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燈漂至無字碑前時，燈芯的鎏金火焰突然分裂成七簇，在碑麵投下北鬥七星的影子。董欣腕間銀鈴無風自鳴，她按住躁動的劍穗，發現凍土下滲出漆黑的黏液——那液體竟如活物般纏繞碑身，眨眼間將\"白劍南\"三字腐蝕成空洞。


    \"終於來了......\"白劍南反手握住桃木劍，劍身往生符亮如熔金。他眼角瞥見董欣的霜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迴墨色，心頭猛地一沉——這分明是噬心蠱反噬的征兆。


    山風驟停，雲海中浮出九盞青銅宮燈。燈影交錯處走出個披鶴氅的老道，拂塵銀絲纏著三枚血色銅錢：\"白小友，老道青陽子，特來討還三百年前寄存在終南山的''東西''。\"他袖中滑出半卷殘破的婚書，正是當年沈璃與陸昭明簽下的龍鳳帖！


    董欣瞳孔中鎏金暴漲，銀鏈如毒蛇竄向老道咽喉。青陽子輕笑揮袖，拂塵銀絲竟將銀鏈絞成碎片：\"董姑娘莫急，你心脈裏那截蠱王觸須，還是老道親手種下的呢。\"他指尖彈出一枚銅錢，錢孔中鑽出條紫晶蜈蚣，\"當年陸昭明求我為他改命時，可沒說過會養出這般有趣的蠱人......\"


    白劍南劍鋒劈開銅錢，爆開的毒霧中卻傳來董欣的悶哼——她左肩爬滿蛛網狀青紋，正是當年噬心蠱發作時的模樣。青陽子踏著宮燈逼近，腳下雲海凝成冰階：\"把眾生鼎殘片交出來，老道便解了她心脈裏的''千絲引''。\"


    \"休想！\"董欣突然扯斷銀鈴劍穗，鈴身裂開露出枚青銅鑰匙，\"你想要的，是這個吧？\"她將鑰匙插入心口傷痕，血肉翻湧間扯出塊蠕動的鼎片，\"有本事來拿！\"


    天地驟然變色，終南山七十二峰同時響起鍾鳴。青陽子拂塵化作百丈銀龍撲來，白劍南橫劍格擋的瞬間，虎口崩裂的血珠濺上鼎片。異變陡生——鼎片吸飽鮮血後暴漲成三丈巨鼎，鼎耳垂下九百條鎖鏈，每根都拴著具焦黑骸骨！


    \"你竟敢喚醒血祭鼎！\"青陽子暴退數丈，銀龍鱗片在鼎光中片片剝落。董欣七竅流血，鎏金眸中卻透著決絕：\"師兄用我十世輪迴飼鼎，今日便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眾生劫！\"


    骸骨們突然昂首嘶吼，鎖鏈崩斷聲震耳欲聾。白劍南抱住搖搖欲墜的董欣，發現她後背浮現完整的青銅棺紋——那正是當年鎮壓幽冥教主的符咒。青陽子突然捏碎銅錢，暴雨般的錢刃襲向巨鼎：\"癡兒！你以為這鼎隻吞人命？它吞的是因果！\"


    鼎身驟然浮現三百張人臉，男女老幼皆作痛苦狀。白劍南的桃木劍劈中鼎腹時，劍鋒竟傳來嬰兒啼哭——這鼎在煉化眾生魂魄！董欣突然咬住他耳垂，舌尖渡來腥甜血珠：\"用我的血......畫焚天咒......\"


    青陽子的銀龍在此刻纏住巨鼎，龍口噴出幽藍冰焰。白劍南以血為墨，在鼎身畫出道扭曲的敕令。最後一筆落成時，董欣突然握住他執劍的手，狠狠刺入自己心窩！


    \"你——！\"白劍南目眥欲裂，卻見桃木劍吸飽心血後化作赤金。鼎中三百冤魂齊聲悲鳴，化作流光注入劍身。青陽子的銀龍在觸及劍光時轟然炸裂，老道噴出黑血墜入雲海：\"逆天改命......必遭天譴......\"


    巨鼎崩解的瞬間，終南山地動山搖。白劍南抱著氣若遊絲的董欣跌坐碑前，她心口的傷痕綻開紅蓮，蓮心躺著枚晶瑩的蠱卵：\"吞了它......\"董欣指尖撫過他染血的下頜，\"這是......噬心蠱的真心......\"


    三個月後，漢江畔的茅廬多了個繈褓嬰兒。


    白劍南將桃木劍懸在搖籃上方，劍穗銀鈴纏著縷霜發。江水在月下泛起金紅波紋，倒映出董欣半透明的身影。


    \"這次要借多久？\"他對著虛空輕笑。


    搖籃中的嬰兒突然睜眼，瞳孔流轉鎏金與血紅：\"借到往生泉倒流......\"稚嫩的聲音說著古老的誓言，\"借到三界重歸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