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三寶的聲音傳來,徐妙錦懵了片刻,隨後緊蹙起秀眉一臉不解道:“煤?那不是他身後那個人為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廉價布料運送到各大省、府、州、縣的障眼法麼?這算什麼法子?”
“用來冶煉鐵器、銅器還差不多。”
“誰不知道這東西燒出來是有毒的?他想發給應天府百姓取暖,百姓不是傻的啊?”
“前陣子小皇帝執意要搞這東西的時候,朝臣百般勸諫阻止都無用,百姓之中更是罵聲一片……”
徐妙錦麻溜兒地吐槽到這裏的時候,卻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戛然而止。
沉吟了片刻,她若有所思地道:“不對……”
“今天這事兒顯然不是小皇帝貪玩鬧出來的,那就是他身後那個人的意思,以那個人的手段、心思、謀略,能夠利用淮西勳貴集團趁機把這小皇帝扶上奉天殿,還百般費心籌謀了廉價布料這一出,理應不會無的放矢。”
徐妙錦說完這話,便聽到自己身邊的「佟昀」淡淡地道:“你少聽了兩個字。”
“不是「煤」,而是「無煙煤」。”
“無煙煤……?”徐妙錦呢喃著念出了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這個名字雖然之前沒聽過,但字麵意思卻極其淺顯易懂,她思索了片刻道:“所以那個三寶公公的意思,是這煤起來無煙?”
被朱允熥提醒了這一句。
徐妙錦瞬間便覺得自己腦子裏的一團亂麻似乎找到了個頭頭,頓時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道:“還真不是沒可能!”
“小皇帝背後那個人手段莫測,能搗鼓出水力紡紗機、飛梭織布機這般效率神速的東西……”
“假設他有什麼方法能夠變廢為寶,讓這些煤炭燒起來無煙無毒……也不是沒可能啊!旁人或許做不到,但小皇帝背後那個人,想來其實是很邪門的一個人!”
說到這裏,徐妙錦目光愈發明亮,篤然點了點小腦袋:“所以……還真的能有辦法顧全那一小部分的人?”
朱允熥對此不置可否,隻淡然自若地背負雙手看著外麵,心中則暗歎了一句:「徐達家的丫頭,還真是一個兩個都是聰明通透的。」
心中正如此想著。
便驟然見身邊的徐妙錦將小腦袋探出窗外,正對著自己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以一個故作質疑的表情瞇著眼睛似是質問一般,盯著自己道:“怎麼又跟你說的不謀而合?該不會……你就是站在小皇帝背後那個人吧?”
朱允熥微不可察地微微一怔。
徐妙錦這麼說……好像也沒毛病。
這些事兒的確都是出自於自己之手,隻不過不是站在背後,而是堂而皇之地當著所有人的麵出手的。
不過,朱允熥當然看得出來她這是在跟自己打趣。
所以也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順著她的話承認道:“這都被你發現了?罷了罷了,不裝了,攤牌嘞。”
“不瞞你說,鄙人正是趁著先帝意外去世,一手策劃了扶持小皇帝登基;製作、運輸、低價售賣廉價布料;乃至於今天這位三寶公公口中那些可用作取暖材料的「無煙煤」……等諸多偉大事跡的人,如今整個大明皇朝都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
“怎麼樣?厲害不厲害?”朱允熥笑嗬嗬地看向徐妙錦,問道。
聽得一旁的趙峰臉色一變:「陛下真就這麼直接在這小丫頭麵前攤牌了?」
緩了緩之後,趙峰嘴角噙起一抹幸災樂禍地笑意,在心中吐槽道:「哼!讓這小丫頭知道厲害也好!天天在陛下麵前吐槽陛下是個“昏君”,嚇死她!」
隻是趙峰卻沒有料到。
徐妙錦聽完這一番話卻發出了“噗嗤”一聲的嗤笑,不以為意地道:“你?就你?你才多大年紀,真能吹!猜中了幾次朝廷秘辛就敢把這麼多事情往你自己頭上攬?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可真行!”
他當然也隻以為朱允熥這是在順著他開玩笑來的。
畢竟一個因為巧合以及朱允熥有意無意的推動,而被許多人不約而同虛構出來的、高深莫測、手段詭譎的「背後之人」,下意識會想到的形象,或是躲在陰暗角落裏的老奸巨猾,或是仙風道骨表麵之下藏著巨大野心……等等等等……絕不是一個還沒及冠的十幾歲少年。
“再說了……現在許多人都猜到了那個人的存在,大逆不道竊據大明江山之人,整個大明皇朝也不知道多少人想把此人揪出來以正天下。”
“你要是那個躲在陛下背後的人,你敢輕易亂說?”
“當我傻啊!”
徐妙錦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並對朱允熥進行了一番無情的嘲笑與嘲諷。
看到徐妙錦這麼人間清醒、頭頭是道的樣子,朱允熥嘴角噙起一抹忍俊不禁的弧度:“你看,我真攤牌了你又不信,那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說完還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
徐妙錦故作輕蔑地抿了抿唇:“說你胖你還真喘上啦?還在這裏跟我裝起來啦!”
趙峰看到徐妙錦這副樣子,倒是忍不住別過頭去,在一邊壓著聲音偷笑了起來,心中一陣無語道:「陛下可真會把弄人心,還能這麼玩兒,把人一小丫頭忽悠得找不到北了都……」
他緊緊抿著唇,隻覺得自己腮幫子都憋得一陣發痛。
頓時有些期待這伶牙俐齒的小丫頭發現了真相之後,會是何等光景——一直都在當著陛下本人的麵蛐蛐辱罵陛下也就罷了,陛下自己攤牌她偏不信,得被自己蠢哭吧?
而站在徐妙錦身邊的朱允熥則沒有繼續跟徐妙錦打趣,隻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似有深意地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轉而偏過頭去,再次將目光落到了窗外……
徐妙錦則是對著他皴了皴小巧的瓊鼻,道:“還在這裏跟我裝神秘莫測呢?真以為我會信啊?”
說完也朝下看去,被下麵的混亂嘈雜吸引了注意力。