其蒼白的臉色此時亦是正常了些許。


    他結束修煉後睜開雙眼卻發現洞穴裏隻有他一人，便起身往洞口走去。


    正好就碰見了拿著個竹筒從洞外走來的小桑。


    蘇麒一看自然是知道她是去給自己找水喝去了。


    小桑見對方已然能夠行走，連忙上前詢問道：“大人，您沒事了？”


    蘇麒笑著點了點頭：“總算是緩過來了，還沒完全恢複，但是正常走動是沒什麼問題了。”


    小桑聞言也就稍緩心中的擔憂，隨即便遞過手中的竹筒：“聖池裏麵的水，應該對您的傷勢有些幫助。”


    蘇麒接過後便道了聲謝，剛想喝上一口，但小桑卻皺眉說到：“大人您不用這麼客氣，您為我們做了太多了！我們為您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他愣了愣神，嘴角一翹，還是先喝了口水。


    但是聖池的水再離開了聖池以後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什麼特別的作用。


    “唿...”


    但補充了水分的蘇麒仍然滿足的長唿了一口氣，睜眼看到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己的小桑，輕笑一聲便抬手揉了揉小桑的腦袋，說道：“不用這麼緊張，我沒事的，而且，並不是為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我隻是彌補了一些人類犯下的錯而已。”


    小桑頓時紅著臉訥訥的不敢看蘇麒。


    “大人笑得好溫柔...”小桑心裏默默想到。


    而後又開口說到：“大人...母親讓銀川它們抓了兩隻兔子，我在外麵升了篝火，您吃點東西吧？”


    蘇麒自無不可，便隨著小桑走出了洞穴，來到了篝火的旁邊。


    燃燒的火焰讓蘇麒感到了幾分溫暖，高聳的狼崖之上空氣還是有些涼薄的，但是他看著篝火旁的兩隻簡直和他印象中小狗一般大小的兔子，嘴角也是有些抽搐。


    見對方熟練的將兔子開膛破肚，他連忙上前阻止她已經伸到另一隻兔子脖子下的匕首，肥實的兔子看著同伴的慘樣顯然已經快被嚇死了，他苦笑著表示吃不了這麼多，而後便拍了拍兔子的屁股看著它一顛一顛的迅速跑走了。


    小桑見狀心底又是多了幾分莫名的感受，她也並沒有阻止，隻是頗為羞郝的把去了皮的兔子架在火上熏烤起來，蘇麒上前便從浮屠徽記中取出了一些調料，這都是之前在達達拉的時候蘇麒放進徽記裏的，此時卻是正好作上用場。


    他接過小桑手裏穿著兔子的木棍，嗯...就是木棍，因為兔子太大了，穿個樹枝什麼的壓根無法支撐它們的重量，然後熟練的塗抹上調料翻烤起來。


    小桑看的一頓驚詫，聞著兔子身上已然散發出的香味，她有些好奇的問道：“您怎麼什麼都會呀？”


    蘇麒笑了笑沒有接茬，隻是問道：“等達達拉被打敗了，你最想幹什麼？”


    小桑愣了愣神，然後才迴答道：“當然是留在森林啊！”


    類似這樣突然的遲疑和思維斷檔，在小桑身上已經被蘇麒察覺了很多次了，這種感覺，怎麼說呢，這完全像是蘇麒在現世的時候見過的那些催眠師，給目標對象下了心裏暗示後的反應。


    包括當時第一次在達達拉見到小桑的時候，為什麼狼嚎響起之後，小桑才有所動作呢？


    是誰給她下的心裏暗示？


    雖然蘇麒心中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然是有所猜測，但是沒有確定前，他也還是無法肯定，畢竟，它可以算是小桑最親的“人”了吧？


    蘇麒無法想象這個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得知真相後的小桑該何去何從。


    但是思來想去，蘇麒也還是覺得這終歸是個無法逃避的事情，她早晚都需要了解真相。


    腦海中又過了一遍整個事件的細節，他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出入。


    此刻蘇麒也是下定決心說到：“一會你跟我去個地方吧。”


    “青蟬觸發支線任務：覺醒-魔法公主的異常：青蟬發現了魔法公主身上的問題，請解開被施加在魔法公主身上的詛咒。任務獎勵：魔法公主的假麵。任務失敗懲罰：無。”


    蘇麒看著此刻出現在眼底的投影，砸了砸嘴，心中暗道：“果然。”


    小桑好奇的問：“去哪呀？”


    蘇麒溫柔的笑了笑：“保密，先吃點東西吧，一會你跟我來就好了。”


    小桑聞言愣愣的點了點頭。


    看著狼吞虎咽吃的滿嘴油還一邊連連稱讚蘇麒手藝的小桑，蘇麒也是覺得心情都好了幾分，便讓她多吃一點，小桑嘴巴裏塞滿了兔肉，連連點頭。


    而蘇麒自己看著看著，就又開始想著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幾個問題，畢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於是便暗自與死靈槐溝通了起來。


    見對方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小桑也是察覺到對方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的，但是篝火搖曳間照的蘇麒的臉龐忽明忽暗，小桑慢慢的便也放下了手中的兔子，她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小桑用衣服擦了擦自己臉上和手上的油脂，又看了蘇麒半晌，見對方盯著篝火發呆，她臉上又開始微微泛紅。


    她暗自糾結了半晌，而後還是紅著臉喃喃道：“謝謝...”


    蘇麒聞言也是迴過神來，他以為對方道謝是因為自己答應幫忙對付達達拉城，發現對方似乎已經吃完了，便也幹脆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兔子。


    但是其實他也有些躊躇，因為讓他有些無措的是，等到這個任務結束了，自己離開這個世界，這些生命該如何生活，繼續狩獵？過著野獸的生活？茹毛飲血？這一切似乎對於一個終究是人類的小桑來說，太可悲了。


    他迴答道：“不用謝。”


    蘇麒沒有多說什麼，因為無論如何他都覺得對方擁有知曉真相的權力，而自己既然已經作為一個能夠讓她信任的人類，那自己也不可能迴頭利用完她便將她丟棄在這個世界，既然選擇為森林，為她而戰，那索性不如就...


    他看了眼臉色泛紅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小桑，嘴角又是翹了翹。


    “順其自然吧。”


    兩人閑坐了一陣，而後蘇麒便叫過黑熊，跟小桑騎上了它的背，就向著山獸神森林走去。


    又一次坐在黑熊背上的兩人，此時從心底卻是漫起了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心情，尤其小桑，她此刻身體有些發軟的倚偎在蘇麒懷裏，說著兩人第一次見麵以來發生的事情，說著自己的感受，說著她有記憶以來的一些事情。


    蘇麒隻是聽著，樹影下眼底的一絲悲哀卻是沒有被小桑發現。


    說著說著，小桑依偎在蘇麒的懷裏就這麼睡著了，似乎長久以來，也隻有此刻在蘇麒懷中，她才真正感受到安全感和生而為人所帶給她的溫暖。


    蘇麒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很快，黑熊便帶著兩人來到了那顆大樹前，小桑還是在蘇麒懷裏睡著，黑熊走的很穩，並沒有吵醒她。


    蘇麒抬眼看向眼前的巨樹。


    “你來了，少年。”巨樹出聲道。


    語氣中聽不出來喜怒。


    蘇麒點了點頭：“嗯，聊聊吧。”


    巨樹安靜了一會，出聲道：“其實我現在有些不確定應不應該跟你交流了。”


    蘇麒了然道：“因為今天白天發生的事吧。”


    巨樹又陷入了沉默。


    “死靈槐的存在，和‘山獸神’給予我的贈禮所造成的結果，估計都是出乎你意料的事情，對吧？”蘇麒抬頭看向天空，似乎想要看看巨樹的盡頭在哪裏。


    巨樹敏銳的察覺到了蘇麒的言外之意，吃驚道：“你知道了什麼？”


    蘇麒愣愣的看了會天空，然後低下頭眨了眨眼，樹蔭遮擋住陽光，也在蘇麒臉上蒙上了一層暗影，讓人無法看清蘇麒的臉，他仿佛自言自語的說到：“犬神族很強大，神鷹族很強大，山豬部族也很強大，但是好像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可你偏偏主動找上了我。是什麼讓一個森林生命不去找同陣營的生命溝通，反而選擇我一個人類呢？”


    他語氣未停，接著便繼續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甚至於，就連猩猩們也隻知道要種樹，保護森林，但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隻是因為領地意識？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存環境？但是為什麼非要留在這裏呢？南部和北部還有很多很多的森林和族群，為什麼隻能是這裏呢？動物的天性難道不是趨吉避兇的嗎？”


    蘇麒一連串拋出了許多問題，像是在問眼前的巨樹，也像是在問自己，但他口中的疑惑反而愈來愈多：“活著的山獸神，或者說，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下的山獸神，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白天化成白天使，晚上化成熒光巨人，兜兜轉轉在山獸神森林之中，仿佛生怕大家忘了還有山獸神這麼一個神明的存在似的，這種行為本身無論是對於保護森林，或者對於森林中的生命們來說，偏偏又根本沒有什麼意義，甚至根本不會有哪個神會這麼去做，而這種行為，在我的世界裏，更像是一個被設定好的‘公式’”


    蘇麒並不知道眼前的巨樹知不知道公式是怎麼意思，而巨樹也一直沒有打斷蘇麒，蘇麒隻是自顧自的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即便山豬不打算進攻達達拉城，其實那邊也已經陷入危機，哪怕是沒有我的存在，達達拉也不可能一直安然無恙的發展下去。”


    他頓了頓：“在外，除了要應付其他人類，還有山獸神森林的刁難，在內，黑帽大人可能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領地裏多了一個‘靈魂當鋪’，即便她知道‘靈魂當鋪’的所在，也必然還沒能理解這地方存在的意義和目的。”


    提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巨樹的意識和體內的能量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絲波動，而由於自身修煉的功法對於能量極為敏感的蘇麒，顯然察覺到了巨樹下意識的反應。


    他隱藏於樹蔭下的瞳孔卻是縮了縮，暗中又與死靈槐確認了一下，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這才放心的繼續說到：“原本我以為，死靈槐的殘褪樹根是他自己的手筆，但是我收服它之後，它也從沒跟我提起過靈魂當鋪的事情，但是要我說，靈魂當鋪存在的意義難道真的隻是為了跟人類達成一些交易？


    我想並不是。


    它存在的意義應該是想在達達拉城內部，通過篩選製造怪物，想要從內部瓦解達達拉。”


    蘇麒的思維仿佛已經貫通，此時他篤定的說到：“那麼是誰想要瓦解達達拉呢？是人類？山獸神？山犬？山豬？還是猩猩？”


    蘇麒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又語氣篤定的否定道：“都不是。”


    “人類不會有瓦解達達拉的想法，他們隻想取代黑帽大人獲取達達拉的利益。徹底破壞一座城市和取代一個領袖之間的代價差別，人類不會想不出來。山犬山豬猩猩亦或是其他的古老生靈，如果有這樣的手段，根本不用還費心費力的想要正麵對抗達達拉，至於那個山獸神？”蘇麒說到這裏笑了笑，“它隻是一個被設定出來，日複一日的以自己仍然存在於森林中，並借此來強化森林部族保護森林決心的工具而已。”


    “那麼是誰想要達達拉毀滅呢？”


    蘇麒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巨樹。


    “真正最想達達拉被徹底毀滅的，估計也就隻有被達達拉真正傷害了的，‘森林’吧！玩弄生命的情感，玩弄強大生命的情感，玩弄一代又一代的強大的古老生命的情感，這似乎也更加符合我概念裏的‘神’的所作所為呢。”蘇麒的眼中忽然有些悲哀，而後冷漠開口道：“你說我說的對麼？山獸神？”


    “或者說，製造出，這片土地的神是獸的概念的。”


    “山神！？”


    “哼，山獸神山獸神，山林中野獸的神，你是覺得這樣的名字比較能引起這些被你蠱惑的獸類的共鳴麼？”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甚至原本漫山遍野的小精靈，此刻也一隻都沒有顯現出來。


    終於：“少年，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類。”


    巨樹，或者說山神，終於開口道。


    但是它此刻也有些疑惑，於是他便問道：“我是哪裏露出了馬腳？隻是因為沒人知道我的存在？”


    蘇麒的臉色古井無波，隻是冷冷的吐出了三個字，“死靈槐。”巨樹恍然大悟。


    他語氣平緩的猜測道：“當初死靈槐跟那人大戰，被斬斷樹根後離開，元氣大傷的它龜縮起來修養身息，你應該就是在那之後，由死靈槐樹根獨立而出的意識吧？”


    巨樹仍然吃驚，訝然道：“這你也能猜到？”


    蘇麒點了點頭：“所有的一切的端點，都是因為死靈槐。因為你可能計劃好了一切，但是你不可能計劃的到，死靈槐竟然被我收服了。”


    “所以你讓‘山獸神’把贈禮給我，讓我獲得‘山獸神’的氣息，原本是想收買我吧？但是這完全是一步臭棋。”


    “山獸神的氣息中蘊藏著你自身的氣息，而你的氣息跟死靈槐又出於同源，當那時我開啟氣息，很多問題的答案其實都已經浮出水麵了，隻是有一些我當時還沒有想通。”


    “但是小精靈，和我遇到的靈魂當鋪那個帶路小廝之間的關聯，這也太好聯想了吧？？”


    畢竟兩者間那種不知道為什麼搖晃自己腦袋的奇怪動作在蘇麒去過靈魂當鋪之後初見小精靈的第一眼就被他串聯起來了。


    巨樹此刻聞言竟是笑出了聲，它無奈說到：“人類，真是一個神奇的種族。”


    蘇麒沒有出聲，他知道巨樹可能有很多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